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斫臉上掛著親切的笑容,和麵前的喻櫟閑聊著各種瑣碎之事,而江臨則就靜靜地在一旁聽著他們的對話。


    終於,兩人緩緩地坐落在那張陳舊且簡陋無比的沙發上。


    與此同時,那位少年默默地搬來了一張椅子,穩穩當當地放置在他們的對麵,然後輕輕地坐下。


    隻見那少年微微低垂著眉頭,麵對兩位警察的突然到訪,竟然沒有流露出絲毫驚訝或詫異的神色。


    相反,他表現得異常鎮定,甚至帶著幾分熟練,毫不猶豫地徑直開口問道:“是不是我爸他又做了什麽違法的事情了?”


    他的語調平淡如水,毫無起伏波動,仿佛這樣的場景已經經曆過無數次,以至於對此早已習以為常。


    江臨看到喻櫟如此淡定的反應,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訝異。


    在稍作思索之後,他便又覺得這種情況也算合情合理。


    畢竟,喻岩偉劣跡斑斑,案底一拉拉不到底,警方找上門來詢問相關事宜也是在所難免,喻櫟這般反應倒也並不奇怪。


    林斫倒是對他這反應感到有些無措了,這話也不知道該怎麽接,畢竟感覺說什麽也不是,“呃........也不算是........”


    江臨心裏暗暗歎了口氣,放棄了跟麵前這位少年套近乎的想法,直白的進入了話題,“你上一次見到你父親是什麽時候?”


    “父親節那天,大概........六七天前吧。”喻櫟並沒有絲毫遲疑,幹脆的說出了準確的時間。


    江臨不免一怔,就連他旁邊的林斫也感到意外,不因為別的,就因為他記得也太清楚了。


    其實換誰都能聽出來,喻櫟說這句話是真的很肯定,甚至沒有絲毫思考就脫口而出。


    記得這麽清楚,連思考都不用就能脫口而出,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麽特別的事。


    “你父親是經常不迴家嗎?都快一個星期沒見他了,但看你這樣子好像都已經習慣了。”林斫笑著用輕鬆的語氣,開口問著看似不經意的問題。


    但他的目光卻始終緊緊地鎖定在喻櫟身上,試圖從他的表情和反應中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喻櫟微微頷首,動作輕柔且緩慢,像是生怕會驚擾到什麽似的。


    他低垂著腦袋,原本明亮的雙眸此刻也變得有些黯淡無光。


    沉默片刻後,才緩緩地張開嘴唇,用那如蚊蠅般細微、遲緩的聲音輕聲呢喃道,“是,他經常不迴家,有時候連著半個月也沒迴來一次。”


    說著,他頓了頓,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像是自嘲,又像是冷笑,“不過迴家也是喝酒打牌。”


    林斫聽他這麽說,又看著這滿屋的酒瓶,再次在內心痛罵了一頓喻岩偉,不僅不是個好人,還不是好父親。


    “別難過。”林斫一邊說著一邊上手,撫了撫少年的背。


    就在此時,江臨敏銳地捕捉到了喻櫟說話時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小動作。


    喻櫟一邊說著話,一邊似乎在下意識地掩飾著什麽東西。


    從他們剛剛踏入這間房門開始,江臨便留意到他始終緊緊地攥住自己的袖口,仿佛那裏藏著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就在剛才,或許是因為手部的力量稍有放鬆,袖子竟然不自覺地上滑了一些。


    然而,喻櫟幾乎是瞬間反應過來,立刻下意識地將袖子往下捋,試圖重新掩蓋住那個讓他如此緊張的部位。


    眼下正值6月,天氣已經稍微有些熱了。


    盡管喻櫟身上的穿著看起來略顯單薄,但那件上衣卻是高領長袖的款式,與當下的季節顯得有一點格格不入。


    此情此景,再聯想到之前看到的喻岩偉檔案上關於家暴的記錄,江臨心中不禁暗自思忖,估計這孩子是想要遮住身上的傷口。


    想到這裏,江臨的眉頭不由自主地微微皺起,語氣關切地問道:“你還記得你父親上次離家之前有沒有說過什麽特別的話嗎?比如說他打算去見某個人,或者是準備要去某個特定的地方。”


    聽到江臨的詢問,喻櫟輕輕搖了搖頭,低聲迴答道:“沒有,他從來都不會跟我說這些的。就算是喝醉酒之後,他也隻會四處亂罵一通。”


    聽聞此言,一旁的林斫和江臨對視一眼,兩人都在心底暗暗歎息。


    他們心知肚明,恐怕喻岩偉不僅僅是口出惡言那麽簡單........也許動手打人也是家常便飯。


    林斫也實在不知該怎麽安慰了,人家刻意要去掩飾的東西不好直接揭開,就隻能開口按流程詢問,“你知道你父親有什麽關係比較近的朋友嗎?”


    喻櫟依舊是乖巧地微微低垂著頭,安靜而老實的迴應著每一個問題,臉上看不到絲毫的不耐煩之色。


    他輕聲說道,“不知道,我平時要去學校,所以一向都起得很早,和他見不了什麽麵,隻有晚上放學的時候,偶爾會看到他在客廳喝酒。”


    林斫聽到這話不免有些疑問,喻岩偉並沒有一份穩定的工作,而喻櫟也隻不過是一名年僅17歲的高中學生罷了。


    那麽他們平日裏的生活開銷的主要來源又是什麽?總不能真的全依賴於喻岩偉去賭賺來的錢吧?


    想到這裏,林斫忍不住開口問道,“那你們平時的經濟來源呢?”


    喻櫟的語氣依然平淡如水,不帶任何情緒波動,緩緩地講述道,“早些年的時候,他缺錢了還會去工地幹臨時工,不過後來這兩年放學假期我都會去做些兼職,賺了些錢被他發現後,就直接找我要了。”


    在講述這段經曆的時候,喻櫟的神情顯得異常平靜,語氣也毫無波瀾的。


    就好像這些所有喻岩偉帶給的苦難根本就未曾降臨到他自己身上似的,而她僅僅隻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故事一樣。


    他就那樣麵無表情地講述著,仿佛隻是一個早已對生活失去感知,變得麻木不仁的受難者,正在平靜地陳述那些在旁人眼中或許匪夷所思,但對他而言,這些卻是無比正常的日常生活片段罷了。


    每一句話都如同從深不見底的黑暗淵藪中飄出,不帶絲毫情感色彩,隻有一種令人心悸的漠然與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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