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明月當空。↖,


    秦先羽背負雙手,看著那豎立在地上,罩住方圓百裏的龜殼,神色默然。在他身側,倒著一頭森白的巨獸。


    但看它形如鱷魚,卻又有不同,頭顱森綠,有一對鹿角,身子慘白,鱗甲密布。


    周主簿站在一旁,心有悸動。


    先前這具鱷魚般的兇獸,從天空一側,仿佛撞破了天地。


    單是一縷氣息,便重如山嶽,若無秦先羽護持,幾乎讓他這位龍虎真人為之斃命。


    周主簿心有餘悸,問道:“這究竟是什麽東西?”


    “龍龜。”秦先羽說道:“當初正是它把王舒克從一個市井流氓,栽培成一個武道大家,後來我殺了王舒克,它便取而代之。而這一具,就是他原來的軀體,妖仙級數的龍龜之身。”


    周主簿驚道:“怎麽會……”


    “如今的王舒克,就是這頭龍龜。”秦先羽說道:“這不是一般的妖仙,如今大德聖朝,能應付他的,除我之外,就隻有九重門之後那一頭鎮壓大德聖朝氣運的真空烈焰道都金龍。那頭金龍與它有所不合,但畢竟一脈相承,當年龍龜栽培王舒克,也是經過這道都金龍的手上,因此,隻要龍龜不是有意要顛覆整個大德聖朝,道都金龍就不會出手。”


    身為欽天監首正,周主簿知曉那九重門之後的異龍,卻不知還有這般說法。


    “不過如今,它也算是陌路了……”


    秦先羽冷笑道:“老烏龜,活了數千年之久,到頭了。”


    周主簿往內中看了幾眼,說道:“裏麵是否……”


    秦先羽說道:“不必擔憂。”


    周主簿由衷敬佩,然後感慨道:“以你的本領。在這塵世之中,全無敵手,竟還如此謹慎,仍然在這裏留下手段。”


    秦先羽看了他一眼,說道:“我從不盲目狂妄,尤其在這大德聖朝之內。向來是戰戰兢兢。”


    他朝著應皇山方向看了一眼,目光沉了一沉。


    ……


    洞虛劍光!


    焱古元劍訣!


    六陽至境神雷!


    一道又一道的手段,盡管隻是一具化身,僅有本身一半的道行,但臨近大成的先天混元祖氣,固然隻有一半,但也非同尋常。憑借這點,足能勝過許多九轉地仙,也就隻比文先生這一類浸淫此境不知多少年的人物。稍遜一籌。


    龍龜當年巔峰鼎盛之時,也未必能勝秦先羽,如今重生,未返昔年強盛之時,此刻便被秦先羽一具化身,壓製得狼狽不堪。


    他用龜甲不斷抵擋,但龜甲也抵禦不住秦先羽的洞虛劍光,上麵迸出裂紋。幾乎破碎。


    時至此刻,堪比九轉地仙法寶的龜甲。已經換了三塊。


    王舒克心中萬分惱怒,他意欲反擊,然而卻發現自己越是掙紮,便陷得越緊,越是凝滯。他抬起手來,似要打出一道神光。然而在凝滯之中,竟顯得極為緩慢。


    “這是我的地方。”


    秦先羽一記秘劍劈在龜甲上麵,然後打出一道雷霆,“你以為龜殼籠罩此地,就是你的地方?隻要大道之樹在此。此處便以我為主,你頭頂上罩著樹葉,我就能讓你不見天日。”


    王舒克早已知曉,他踏足這大道之樹的範圍時,就出錯了。哪怕秦先羽沒有在此留下化身,單是那蠱蟲以及許多金翅大神鷹,就足以借助這裏的限製,而危及自身性命。


    “當年你巔峰鼎盛之時,也勝不過我。至於如今,你不複巔峰,其實我便是不用這大道之樹的限製,也足以用這具化身勝你。”


    隨著言語,秦先羽一記秘劍劈在龜甲上麵。


    王舒克退了數步,在堅硬如精鐵的土地上,留下一個又一個的深印。


    虛空震蕩,空氣紊亂。


    如若不是大道之樹紮根於此,兩人這一番碰撞,就足以把整個豐行府翻倒過來,山崩地裂,河流倒卷,生靈塗炭。


    王舒克氣血翻湧,身上細密鱗甲脫落大片,仿佛粉末,他咆哮著道:“那你就光明正大,放開這所謂大道之樹的束縛,與我堂堂正正鬥上一場。”


    “憑什麽?”秦先羽冷聲說道:“既然有此優勢,為何放棄,反而費勁一番氣力再打死你……”


    言語落下,王舒克驀然一震。


    因為在他身後,又多了一個秦先羽。


    左邊一直侍立在旁的化身,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王舒克背後,一劍刺透了他的胸腹。


    “無恥!”


