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極殿內,司馬術焦急踱步,他收到太後傳信讓他按計劃行事,但造反哪有這麽容易的!


    就算他帶著十萬兵奔襲長安城,隻要齊帝關閉城門死扛,狼煙一點,八方來援!


    就算他把皇帝太子殺了,皇帝還有叔叔伯伯呢!放著正宗的皇家血脈,人家會擁護他這佞臣賊子?


    司馬術也肖想過萬人之上的位置,但他有心沒膽!


    這幾年霸著軍權妄圖更進一步,又擔心萬劫不複,前後猶豫箭在弦上時,司馬術第一個想法是跑到京城‘投降’。


    齊帝一手抱著小太子,一手拿劍。


    劍上的殘血猶新,司馬術撲通跪地


    “臣!參見陛下!吾皇萬歲長安!”


    “哼……萬歲長安。”齊帝將劍扔在他麵前,抱著小太子一步步走上龍椅。


    “朕安不安,舅舅最清楚了。”


    司馬術這次十分識相,立刻奉上兵符


    “陛下!臣有罪!臣得太後傳信讓臣舉兵圍困長安!可是司馬家賴太祖信任才有今日榮耀!臣怎能做那佞臣賊子!”


    “昔日是臣被親情迷眼,陛下!司馬家有愧於太後啊。”


    司馬術陳情以表,砰砰磕了三個響頭“望陛下開恩!太後娘娘是陛下親娘,無論太後娘娘做了什麽,望陛下留太後娘娘一命!”


    齊帝暮沉沉的聽著,這就是他那‘大義凜然’的小舅舅。


    “你司馬家有愧於太後,關朕什麽事!”


    “太後是朕生母,朕沒法選擇,朕連同胞姐姐都殺了,再殺一個太後又如何!”


    “朕不僅要殺太後,朕還要殺你!司馬術!”


    “擁兵脅王!朕給了你數次機會是你不要!這次怎麽就乖覺了?”


    “你為的哪是太後!因為你沒把握造反成功!因為你膽小怕死!”


    “你舉兵造反,朕還讚你一句愚蠢的梟賊!事到臨頭找朕投降,還給朕說什麽親情大義!”


    “朕自小被皇祖撫養,吃穿用度是皇室供養!”


    “就先帝那頭沒用的豬!若非占嫡,若非朕長在皇祖身邊,皇位焉能落到他頭上?!太後焉能是太後?!”


    “朕五年不見生母,第一次見麵,她就甩朕臉子,說朕不是她兒子!”


    “我還舔著貼她冷屁股!當初若非皇祖為朕定下太子妃和側妃,她就要給朕在司馬旁支找太子妃了!”


    “你們一個靠生了朕才被皇祖看入眼中的司馬家,配嗎!”


    “愧對太後?”


    齊帝吼的眼眶通紅,無不是對司馬術的譏諷


    “你們司馬家把太後獻給了先帝,讓她痛苦瘋魔,朕的出生帶給了太後榮譽、位份、高貴的身份!朕不欠她!她欠朕!”


    “她就算是恨,也該恨司馬家!恨先帝!她憑什麽恨朕?!”


    “是朕願意從她肚子裏爬出來的嗎?!朕和長公主是同胎,她為什麽隻恨朕?!”


    “把持朝政!偷人淫亂!身懷孽胎!關押太子!司馬術——!你告訴朕!裏麵哪一項罪不至死!”


    “朕容她到現在,已經是看在她是太後的份上了!”


    司馬術跪在地上汗顏。


    他知道太後瘋,沒想到她這麽瘋!


    齊帝喘了口氣,拍了拍懷中兒子,看了眼兒子的情況,發現穩穩的圈著他的脖子,安安靜靜的聽。


    齊帝說出判決:“司馬術,自裁吧,你若自裁,朕還能給你司馬家一份體麵。”


    “否則,就憑你無召夜闖入京,朕也能辦了你。”


    “你若自裁,朕還能封你個忠義之士。”


    齊帝話裏話外都是誘惑司馬術舉劍自殺。


    不過他話音一轉


    “你還有第二個選擇,朕就站在這裏,朕身邊什麽人都沒有,你可以殺了朕。”


    齊帝敞開一隻胳膊,邀請:“要試試嗎?”


