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爸爸是個老實人,他這輩子就沒從小鎮上出去過,他生活節儉,臉皮也薄,從來就沒向別人借過錢。


    突然知道自己的驕傲,一直以來最聽話的兒子在外麵借了筆錢,聽這口氣還借了不少,整張老臉都白了幾個度。


    “你這孩子,你沒錢你不知道省著點使,為了麵子出去借錢裝大款,那是最糊塗的!”


    江則搓了搓後脖頸,一副無奈至極的樣子。


    他指了指停在院子裏的電瓶車,“爸,你看我現在還騎著什麽車?人家和我差不多年紀的老師早就開上車了,我裝什麽大款?你看我身上穿的,不也都幾年沒買新衣服了,都是前幾年的舊衣服!”


    “你也是男人,你知道的,我有兩個孩子負擔有多重,孩子健康還好,要是再有個頭疼腦熱,去個醫院動不動幾百塊錢就下去了…我根本就沒裝大款,就是手裏錢正常開支都不夠用,又拉不下臉來問你們借錢,這才越借越多…”


    聽到這話,江爸爸也沉默了。


    和他一輩的人年輕時候大多都去外麵打工,有的當上小老板,有的賺了錢迴家蓋樓開店養老,也有人邀請過他一起出去,可他不想,他就是不想離開家,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家裏都有熟人可以依靠,去外麵他嘴又笨,到時候人家欺負他怎麽辦?


    所以,他一直就在家裏種地務農。


    直到後來和江媽媽結婚,就變成了兩個人一起種地,忙的時候一起忙,閑的時候就在家裏吃完睡睡完吃,溜達出去聊天玩牌。


    沒有額外的收入,隻靠務農,手裏的錢當然隻夠吃喝,就連江則原先上大學的錢也是他自己辦的助學貸款。


    他從小就教育江則家裏窮,有一塊錢也要掰成兩半省著花,千萬不能和別人攀比,他們比不起,時不時的苦難教育把江則洗腦的異常成功,不然老兩口也不會四五十歲就再也不工作了,就等著江則賺錢養他們。


    即便這樣,原身也從來沒覺得有什麽,畢竟他爸媽這麽可憐,小時候好不容易吃頓肉,爸媽還都不舍得吃,從牙縫裏省給他吃。


    江爸爸本以為自己能繼續悠閑的過著養老生活,有著一個體麵的當老師兒子,兒子又異常孝順,自己也早早不用工作,讓身邊同齡人都羨慕,直到今天江則把欠錢的事情捅了出來,江爸爸才如夢初醒,一直編織的美夢突然破碎。


    “你欠了多少錢?”江爸爸眉頭皺的,像是能擠死一隻死蒼蠅。


    江則畏畏縮縮地東張西望,像是害怕到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最後才在江爸爸的催促聲中,不得不擠出來真相。


    “我真沒想到會欠那麽多,開始的時候我就借兩萬塊錢,誰知道利息越來越多,現在要讓我還十萬塊錢…”


    聽到十萬塊錢的那一刻,江爸爸像是被打了一悶棍,他搖搖晃晃險些站立不穩,實在難以想象自己一直以來的驕傲,居然能捅出這麽大的簍子,要是欠個幾千塊錢就算了,他咬咬牙還能借給他!可這是十萬塊錢,他都這把年紀了,還能怎麽還?


    看出江爸爸不想幫忙,江則現場表演了個聲淚涕下,“爸,你可不能不管我,我平時過年過節就沒少給過你和我媽買東西,這十萬塊錢看著多,其實隻要你和我媽出去工作個兩年,很快就還清了…”


    江則話還沒說完,就被江爸爸直接打斷,“江則,你怎麽能這麽自私,我和你媽都這把年紀了,你還讓我們出去打工,有你這樣當兒子的嗎?”


    江則苦著臉,“那你說怎麽辦?爸,我可是老師啊,我這工作不一樣,我是有編製的,要是讓我身邊同事和學生看到我在外麵兼職,那該多丟臉呀!”


    “芝蘭也不能去外麵工作,你知道的,我和她感情不好,到時候她到外麵工作,我和她一直分居兩地,她在外麵再找個人怎麽辦?”


    “爸,你和我媽是最疼我的,你們倆就我一個兒子,現在你和我媽不幫我,還指望誰幫我?”


    江則緊緊攥住江爸爸的衣袖,卻始終換迴不了江爸爸的憐惜,江爸爸麵色有些冷,滿是不讚同的看向他。


    “江則,我和你媽年紀大了,不指望你以後對我們多好多好,手裏頭肯定要留點錢養老,我們實在沒辦法,你年輕你頭腦靈活,全家一起勒緊褲腰帶,多攢兩年這錢就還上了,你就別再折騰我和你媽了!”


    一邊說著,江爸爸一邊扯開江則攥出自己的手,那滿臉無奈的表情像是做了多艱難的抉擇似的。


    看見江爸爸邁開腿就想跑,江則直接在他身後攆著,“爸,你不能不管我,人家爸媽這個年紀還在工作,我自從賺錢之後,你們就再也沒去工作了,全都靠我養著!你現在不管我了,是什麽意思?”


    “你和我媽不幫我還錢就算了,之前我給你們的那些錢,我媽還說幫我收起來,我也不要多,你們手裏有多少就給我多少,人家催債催的急我也沒辦法呀…”


    可誰知聽到這話,江爸爸卻是越走越快。


    直到他走遠了拐彎離開,徹底看不到他的身影,江則才變換了臉色。


    果然,他就說吧,什麽事情沾到了錢就變了味,這不又嚇跑了一個?


    欠錢當然是不可能的,原身是個鐵公雞,一筆一筆錢算得清清楚楚,他要臉麵,張嘴問人借錢根本不可能,家裏孩子有病也不去醫院,直接去買藥,喝藥喝不好才會送去醫院。


    經過今天這一嚇,恐怕以後江爸爸和江媽媽都會繞著他們一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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