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裏給的是紙質餐單,額外給支筆,想要點什麽就自己在後麵框框打鉤,江則可不吝嗇,把小朋友喜歡吃的蛋撻、冰淇淋、可樂、炸雞、漢堡全點了個遍,直把對麵的江小魚看的目瞪口呆。


    “爺爺,你省著點,點多了我們也吃不完啊...”


    “省著點?”江則拔高音調,“省給誰?省給你爸?你爸天天在外麵造,這點錢還不夠他一頓飯錢的,你是家裏最小的,讓誰節省都輪不到你頭上!”


    江小魚不知道是被嚇到了,還是不知道該怎麽反駁,手臂交疊著放在桌上,抿著嘴不說話了。


    服務員看見江則點了這麽多東西,還不敢置信的看了他好幾眼,又確認了一遍,這才把菜單拿迴去,臨走的時候還給江則豎了個大拇哥,說他真疼孫女!


    點的東西太多,兩個人實在吃不完,江則讓服務員幫忙打包起來,帶迴去晚上還能開個小灶。


    崔亞蓮為人節省,帶著全家人都節省,隻太子爺江海成除外,江小魚就從來沒穿過新衣服,還為了耐髒好洗,好好的小姑娘從頭到腳穿的一身烏漆嘛黑,江則又帶著她去買了好幾身衣服鞋子,到底還是小朋友,開始時候不舍得,被江則逼著必須買後還是挑了自己喜歡的。


    天都快暗了,爺孫倆才坐著電動三輪車溜達迴去,今天又是吃了好吃的,還買了好幾身漂亮衣服,想到開學後和小夥伴們一起玩,自己再也不用偷偷羨慕別人,江小魚的壞心情一掃而空,連帶著原先江則帶給她的陰影都衝散幾分,指著路邊的道路和江則閑聊著,告訴他哪裏通往她哪個同學的家。


    可等到快到家門口時,江小魚卻是越發沉寂,奶奶看見她買了這麽多東西,又要心疼了,她是很喜歡這些東西不錯,可她也不想麵對奶奶可憐巴巴的一張臉,每次自己問家裏要錢或是買了什麽東西,她心裏總是有種強烈的負罪感。


    果不其然,剛到家,崔亞蓮就已經搬著板凳坐在門口張望了。


    江則把電動三輪車開到家裏,還沒停下來,崔亞蓮就湊了過來,伸長脖子向車廂裏看來看去,“買什麽了?你們出去幹什麽了?這麽長時間才迴來?”


    等她掀開塑料袋一角,看到裏麵嶄新的衣服,又詢問完江小魚衣服價格後,就像是被誰剜了一塊肉似的,一臉肉疼道:“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家裏有多少錢呢!按照你們這樣的敗家法,多少家業夠你們花的!”


    江小魚心虛的低下頭,江則的電動三輪都停下來了,她還局促的坐在車廂裏,更是心虛的一點都不敢看塑料袋裏的衣服。


    江則也是服氣了,不是說身體不舒服嗎?怎麽還有這精氣神管來管去?在這個家裏就算誰去廁所拉個屎,都要和崔亞蓮報備一聲,不然她就會停下手裏動作,親眼看到你進了廁所,還要再問候一句,“去拉屎啊?”才罷休...


    可惜現在站在這裏的不是原身,是他江則,他可不會繼續任由她發癲。


    江則直接把車廂裏的塑料袋全都提出來,板著臉怒懟道:“你瞎啊,你兒子每天吃喝玩樂的錢都比這多,你看不見?我隨便買點東西,你就能看見了?”


    崔亞蓮被罵懵了,江則現在整個人就像是吃了炮仗,她做什麽他都要懟上兩句!可憐她辛辛苦苦為這個家起早貪黑、摸滾打爬,臨到了了還要受這種欺負,江則這個老不死的,他怎麽敢!


