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宮裏來了個尹娘娘,承祚殿側殿住進一個小孩兒。


    大皇子得知此事,一臉嚴肅的告誡小太子


    “那個尹娘娘不是個好的,不許和她親近,聽到了嗎?”


    祁元祚睜大眼睛:“可是尹娘娘很溫柔啊。”


    大皇子冷哼:“她那是佛麵蛇心,到時候把你賣了你還給人家數錢呢。”


    他揪著小太子的臉:“她專吃你這樣的小孩,一口一個!”


    若非祁元祚與尹妃親近,以父皇的性格,老五能直接死根兒上。


    而且老五也不是個好的。


    平日裏老實人一個,喝醉之後竟喜歡穿女子衣服,還描眉塗唇,這事是老五的痛腳,他常和三兒八卦老五褲襠裏那玩意兒行不行。


    大皇子背後說人還不避諱,一旁的小孩尷尬提醒


    “君子不語人是非……”


    大皇子奪嫡後期放飛自我,重生一迴,在父皇和母妃麵前收斂些,對外人則是——老子天下第一,你算哪根蔥。


    顯然,他剛才沒看到尹家的這根矮蔥。


    他臉一揚:“承祚殿怎麽什麽人都有?父皇不是最疼你嗎?”


    祁元祚乖乖道:“他是太尉的孫子,尹娘娘哥哥的兒子。”


    大皇子:“叫什麽?”


    “尹、尹守知。”


    大皇子神色微妙,尹守知!


    尹府裏的一股清流。


    尹太尉眼界短牆頭草,尹府站隊五皇子,但是尹守知作為太子伴讀是太子死忠黨。


    尹太尉為方便自己左右橫跳任尹守知為太子效力。


    尹守知活著的時候,尹府在太子頭上拉屎,太子都沒計較。


    尹守知被老五弄死後,太子大開殺戒,尹府被從頭殺到尾,隻有尹守知一脈幸存兩三隻。


    仔細一想祁元祚與尹守知的經曆莫名相似,都是英年早逝,都是幼時如嬌似寶,長大後眾叛親離,尹守知好歹有個墳頭留了後,祁元祚墳都沒有


    想到這裏大皇子瞪了他一眼,說不得就是尹守知命不好,連累了祁元祚。


    他摸摸小太子的腦瓜,語重心長


    “矮冬瓜也不是個好的,你也離他遠遠的。”


    “走,哥給你讀書聽。”


    祁元祚乖乖順從。


    平穩而清朗的讀書聲散開,如徐徐秋風拂葉。


    暖融融的小爐子騰的他渾身舒適。


    祁元祚攤開肚皮乘聲入夢。


    時不時吧唧一下嘴,與係統呢喃


    ——想吃草莓。


    88用數據化出一筐草莓,撿一顆塞進自己嘴裏。


    ——草莓好吃


    祁元祚在明德殿就猜到了事情後續,聽到長公主死亡的消息並不驚訝。


    在長公主死亡當天夜齊帝入後宮歇在了尹娘娘處。


    為什麽祁元祚這麽清楚?


    因為第二日太後召見了尹娘娘,尹守知以及祁元祚,他到的時候尹娘娘正跪在地上撿芝麻。


    一盆黑豆綠豆裏摻了少許黑芝麻粒,尹娘娘手裏拿著一雙比毛孔還細的針夾芝麻。


    不知夾了多久,手有點抖,旁邊海碗裏的芝麻淺淺一層還沒蓋住碗底,隻看著就心裏絕望。


    容嬤嬤來了都要拜太後為師。


    伯勞心知此行不善,胖公公聽到傳喚就讓絲苗去明德殿請陛下,眼下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


    “孫兒請祖母安。”


    太後坐在上方轉著佛珠菩薩低眉,不見慈悲。


    “太子免禮。”


    “謝祖母。”


    太後看太子就覺著惡心,看著太子她好似看到了幼年的皇帝。


    齊帝一出生就被先帝抱走送給太祖扶養,她孤寢難眠夜夜垂淚,再見時小兒語笑晏晏金尊玉貴,她跪在地上拜見龍椅上的爺孫。


    太祖讚她:“你有一個好肚子,給朕生了一個好孫兒。”


    那一刻,她失去了人的尊嚴,也失去了一個母親的慈心。


    太子經曆與齊帝相似,自己與死去的皇後相似


    太後坐上了高潔的蓮花座,心變的無窮大,看腳底的小兒如螞蟻,她轉著佛珠超脫世俗,高高在上垂問


    “你想你的母後嗎?”


