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柳氏腦瓜子嗡嗡的。


    俊才摔倒又不是隻有她一個人看見,這樣做真的能行嗎?


    可讓柳氏沒想到的是,劉掌櫃過來後,居然真的隻是訓誡她幾句,讓她下次務必小心,對於江俊才卻是和顏悅色,柔聲細語。


    有些在旁邊見證全程的小二哥看不慣,走過來說明真相,想讓劉掌櫃不要冤枉柳氏,反被劉掌櫃訓斥一頓。


    見到這一幕,江俊才更得意了,柳氏挨了訓斥心裏也高興,畢竟誰讓劉掌櫃這麽看重俊才,俊才是她兒子,他賺錢不就相當於自己賺錢!


    到時候攢夠錢在鎮上買房子,他們就是真正的鎮上人了,在遇到寒水村那些泥腿子,看他們還敢和自己嗆聲嗎?


    俊才能賺錢才好,她都這把年紀了,每天還起早貪黑來幹活,等過段時間給俊才娶一個老實本分的媳婦兒,她也該好好在家享享福,擺擺婆婆的譜了。


    果不其然,不過半月的時間,劉掌櫃就提拔江俊才為賬房先生,月錢也晉升為一月二兩白銀,母子倆更是日日高興的見牙不見眼。


    江俊才的月錢足夠家裏支出,柳氏也覺得這段時間工作累得很,劉掌櫃是看中俊才不讓他幹重活,又不是看重自己。


    恰逢這時江樂瑤過來看望,她本來就是想看好戲,不想讓江則和馮秀萍好過,萬萬沒想到娘這麽給力,居然生生把兩口子的活計搶下來!


    她是如願嫁到鎮上人家了,可因為家境不好,雖有個讀書人哥哥,但江俊才一直沒考取功名,前不久還被書院趕了出去,讓他們全家都丟了好大一個臉,江樂瑤如今在家裏低人一等,若是能找到這樣的活計,那她的腰杆可就硬多了!


    母女倆一拍即合,柳氏願意把職位讓給江樂瑤,前提是每月700文月錢要分給她200文,江樂瑤邊在心裏罵她心黑,麵上卻笑不迭的答應下來。


    聽到劉掌櫃匯報這件事,江則也忍不住認真片刻,連個陷阱都有人搶著往裏鑽,不過他對江樂瑤可沒什麽好感,她在家時沒少欺負馮秀萍,對他這個大哥也是頤指氣使,隻希望她能守住本心,可別和江俊才一起被帶走了。


    江俊才這段時間過得可舒坦極了,不管做什麽,做的好不好,劉掌櫃都會誇他,看來劉掌櫃是真的看重他呀,和他一起在寶元齋做工的江樂瑤就慘了,哥哥做錯事能推的推到她頭上,自己又笨手笨腳,也不是個伺候人的料子,她心裏生悶氣,理所應當向江俊才抱怨,可誰知江俊才卻罵她不知好歹。


    江樂瑤每天被訓斥怎麽了?還不是因為她自己笨手笨腳,要不是有他的關係在,劉掌櫃早就把她攆走了!


    江樂瑤更憋悶了,心裏卻暗恨起江俊才的好運道,小時候家裏大半錢都用來供他讀書,長大了被書院辭退居然也能走狗屎運,被劉掌櫃看中,每日工作清閑賺的還多!


    就這樣繼續一段時間,劉掌櫃覺得江俊才處理事情越發得心應手,特意把他叫到自己身邊,掏心掏肺叮囑道:“俊才,你這段時間的表現遠遠超過我的預期,實不相瞞,這寶元齋隻是我名下產業之一,初見時我便覺得你有緣,如今見你能夠獨當一麵,我也放心把這店交給你了!”


    一聽這話,江俊才呆愣片刻,緊隨而來的就是劇烈的狂喜,他本以為自己做個賬房先生就頂天了,萬萬沒想到劉掌櫃有錢又大方,更重要的是慧眼識珠,居然想把整個寶元齋交到自己手裏!


    江俊才高興的不能自已,已經顧不上劉掌櫃後麵說什麽了,連忙拍著胸膛答應下來。


    劉掌櫃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年輕人就是有膽氣!寶元齋暫時就交到你手裏了,希望下次查賬的時候,你能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卷。”


    劉掌櫃也不多待,第二日就急急忙忙離開這裏,江俊才成功晉升寶元齋掌櫃。


    柳氏哪管寶緣齋真正的主人是誰,隻知道自己兒子當了掌櫃,那寶元齋就是他們母子倆的!