    王舒克顫抖著低吼。


    他之前一直防備著兩具化身,但秦先羽說過,隻用一具化身與他爭鬥,故而至今未有出手。時候一久,他卻也有所懈怠,專心對付眼前這具化身,隻留一縷意念略作防備,卻未想到,前麵這具化身用話誑他,而另一具化身,已在背後施了暗手。


    “既然有此優勢,何必費勁?”


    秦先羽笑道:“跟你說兩具化身不出手,隻是找個更容易對付你的空隙。”


    王舒克不住顫動,然後感應到身後那具化身抽出了仙劍,將他推倒在地。


    “起!”


    秦先羽朝著地上指了一下。


    無數道樹根破土而出,尖如利劍,形如長筍。


    王舒克摔在地上,被無數道樹根穿透了身子,他那一身細密鱗甲,那一身龍血改造的肉身,俱都無用,因為這是大道之樹的樹根。


    “聽說你從來不講誠信,所以我也就省力一些了。”


    秦先羽來到他身前,一劍削去他頂上一雙龍角,伸手握住,然後俯視下來,說道:“你倒是信我,大約是這些年來,對我也頗多關注,所以知曉我從來便是童叟無欺?”


    他聲音帶笑,極具嘲諷。


    龍角被他運勁捏碎,碾成粉末,迎空一灑。


    大道之樹搖動,樹葉開始吐納,上麵的葉脈就如經脈,將粉末吸附進去。


    未過多久,樹木下的空氣,顯得愈發清新了些。


    “我畢竟是聖龍之子。”


    王舒克沙啞著聲音道:“你不能殺我。”


    “我可以殺你,隻是你不能殺我。”秦先羽看著他,說道:“如果今日是你勝過我,那麽這一場爭鬥,就是切磋。但你敗了,那這一場爭鬥,就是生死之爭。”


    王舒克閉上雙目,低語道:“多麽不公啊……”


    “你不用等了,他不會救你。”秦先羽看出他最後的一點希望所在,便輕描淡寫地用話將之粉碎,“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你鬥不過我,但他沒有阻止,那麽就不會再阻止。他從來不曾把你這龍子放在眼裏,而你也想害他,所以,你不必寄望父子之情了,這點,你想必比我更為清楚。”


    王舒克閉著眼,問道:“你怎知我想害他?”


    秦先羽說道:“因為你要殺我。”


    王舒克睜開雙眼,黯淡無光,問道:“你是如何知曉的?”


    “東海那頭孽龍現身時,我就知它不是為大德聖龍而來,也不是因為我這燕地弟子而來,它是為你而來。”


    秦先羽冷聲說道:“我隱約猜得出來,大德聖龍沒有理由猜不出來。他沒有親手殺你,隻不過是他知道……我想要殺你,所以把你留給我,因此,你才多活了幾日。”


    寂靜片刻。


    王舒克喃喃道:“父子……”


    他頹喪無力,似是放棄了一切,頓生心灰意冷之感。


    秦先羽把劍一送,就要了結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這時,王舒克驀然一動,爪子朝著秦先羽擒來,快如閃電,撕裂虛空。


    穿過他臂膀的樹根隨之扯得斷裂。


    他一爪擒住了秦先羽的腳。


    然後這個秦先羽,就如一陣清風,倏忽散去。


    這隻是一具化身。


    王舒克露出絕望之色。


    清風之後,又有一個秦先羽,把劍透了過來,將他釘在地上。


    “化身……”


    王舒克閉著眼,生機漸散。


    而釘在他身上的那些樹根,瞬息間變成空管,開始汲取他的血液。


    他本是人身,被龍龜精血改善體質,成半龍之身,而內中血液,則是純正的龍龜之血。


    對於大道之樹而言,此為大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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