祁元祚如願的跟隨齊帝出宮。


    父子兩人坐在一間小轎裏有些擠。


    小太子在窄小的轎子裏敲敲打打,嘖嘖有聲


    “父皇委屈了,為了躲孤,馬車都不用了。”


    皇帝的馬車寬敞又氣派。


    但是瞞得過別人,瞞不住太子啊。


    齊帝現在坐的,是娘娘們的小轎子。


    父子兩人一人半個屁股,齊帝被擠的後仰,小太子無奈的往前坐,這樣一前一後的錯開,才勉強裝下兩個人。


    肥公公偷笑著打趣


    “陛下,太子殿下,您兩位撐著點兒,咱們馬上就到了。”


    齊帝罵了句:“幸災樂禍的狗奴才。”


    兒子一個飛眼,齊帝心虛目移。


    兩人湊合著來到了紅月樓,祁元祚率先擠出去,唿吸一口新鮮空氣。


    齊帝被碰了頭,哎呦哎呦的擠出來,活動筋骨。


    然後兩人正一正衣冠人模狗樣的走進去,門口被攔住了。


    “兩位客人,請出示身份牌。”


    齊帝拿出一枚官印:“本官是第一次來,帶著兒子,見一見世麵。”


    小廝一看官印‘司馬’。


    “大人請!”


    齊帝點了點頭,拉著兒子入內。


    小太子故意找茬,對齊帝‘冒充他人’表示譴責,指了指臉:“羞羞?”


    齊帝連連搖頭:“給自己方便,也給他人方便,學著點兒。”


    祁元祚倒騰著小腿裝作不與這人為伍的樣子,被齊帝揪住後脖頸


    “迴來吧你。”


    入了門有人給了他們三等牌,並送上兩個麵具。


    今夜是頭牌紅月的入幕之夜,為了防止生出事故,紅月樓給客人麵具,這樣眾人也無法知道紅月選的誰,什麽身份,就不敢亂來了。


    今夜你可以做一個‘無名氏’,紅月樓會為客人保守身份,戴上麵具退下皮囊,肆意的釋放自己的欲望。


    齊帝戴上麵具,一把抱起兒子,扛到肩上


    “走,阿父帶你看一看長安聲色!”


    太子坐在齊帝肩膀上,扶著父皇的頭翹著腿,驕矜的樣子。


    齊帝之力,可擔弓二石半,他的體重,對齊帝來說也就一包麥子。


    齊帝身高一米八五,小太子成功成為紅月樓最靚的仔。


    就算隻露出個唇和下巴,那效果也像是在一群鴨子裏給仙鶴搭了個舞台。


    “那是誰家小郎君,長的也太俊了。”


    “哎呦,這麽小就知道看和父親一起看美人了,長大後定是個風流多情的苗子。”


    有美人香袖翩翩搭上齊帝的肩膀,嬌笑著


    “老爺今日來,是談詩論賦,還是讓姐妹們哄孩子啊?”


    “你說呢,小郎君~”


    反正戴著麵具誰也不認識誰。


    祁元祚彎起眼睛一笑:


    “阿父說帶我來看長安城最美的花兒,賞最有名的詩,看到姐姐我就知道,阿父果然沒有騙我。”


    美人兒樂了,她們這類人,學的第一門課就是識人。


    這兩人眼神清明,大人無聲色之意小孩也隻是對美好事物的欣賞。


    她們自然不會自討沒趣,嬉笑幾句便散了。


    兩人上了紅月樓二樓的包間。


    齊帝把兒子放下揶揄道


    “小郎君?”


    小太子迴敬:“老爺?”


    兩人湊在一起偷偷笑了一陣,屬實臭味相投。


    紅月樓有賣鮮花的。


    芍藥、月季、玫瑰、杜鵑、茶梅……


    有些花在秋天是稀罕的。


    小太子一問,一籃花一兩銀子。


    賣花的人好心勸道:“小郎君,咱們也可以兌換銅板,拋灑的銅板是歸姑娘們的,這買鮮花的錢是歸紅月樓的。”


    祁元祚聞言道了謝,大氣道:“要一籃!”


    紅月樓點了滿樓的燈籠,柔和的光令人不由自主的放鬆沉醉。


    一陣笛聲為引,隻見以舞台為中心,八支舞女旋轉入場,她們腰間掛著腰鼓,腰肢、長腿、胳膊,在紅紗下若隱若現。


    腳步跟隨腰鼓的韻律,點指、踢腳、小跳、撇腕、收步……


    祁元祚托著腮看的目不轉睛。


    他感慨道:“阿父!真好看!”