    祁元祚一愣。


    “想。”


    太後諷刺一笑,這就是皇家,生來就是權欲的魔鬼


    “撒謊,你根本沒見過她,你想她什麽?”


    祁元祚揚起臉,臉上貼的膘比珍珠還瑩潤,是齊帝一手養出來的,他認真的與太後辯駁


    “孤會想母後長什麽樣,想她會不會冷,我長大了,什麽都知道,我知道母後因為我死了。”


    “她會喜歡現在的我嗎?”


    “父皇說胖胖的小孩大人最喜歡了,孤每天都有好好吃飯,養的圓圓的,母後一定喜歡孤!”


    “孤也喜歡她,想她一輩子。”


    這是祁元祚的真話,他忘不了這個給了他第二條命的人。


    太後無動於衷,整個養元宮硬的跟石頭一樣,全是恨菩薩,情鑿不穿。


    她指著跪地的尹娘娘:“她與你母後長的相像,你近前看看她。”


    祁元祚不動:“她不是母後。”


    太後又道:“她在為你母後祈福,太子覺得如何?”


    胖公公心裏急啊。


    這問題成人都答不出個所以然。


    小太子動了,他彎彎腰去瞧跪著撿芝麻的尹娘娘,一團溫熱擠進尹妃眼睛,透徹的眼睛善惡分明,認認真真瞧著她的難受狼狽。


    尹妃膝蓋疼得針紮一樣,背後早已被冷汗濕透,黏糊糊貼著皮風一吹透骨的冷。


    在這樣純粹的注視下,她唿吸抽噎,目露祈求,心底升起一絲難捱的希望。


    她想讓太子救救她,帶走她,她不想待在養元宮,甚至不想待在皇宮。


    眾人眼裏小太子似乎看呆了,他一眨不眨的盯著尹妃看了好幾息,直起腰時,臉上的表情變了。


    胖公在小太子身後看不清,伯勞位置剛剛好,他幾乎癡迷的看著幼蟲撕開柔軟的偽裝露出硬甲鋼殼,冷靜的舉起武裝


    他平靜詢問


    “祖母為什麽讓尹娘娘跪著撿芝麻?”


    太後惡意道:“她在為你母後祈福。”


    祁元祚一腳踢翻了盆子,黑豆綠豆芝麻散落一地


    太後身邊的老嬤重喝:“太子殿下,您要對太後不敬嗎?!”


    “孤是太子!這是孤與祖母的家事,狗仗人勢的東西也配插嘴?”


    祁元祚一張利嘴如箭一樣射穿太後


    “祖母讓尹娘娘撿芝麻為母後祈福,是母後說的嗎。”


    “難不成夜晚母後托夢給祖母要求的?母後不找孤,不找父皇,不找外公,偏偏找祖母,為什麽?”


    “祖母是閻王還是判官?”


    “民間有人,臉大管的寬,心肥嘴還賤,自己小肚雞腸不開心就拿別人尋開心,迴頭還一屎盆子扣旁人身上。”


    “這種人在民間被稱為攪屎棍,祖母見過嗎?”


    太後的臉色隨著一句句話越來越黑,手裏的佛珠都抖成篩豆了。


    養元宮下人安靜如雞。


    尹妃怔愣的看著擋在她麵前的小身影,淚如雨下


    喜歡,想生……


    祁元祚無辜的看著發抖的太後:“是孤說了什麽讓祖母生氣了嗎?”


    “等夏天西瓜熟了,孫兒撿西瓜為祖母祈福可好?”


    “撿芝麻多沒誠意,西瓜大!”


    太後一個猛子站起來,指著太子胸脯不斷起伏,什麽慈悲菩薩,全部撕開丟一遍,活似潑婦一樣尖叫


    “孽畜!你在給哀家說一遍!”


    祁元祚不懼:“祖母說的什麽?”


    “民間攪屎棍那一段嗎?這是孤聽宮裏下人說的,聽說這類人還被成為八嘴婆。”


    “祖母香香的,當然不會是攪屎棍了。”


    “啊啊啊啊!!”太後怒吼一陣,拿起桌子上的香爐砸向祁元祚。


    胖公公眼神一緊恐懼道:“太子殿下小心!”


    就在胖公公衝過去擋的時候,一個人更快一步的抱走了小太子。


    是伯勞。


    齊帝一來就看到這一幕,心提到嗓子眼


    “祚兒!”


    祁元祚眼睛一亮,乳雁投林


    父子兩人抱頭痛哭


    “父皇!”


    “祚兒!”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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