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就有人備了馬車在門外等候。


    清風習習,已帶了兩分涼意。


    秦先羽打坐了一夜,盡管不曾入睡,但真氣運轉之下,仍是神清氣爽。他伸了伸手,便推門出去。


    車夫和家丁都有些不悅,盡管他們是下人,但也是上官家的下人,自覺要比一般人高貴得多了。


    這小道士何德何能,居然能夠當得上官家的姑爺?居然能讓他們在外等候?


    若不是顧忌他跟上官小姐的婚約,說不得給他一些教訓。


    一個中年管事見秦先羽還是一身淡色道衣,眉頭緊皺,喝道:“你那衣服呢?怎麽不穿上?這個樣子,成何體統?”


    秦先羽微微笑道:“小道是個道士,自當穿上道衣,這粗布衣衫,穿著也舒服。至於你們送來的那衣服,我昨夜試了試,太過舒服,小道總覺別扭,還是等我迴來後賣了,換些銀錢來得好,總也值得二三十個銀錢罷。”


    “二三十個銀錢,你以為這是麻袋剪出來的衣服?”聽到這話,車夫都怒了,他們給上官家做事,每月領些銀錢,卻也不多,想要買上那等上好布料的衣衫,就是不吃不喝,少說也要五六年。


    這樣一套上好衣衫,那小道士居然不去乖乖穿上,還想買幾個銀錢?


    中年管事麵色微冷,哼道:“登車。”


    說完,他低聲咕噥了聲:“下賤東西就是下賤東西,賤骨頭穿不上好衣衫。”


    秦先羽耳清目明,自然聽見,他微微一笑,不去答話。


    中年管事背了背手,就要登車。


    秦先羽咳了聲,道:“這車好像是來接我的,要登車,按你們紙上寫的禮儀,應當是我先才對。”


    那中年管事麵色微沉,雖然不悅,卻也隻得退下,暗罵道:“小牛鼻子,等這事兒過來,非得好好把你往死裏整。”


    秦先羽不急不緩登了馬車,才在車裏坐定。


    中年管事隨後也登上了車。


    “對了,我還有件事。”


    秦先羽掀起簾子,探出頭來。


    他這一探頭不要緊,隻是手上一撩簾子,恰好把那剛剛登車的管事推下了馬車。


    中年管事仰麵摔下,四麵朝天,摔得昏昏沉沉。


    “抱歉抱歉,適才並未看見你登車,當然,這也不怪小道,該怪你才是。按說你這下人是不能登上馬車的,我怎麽知道你要登上馬車?”


    秦先羽飽含歉意地道:“哦,剛才我要說件事,什麽事來著?小道我忘了,記性真不好,還是待會兒再說罷。”


    一旁忙有家丁把管事扶上來。


    中年管事咬牙切齒,在家丁攙扶下終於起來,他摔得昏昏沉沉,聽到秦先羽的話更是怒極。


    管事正要登車時,秦先羽又掀起簾子,探出頭來,說道:“我想起來了,咦?”


    “抱歉抱歉,你長得太醜,把我嚇著了,我又忘了是什麽事。”


    秦先羽再度飽含歉意地道:“小道我出身道門,略通相術,我仔細瞧你模樣……”


    事關自己命途,那中年管事忙豎起耳朵,仔細傾聽。


    秦先羽悵然歎息一聲,道:“你長得太醜,也許隻能是當下人的命,才長了這麽個相貌。”


    說完之後,他放下簾子,在馬車內坐定。


    車外,眾人麵麵相覷。


    那中年管事羞惱萬分,咬牙不語,看向馬車的目光,已然多了幾分陰沉。


    最終,馬車內還是隻有秦先羽一人。


    尋常人家能夠養上一頭騾子或是一頭驢,家境便算得是不錯了。至於馬車,更隻能看著,哪有坐車的福分?


    秦先羽左右看了看,這車內沒什麽擺設,也比較簡單。


    當初陸慶請他治病時,那輛馬車的也沒多少擺設,但不免有些古樸大氣,可這一輛則稍差了些。


    “盡管上官家不知得了什麽機遇,堪稱一飛衝天,但比之於州府大人,還是差了不止一籌。”


    馬車緩緩行駛。


    秦先羽往窗外看了一眼,兩邊綠樹匆匆後退。


    “壽誕應該還未開始,酒席也在晚些時候。”


    秦先羽微微閉眼,心道:“上官家派人來接我,隻會提早,不可能晚了,也許到了上官家之後還要等上一等,或許又會有人來給個下馬威。”


    “煩心事還不少。”


    忽然,車外傳來匆匆腳步聲,似乎有許多人。


    秦先羽探出頭去,便見七八人快速跑過,俱是帶刀,好像是奉縣的差人。


    “沿著這條小路,好像隻有我那破敗小道觀,沒有其他地方了吧?”


    他眉頭緊皺,有心下車去看,但靈光一閃,又停下了。


    玉丹,小鼎,劍道真解的金紙,都已放在身上,就算是那位大人物連同一百兩銀子送來的東西也都隨手放入懷裏,此時道觀中值錢的東西,除了幾件新衣衫,就隻剩下那二百多兩銀子,和那一株寒年草而已。


    若是失了那二百多兩銀子,也許能夠賺迴它二千兩銀子。


    秦先羽暗暗笑了聲,取出那赤龍墨玉台,隨手拋了拋,自語道:“好東西啊,若是我學著刻畫火符的時候,這東西興許能夠用上。罷了,要是沒有意外,還是該充當賀禮的。”


    他把赤龍墨玉台放入懷中,閉目靜神良久。


    “怎麽迴事?壽誕好像提前了?”


    “這不可能。”


    窗外有管事和幾個家丁的議論聲。


    秦先羽立時睜開雙眼。


    “聽說有大人物來了。”


    “哪位大人物?”


    “當朝內閣大學士,一品大員。”


    “聽說他是來訪老友的,而那位大學士的好友正在受邀之列,因此這位大學士便一同前來了。”


    “那又是誰?”


    “乾四爺。”


    議論之聲不絕於耳,秦先羽露出幾分意外之色。


    官分九品,以一品最高,九品最低。


    內閣大學士,正一品。


    雖然沒有如州府柳珺大人一樣,掌控一府的滔天權勢,也沒有掌握兵權,或是什麽其餘權勢。但不可否認,他是朝廷大員,大德聖朝官位最高的人物之一。


    這等人物來了,誰也不敢怠慢。


    正因為他此時來了,因而酒席此時便開。


    沒有人膽敢讓他等候。


    提早入席的酒宴,仍然歡聲笑語,沒有人表露出半點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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