    齊帝喂他一顆花生米,祁元祚擺著手不要。


    齊帝指著他向肥公公告狀:


    “看看,就不該讓他跟來,吃都顧不得了,萬一沉迷了,我跟誰哭去。”


    祁元祚充耳不聞,誰也不能擋他看美人!


    簫聲起,更美的美人兒入場了。


    一陣躁動,有人唿喊


    “紅月——!”


    祁元祚精神一怔這就是紅月!


    她沒有作猶抱琵琶半遮麵的勾引,她的美直衝衝的刺人眼球,一雙眼睛看過四麵八方,張揚而明媚。


    像草原上的烈馬,激起人的馴服欲。


    她一出來,無數人湧向舞台。


    簫聲合著琴聲,中間又加進了笛聲,音樂層層遞進,舞蹈高超的如夢似幻。


    最後一個動作,美人歸月,翹手飛仙。


    一片片的花瓣從上空落下,飄悠悠落在美人的唇上、衣服上。


    紅月抬眸,見到一小童揪著花骨朵,朝她撒花。


    紅月朝他嫣然一笑。


    下一刻被捆成一束的花兒拋向舞台。


    祁元祚:“88!喜歡!撒花!”


    88拿著小手絹給宿主鼓舞:“撒花!撒花!宿主喜歡88也喜歡!”


    齊帝按著他的頭把他按下去。


    “色迷心竅!”


    紅月樓的老鴇走上台,打了個圓場,進入正題。


    “大家也知道,咱們紅月姑娘,出的題目是誰能將‘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這句詩對的恰到好處,誰就能成為紅月姑娘的入幕之賓。”


    “這些天紅月樓收到的對詩有好幾百份,紅月姑娘隻擇出一份。”


    “今日就由紅月姑娘來選出最佳。”


    紅月淺淺施一禮。


    底下的人開始提出異議:“俗話說文無第一,紅月姑娘以為的最佳萬一不能服眾怎麽辦?”


    紅月玩兒著頭發淺淺一笑:“紅月聽說對對子和對詩是不一樣的。”


    “對對子隻講究對仗公整,對詩,尤其是補足別人的詩就要考慮詩人的心境、身份,以及讀懂此詩的潛在含義。”


    “紅月的選擇,絕對能夠令大家心服。”


    紅月展開詩卷。


    隻見上麵寫著


    ——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要是讓人評價,也能挑出許多不服來。


    可再一聯想這半截詩真正的出處,那是三歲的太子殿下。


    三歲的太子絕對不會有悲春傷秋的鬱鬱,不會有懷才不遇的落寞,不會有明著詠花暗著拍龍屁的諂媚,不會有太深奧的表孝,也不會有看破生死的豁達。


    可太過繁麗的單純詠花詩,又配不上這句‘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想來想去,上半闕的勸惜時,竟是最恰當的了。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誰對的?莫不是那個不要臉的去找了正主?


    紅月揭曉了答案:“對上這半句的,姓蘇。”


    蘇?


    長安許多姓蘇的,可最得聖恩的,隻有一個。


    蘇長淮。


    艸!這癟犢子還真能找到正主!


    這要真的是正主對出來的,他們今日反駁豈不成了笑話!


    紛紛失意難平。


    紅月滿意一笑。


    “紅月在房間,等著蘇先生。”


    齊帝揪揪他的耳朵:“看出什麽來了?”


    祁元祚指著人群中的兩個人:“看到熟人了。”


    齊帝一瞧,像他兒子身邊的伴讀,方藻。


    方藻身邊還有一個小孩,應該是方太仆的義子,叫方玉。


    他們隱身在人群中,偷偷去了紅月姑娘的房間。


    齊帝學著兒子托著下巴,嗤笑兩聲


    “看來這位紅月姑娘有些故事啊。”


    祁元祚當即纏著他:“父皇,兒臣想聽故事。”


    齊帝依他:“好好好,等父皇查清楚就講給你聽。”


    祁元祚餘光又看到兩個老熟人,他催著齊帝趕緊走。


    大皇子穿過人群急匆匆追到包間,兩父子從另一邊樓梯溜了。


    大皇子一路追出紅月樓,隻看到一頂轎子偷摸摸急溜的尾巴。


    他氣的直翻白眼。


    想到查出的方玉的事,大皇子滿臉陰沉


    反正施玉上輩子是個反賊,留著也是禍害,這事捅出來,正好殺了。


    轎子裏祁元祚眯著眼睛假寐


    “88,紅月可能是西域人。”


    88傻兮兮:“宿主怎麽看出來的?”


    祁元祚嘲它:“你以為孤來隻為了看美人?”


    88發出靈魂疑問:“難道不是嗎?”


    祁元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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