    崔亞蓮猛的把塑料袋從江則手裏奪過來,“那就是我兒子,不是你兒子?男的和女的怎麽能一樣,他一個大男人,手裏頭沒點錢,出去別人不知道怎麽笑話他呢!”


    “我可沒有這樣的兒子,死在他麵前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在人家麵前上吊他還以為你蕩秋千呢!這樣的兒子誰敢要?”


    這話像是戳了崔亞蓮的嗓子眼,她周身氣焰一消,幹巴巴的解釋道:“他也不是故意的,海成一直都是個孝順孩子,我也不想麻煩他...”


    江則冷哼一聲,趁崔亞蓮不備又把東西奪了迴來,“都這樣了還不長記性,那你賤命一條死了活該!我的命可金貴得很,以後就全當沒這個兒子,我就守著小魚和秋君幾個過,她們都是孝順孩子,老了之後有她們照顧,我不知道能過得多幸福!”


    說完,江則拉著江小魚就走。


    這話衝擊太大,崔亞蓮被打擊狠了,想反駁卻不知道從何說起,隻能委委屈屈說道:“海成畢竟是兒子,跟著兒子才像話,跟女兒不知道要被人家背後怎麽笑話呢...”


    江則隻覺好笑,一臉嘲諷道:“那你跟著兒子不還是處處要女兒幫忙,和跟著女兒又有什麽區別?可別再說這種話了,現在的你才是笑話,整個村的人都在背後笑話你呢!”


    崔亞蓮一口氣沒上來,整個人都僵在原地,她還想再說什麽,江則已經拉著江小魚進屋把門關上了。


    江則反正受不了崔亞蓮,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樣和她睡一個屋,好在家裏空房間還有,簡單鋪鋪被子就能睡人,最重要的是這房間門可以鎖上,平時進了屋房門一關,也不怕崔亞蓮時時窺探,出去的時候把門鎖上,裏麵東西也不怕被崔亞蓮偷偷拿走給江海成。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被苦難教育的孩子也是如此,聽到江則方才說的話,江小魚這才明白為什麽爺爺突然對自己那麽好,爺爺是不對爸爸抱有期望了...


    確定這一點,江小魚的心情很複雜,沒有失望、擔憂,倒是有些輕鬆解脫的感覺。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爸爸不一樣,別人爸爸會接送孩子上學,還會帶他們出去玩,可自己爸爸隻知道吃喝玩樂,答應她的事情就從來沒做到過。


    曾經她的生日願望就是想被爸爸接送一次,當天當著他叫來的一桌子“朋友”麵,爸爸答應的好好的,可第二天一早他就把一切忘得幹幹淨淨。


    江小魚不死心,多叫了他幾遍,她至今還記得光著膀子像個肥豬一樣躺在床上的爸爸一邊劃著手機,一邊滿臉不耐煩的罵她矯情,讓她趕緊滾...江小魚習慣了倔強,可那時候還是忍不住哭了。


    曾經爸爸也心血來潮想要帶她出去玩,她至今還記得那時的自己有多高興,從頭一天開始就高高興興的告訴每一個人,爸爸明天要帶她出去玩,第二天她起個大早,穿上自己最幹淨整潔的一套衣服,乖乖的坐在椅子上目不轉睛的盯著樓梯等著。


    爸爸卻突然讓她去小賣部買點東西,待會帶走一起吃,她高高興興蹦蹦跳跳的去了,等再迴到家時,卻被奶奶告知爸爸已經走了。


    那一天,江小魚不吃不喝,就蹲在門口,像是心裏堵著一口氣,想要看看言而無信的爸爸會不會內疚...直到天徹底黑透,爸爸終於騎著電驢迴來了,像是沒看到她這個人一樣,直接把車騎進家裏,奶奶實在看不過去提醒他一句,他卻隻一臉無辜說道:“江小魚,你傻蹲在那裏幹什麽?像個智障一樣。”


    江小魚忘了那天是怎麽過來的,隻知道自己哭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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