    司馬術盯著地上的天子劍,手隱隱顫抖,他這次不該來的。


    如果一舉造反,還有機會!


    太後挑了個好時辰,現在是晚上,晚上行路不便,他們有更多時間攻陷皇城。


    可是,他自己膽小走了絕路,本以為他是皇帝親舅舅,最多散盡家財,沒想到皇帝想殺了他!


    周圍沒有太監宮女,外麵好像也沒有侍衛。


    應該是皇帝為了皇家私密不外傳,把人調得遠遠的。


    司馬術慢慢的拿起劍,顫抖的架在自己脖子上。


    齊帝無趣的放下胳膊。


    就在這時,司馬術暴起,拿劍刺向齊帝。


    齊帝目露嘲諷,從下麵到龍椅,幾米的距離,好似一輩子也跨不過去的天塹,又好似頃刻間就能到達。


    隻見司馬術暴起高躍踏禦案劈向皇帝,齊帝隻偏身躲開。


    一手抱著太子,一手點司馬術關節,奪劍,搭劍,抽劍,行雲流水,司馬術脖頸噴出血花,一個守城將頃刻間斃命!


    祁元祚都沒看清怎麽迴事,司馬術就死了,死在了龍椅邊上,頸動脈噴出的血,撒滿了禦階。


    祁元祚嘴巴張成了‘o’型。


    司馬術身後,早有兩個黑衛落下,如果皇帝力有不及,這兩個黑衛會立刻解決了司馬術。


    天子劍更寒了。


    齊帝睨著司馬術奄奄一息的抽搐,嘲笑道


    “大齊皇室哪一任皇帝不是‘文成武就’?”


    “就連先帝都能與武將過幾招,更何況朕。”


    司馬術自裁,他還要忍著惡心痛哭流涕,表達對舅舅的不舍和惋惜,齊帝哪能便宜了他。


    他要把司馬家釘在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急召太尉、丞相、禦史、九卿、史官、諫議大夫、入宮!”


    三公九卿、史官稟筆,諫議監察,他要把這場荒唐,廣而告之!


    祁元祚有些困了。


    “熱……”


    齊帝迴神,往他額頭摸去,心裏一沉。


    沒了皇帝的意氣風發,隻剩下父親的心痛


    “召太醫!”


    “長淮!長淮!”


    蘇長淮快步跑過來:“陛下!”


    齊帝摸出一塊令牌甩給他


    “允你策馬,把三公九卿給朕以最快速度帶迴來!記住!最快速度!出了事算朕的!”


    蘇長淮領命帶著一隊人,甩開袍子跑出宮。


    一路高喊:“禦令在此!前方城門速開!”


    齊帝抱著太子迴承祚殿,絲苗和胖公早已等著了。


    暖的人出汗的房間,絲苗貼心的給小太子擦了擦身體,換了身幹淨衣服。


    太醫半夜被薅起來,甩著胳膊腿兒跑沒了半條命。


    小太子熱的臉蛋紅撲撲的,眼睛看著炯炯有神,實際呆茫,他黏著齊帝扯著領子,扁著嘴要哭不哭的模樣。


    太醫見此忙打開了一扇窗戶


    “陛下!太子殿下此番高熱乃驚嚇所致,而且肺部的傷情加重了。”


    “臣請問,臣為太子殿下準備的藥丸,太子殿下吃了幾顆?”


    絲苗想起來密道裏那一堆帶血的外衣。


    藥瓶就在衣服裏,她把衣服原樣沒動的收起來,裏麵的藥瓶也安放著。


    這是太後的罪證,也是太子殿下受的苦,更是陛下鏟除太後黨羽的助力!


    “全部!”