    初始的時候,江俊才還想著讓柳氏和江樂瑤收斂些,想著好好管理酒樓,直到後來發現劉掌櫃一次都沒迴來,也就逐漸放開了。


    柳氏大搖大擺來到寶元齋,一丁點不順眼就對著店裏的夥計肆意打罵,找著機會克扣人家月錢,江樂瑤也不遑多讓,仗著自己親哥是掌櫃,什麽活兒都推給別人幹,在酒樓裏連吃帶拿,時間一長店裏的夥計跑的一幹二淨。


    江俊才正愁怎麽辦?柳氏立馬站出來獻策,這種好的活計怎麽能讓外人賺錢?要賺就該先緊著自家人!她立馬跑迴自己的娘家,江樂瑤也迴了婆家搖人,各路親戚一來,寶元齋總算是像模像樣了。


    可沒過幾日,新的麻煩又出來了,這些都是家裏的親戚打罵不得,偷懶的偷懶,偷吃的偷吃,偷東西的偷東西,甚至出現客人點了菜後,等了足足一個時辰,後廚還沒有任何動靜。


    江俊才得知後發了好大脾氣,現如今他當了掌櫃,每日應酬不斷,和人出去吃喝玩樂,還美其名曰談生意,又哪有時間管酒樓裏的事?索性全權交給柳氏和江樂瑤看管。


    可他們管來管去,把這寶元齋管成什麽樣了?為什麽就不能讓自己省點心,非要整出這些幺蛾子?


    能做好的留下,做不好的就趕緊滾!


    江俊才冷臉模樣倒真唬的住一群人,一群人好好做事,可等到發月錢的時候傻眼了。


    原先說的是一個月最少700文,怎麽到手之後隻有200文?這不是把他們當傻子騙嗎?累死累活一個月隻賺了這點錢,誰能樂意?


    柳氏卻不以為然,自己兒子是寶元齋的掌櫃,那寶元齋自然就是他們家的,到了她手裏的錢還想拿出去,怎麽可能?


    先前那些工人月錢那麽高,她為什麽找親戚還不是因為想省點錢,就他們這樣做事馬虎又偷懶,能給他們發工錢就不錯了!


    發錢的可是祖宗,她現在可不是之前的柳如意了,她是寶元齋掌櫃的親娘!這群泥腿子還把她當軟柿子捏呢!憑什麽在她麵前這麽叫囂?


    柳氏擺出一副高傲姿態,倒真唬住不少膽小的人,可說好的月錢縮水的厲害,他們要不從別的地方收迴來,真是太可惜了…


    於是,店裏采買的水靈菜變成蔫巴爛菜葉,各種好肉變成邊角料,各種好酒都被偷空,全被替換成水…生怕江俊才迴頭算賬,等把店裏能賣的都掏空替換一遍後,一群人找各種理由迴家去了。


    柳氏還罵他們不知好歹,卻沒想到江俊才終於有機會迴來後,看著一個人都沒有、莫名空空蕩蕩的酒樓徹底傻眼了。


    “娘,你到底做了什麽!”江俊才咆哮道,她是瘋了吧,把店弄成這樣!這酒樓又不是他們家的,到時候劉掌櫃迴來他怎麽交代?


    柳氏卻不當迴事,那些人離開是他們自己沒眼色,顧客不來吃也是顧客不知道什麽是好東西!


    等江俊才把酒樓仔仔細細搜尋一遍,這才發現,大半東西都被偷換個幹淨,江俊才心裏又驚又懼,一種大禍臨頭感覺襲來,他險些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暈過去!


    把酒樓交給娘和江樂瑤真是他做過最後悔的事!


    江俊才在家裏大發雷霆,勒令兩人務必把所有東西全都要迴來,不然到時候劉掌櫃迴來查賬,他們一家子吃不了兜著走!


    可已經到了人家手裏的東西再想讓他們交出來何其容易!柳氏先前態度高傲的很,一群人咬死不認賬,默認自己這是拿迴自己應得的東西,絕沒有還迴去的機會!


    江樂瑤的婆家更是猖狂,揚言江樂瑤要是敢繼續胡鬧,他們就把她休棄迴家…


    一時之間一家三口就像霜打的茄子一般,柳氏氣急揚言要去報官,江俊才初使時覺得是個好辦法,可想到自己也沒少挪用賬上的錢出去吃喝玩樂,本以為等酒樓後麵賺錢了就能還上,隻需在賬本上稍加修改,以他先前對劉掌櫃的了解,劉掌櫃對自己極為信任,想必也不會仔細查看,卻沒想到這兩個蠢貨背著自己捅了這麽大的簍子!


    阻攔住要去報官的柳氏,江俊才去找自己的好友借錢,可他剛說出來意圖,原先好的像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們立馬毫不留情拒絕他!


    走投無路時,江俊才又收到劉掌櫃的信件,告知他這個月中會過來查看寶元齋情況,這下子江俊才是真的急了。


    就在這時,江俊才看到不遠處的賭坊…前不久和好友玩樂時,江俊才進去簡單見識過,還接連贏了幾把小錢。


    現如今他已經走投無路,江俊才隻能安慰自己,他的運氣還是不錯的,暫且先讓他度過這個難關,等到劉掌櫃走後,他有的是時間填補上這個窟窿!