    “藥瓶裏麵空了,殿下很可能全部吃完了。”


    齊帝抱著兒子用冷水給他擦臉,小太子的頭發炸的四麵八方,眼睛一聲不吭的哭。


    偶爾憋不住漏出一兩聲,自己用小手抹淚,也不鬧人。


    疼得齊帝不知怎麽辦才好。


    可是他越哭,就越喘。


    悲則傷肺,恐則傷腎。


    肺藏魄,腎藏誌,心藏神。


    如今肺傷未健,心神不寧,誌不安,太醫還真怕太子燒成了傻子。


    “藥丸都吃完了……理應是神誌性高熱,臣以為當開安神藥。”


    齊帝怒吼:“那你趕緊去開!”


    太醫為難道:“陛下,可如果賭錯了,非但起不了作用,也會耽擱最佳治療時間,臣……”


    齊帝冷笑:“朕不管你怎麽治,隻要太子出事,承祚殿、太醫院,朕一個都不會放過!”


    下人跪了一片。


    齊帝:“滾!朕要能治太子的良方!朕要藥!”


    “是!是!”太醫們爬起來去商量方子抓藥。


    薑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瑟瑟發抖。


    天呐!這要是小太子出了事,她豈不是要陪葬?!


    齊帝沒辦法一直陪著小太子,三公九卿人已到了,他有必須處理的事。


    齊帝眷戀的在兒子額頭落下一吻


    “豚兒,豚兒,聽得到父皇說話嗎?”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眨出一串淚,他啞著嗓子迴


    “父皇,不是祚兒想哭,是眼睛想哭。”


    這次是齊帝想哭。


    “好……父皇知道,父皇剛剛把壞人殺了,祚兒也看到了。”


    “壞人死了一個,父皇要去殺更多的壞人,承祚殿裏都是父皇的人,他們會保護祚兒,祚兒安全了。”


    “父皇……父皇讓尹娘娘陪你怎麽樣?”


    “尹娘娘與你母後長的一樣漂亮,父皇把你母後也送過來,祚兒醒了可以對比一下尹娘娘和皇後誰漂亮。”


    “父皇要……”


    齊帝有些無法說出口,他哽咽道:“父皇要離開一會兒,很快就迴來。”


    不用齊帝更多的自責,一雙小手勾著手指伸過來


    “拉勾,父皇不要受傷,祚兒等著。”


    小太子在齊帝臉上叭了一口,然後直勾勾的看著他。


    齊帝又哭又笑的,狼狽極了。


    於是他又在兒子額頭親了一口。


    祁元祚又迴他一口。


    父子二人互親一臉口水,齊帝終於被安慰到了,依依不舍的放下兒子,一步三迴頭。


    小太子乖乖在床上坐著,目送齊帝出門。


    齊帝站在門口,割心一般離開。


    他讓人去請尹娘娘坐鎮。


    蘇長淮一路跟隨齊帝


    “陛下,保護大皇子的侍衛迴來了一人,他們說,密道裏有人彘、吊屍、許多死貓,橫鋪五百餘米……”


    蘇長淮難以啟齒。


    他無法想象一個三歲小孩是怎麽從這令人絕望的五百米中摸索出來的,還一步步走到了求生的路口。


    心智之堅常人難以企及,若他能平安長大且繼位,別的不說,定是一位堅韌不拔的皇帝。


    齊帝捂著心口,輕輕一笑。


    “長淮,把咱們的三公九卿也帶下去,體驗體驗太後的仁愛。”


    蘇長淮唯皇帝命是從。


    *


    大皇子越往裏深入,腳步越沉,蠕動著的發出絕命叫喚的貓,一地的貓!


    夏日的青蛙此起彼伏,密道裏的貓和池塘裏的青蛙沒區別。


    隻是它們叫的比青蛙更慘,似厲鬼怨嚎,在長長的密道裏磨著耳朵和心髒。


    發情的貓叫的很難聽,這裏的貓比發情的貓叫的更難聽。


    堆積的幾無下腳餘地,他能想象出黑暗祁元祚慌亂的奔跑。


    他什麽也看不見,不可避免的要踩在它們身上。


    而隻要踩上去,就能聽到刺耳的讓人心顫抖的慘叫。


    是一條生命的絕唱,哀慟而沉重。


    大皇子一不小心踩了一隻,叫聲驚的他腿軟,太子呢?


    他是如何撐過這麽長的密道的?


    大皇子咬著牙繼續深入,一股撲麵而來的說不出來的臭氣,薰的他胃裏翻湧,找個角落嘔吐。


    身後的兩個侍衛同樣如此。


    直到吐的什麽也吐不出來,大皇子捂住口鼻,這臭氣熏的他眼睛都有些睜不開。


    他不甘心的繼續深入,他到此還存著僥幸,小太子隻被放在邊緣的貓堆裏。


    直到他看到碎了一地的缸,還有在地上蠕動著的人彘。


    兩排,細數下來得有百十個!


    長的雜草似的頭發垂在地上,她們被放置在一推就碎的缸裏。


    缸裏麵臭氣熏天,有的已經腐爛生蛆,卻還奄奄一息的活著,聽到動靜,她們會發出


    “來抓我啊……”


    尖細如鬼的叫喚,令人毛骨悚然。


    他看到了太子被圈的地方,四個缸與後麵的牆壁圍出半圓的空隙。


    上麵有個被放了血的女人,吊著腿頭朝下,幾乎是太子站起來就能碰到的高度。


    一地的血……


    碎裂的缸。


    憑著一路的痕跡能推斷出小太子逃出的順序。


    推倒缸,摸出去,帶上施玉,一路跑。


    這無論聽起來還是看起來都不可思議。


    他是怎麽敢在血裏站起來,走出去的?


    他又是怎麽在黑暗裏救出施玉的?


    他如何找到正確的道路?


    又是如何在一路碎裂的缸中間行走,沒有打碎一個,平安走出去的?


    他不害怕嗎?


    這條密道有兩條出口,距離小太子最近的是絲苗發現的景德園出口。


    但那是條死路,在一無所知下跑進死路,困在這裏的人會想什麽?還有勇氣嚐試第二次嗎?


    會以為再也沒法出去,會絕望,會瘋。


    太後之心何其歹毒!


    大皇子渾身發涼,氣的發抖。


    上輩子太子怕黑又怕貓,與這有關嗎?


    他有些怕,怕太子真的出事怎麽辦?


    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他一個都看不上!


    好不容易決定跟著他了,每天期待著他成長,幻想他長大後的樣子,仙姿玉貌,冠絕長安的太子殿下!


    被匈奴射釵環求愛,笑著暴揍匈奴王庭的大齊戰神!


    他就應該天下第一尊貴,應該聲名顯赫萬人追捧,光風霽月,生在盛世,延續盛世,留名盛世,千古不朽!


    這些肮髒玩意兒,也配沾染他?!


    大皇子怒吼一聲,一腳踹向碎裂的缸,嘩啦啦裏麵的人彘落出來,詭異的場景,令人忍不住心怯後退。


    大皇子冷眼瞧著,目光一凝,他看到了一樣東西。


    很眼熟。


    被髒汙弄的黑乎乎的……菩提子。


    大皇子瞳孔一縮。


    不可避免的想到了一人。


    和太後一樣瘋的瘋女人。


    這時候一陣嘈雜傳過來。


    大皇子抬眼,兩雙猩紅的眼睛在黑暗中對視。


    三公九卿、諫議大夫以及史官,鴕鳥一樣縮著脖子。


    三公九卿大聲譴責太後慘無人道,諫議大夫青著臉要求重懲,史官抖著手興奮的奮筆疾書。


    大皇子眸子一垂,身體一軟,抱著齊帝的腿哇哇大哭


    “父皇——!兒臣好害怕!祖母居然……居然……太子弟弟會不會出事啊!兒臣……”


    大皇子哭著哭著,竟然抽了過去。


    齊帝大驚,抱著他哭喊:


    “承友!朕隻有你和祚兒兩個兒子!你和祚兒都出了事,朕該怎麽辦!我大齊後繼無人!朕……朕愧對列祖列宗!朕……朕……”


    齊帝眼睛一翻,暈了。


    幾個大臣驚慌失措


    “陛下——!”


    作話:二合一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癲!孤身邊全是神經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元黨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元黨並收藏癲!孤身邊全是神經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