    江俊才咬咬牙,悶頭走了進去,又是接連贏了幾把,他信心大增,逐漸上頭後,下得賭注也越來越多…


    又輸了一把,張俊才憤憤的猛砸桌子,本想再來一局,卻看到周遭的人看自己的眼神越發奇怪,一陣冷風吹過,江俊才腦瓜子一涼,看到自己方才下的賭注時,更是嚇得一激靈,瞬間清醒過來!


    他在幹什麽?他不是想多賺些錢把寶元齋恢複原樣嗎?怎麽會越輸越多,最後把寶元齋都輸出去了…除了房契那東西沒在他手上,寶元齋裏什麽都沒了…


    江俊才的喉嚨艱澀的滾動了下,冷汗也順著額角不斷滑落下來,他再也沒有繼續下去的心思,踉踉蹌蹌出了賭坊。


    外麵的天已經黑了,家裏卻還亮著燭光,站在門口江俊才遲遲沒有推門走進去,他實在不知道見到娘後該怎麽說,又該說些什麽。


    更讓他害怕的是,最後的路子都斷了,他接下來又該怎麽迎接劉掌櫃的怒火…江俊才一貫處理不好這種問題,在這種關鍵時候,他還是像以往無數次一樣,退縮了。


    家裏什麽東西都沒有,能賣的都賣了,他也沒什麽要收拾的,索性趁著夜色獨自離開這裏。


    魚已上鉤,江則和劉掌櫃快速收網,劉掌櫃第二日一早就把江俊才母子告上衙門。


    柳氏被帶到大堂上還不住張口辯解著,就算江俊才一夜未歸,她也以為他去外麵借錢想辦法了,而等衙役抓捕未遂,得知張俊才已經趁夜色逃走後,柳氏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腦子裏一片空白。


    各種證據確鑿,因為江俊才母子倆偷盜數額巨大,柳氏當庭被打了二十大板,並被責令三日內還清所有債務,若是還不清,則需要流放三千裏,並服三年勞役,江俊才因為拒捕逃竄,更是罪大惡極,各地發布文書要把他捉拿歸案。


    二十大板打過,柳氏的傷口血肉模糊一片,可她顧不上治傷,急急忙忙就差人去娘家籌錢,被告知一個銅板沒有後,又想向江樂瑤婆家求救,可沒想到的是,他們先一步把江樂瑤休棄了。


    不得已,二人坐著牛車又迴了寒水村,想讓村裏人看在鄉裏鄉親多年的份上幫幫忙,柳氏是真的怕了,她剛被打了二十大板板,要是再被流放三千裏,她還能有命在?


    可惜,當初被除族是他們自己要求的,村長見她這樣還暗自慶幸,幸好早早把人趕出走,不然村裏出了這樣幾號人,他們村裏的名聲還要不要?


    柳氏被堵在村口想進村都難,也有些心軟的村民覺得她可憐,就想給點錢接濟接濟她,卻被熱心的大嬸們勸阻道:“你是人傻錢多嗎?這錢拿出去,你還想著要迴來嗎?他們母子倆是什麽人你沒聽說?江俊才自己偷錢跑了,人家做兒子的都不擔心,你擔心什麽?說不定這就是苦肉計,母子倆私底下都有聯係,明明手裏有錢,就是不願意出,先騙一波我們的錢再說!”


    聯想起柳氏先前的為人,村民們越發覺得很有道理,也就沒人繼續搭理柳氏了。


    最終,柳氏還是沒還上錢,流放三千裏的路上沒扛過去死了。


    江俊才一直沒有被抓拿歸案,江則倒也不甚在意,總歸他這輩子到哪裏都要躲躲藏藏,也不會有機會迴來騷擾自己。


    江樂瑤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被婆家休棄連嫁妝都沒帶迴來,沒膽子迴去要,倒是敢上門訛上江則,說什麽長兄如父,作為大哥,他就應該負責自己的生活。


    江則也沒拒絕,長兄如父不是?沒過多久就用長輩身份給她說了個“好親事”。


    ......


    馮秀萍的腿經過這段時間修養好的差不多了,就在這時雙喜臨門,江則發現她已經有了一月身孕,夫妻倆高興的手舞足蹈。


    家裏即將有小生命出現,江則也開始熟練的給自己升職加薪,趕在孩子生出來前過了明路,在鎮上買了個寬敞的房子。


    一切塵埃落定,江則看著妻兒,開始自己按部就班,平平凡凡又異常溫馨的一生。


    被大包砸的那一次還是傷了根本,江則沒活長久,四十多歲時撒手人寰,至於孩子們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家真正產業,又會有什麽反應,這就不歸他管了,因為他已經死了。


    “恭喜宿主,任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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