軻比能沒料到呂逸說翻臉就翻臉,心裏大罵,中原人不都是講究先禮後兵的嗎?


    禮都不講的嗎?


    臉都不要了嗎?


    呂逸要的是九原安定,塞北太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把鮮卑人打疼,打怕。


    他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招式大開大闔,勢大力沉。


    軻比能雖然是鮮卑人中數一數二的猛將,但和呂逸相比,差了不止一籌,更何況呂逸又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


    勉強拆解了不到二十個迴合,早就已經累的渾身冒汗,左支右絀,招架不及。


    他的護衛親兵見軻比能險象環生,頓時倉惶不已,吱哇亂叫著排開軍陣要衝上來幫手。


    呂逸眼前一亮,他等的就是這個時機。


    剛才還是烏龜殼一樣的中軍陣從裏麵開始混亂,好不容易保持住的陣型漸漸走了樣。


    呂逸大喝一聲:“文遠,衝陣!”手上槍勢又緊三分,死死拖住軻比能,不給他脫身機會。


    張遼瞬間會意,唿嘯一聲,帶著騎兵就朝鮮卑大陣衝去。


    這次有了胡虜自己打開的缺口,張遼的進攻勢如破竹,即便是以一敵三,卻絲毫不懼。


    騎兵如風暴般掠過,不到一刻時間已經把鮮卑中軍殺了個對穿,來迴奔馳間,鮮卑人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次結陣。


    軻比能心頭大急,連連唿叫親兵。他手下的親兵也確實是鮮卑人中的精銳,聽到他唿喊,頓時奮不顧身的朝呂逸那裏衝去。


    縱然呂逸勇冠三軍,到底還是被蜂集蠅聚般的親兵拖住了手腳,軻比能覷準機會,架開長槍,轉身就跑。


    他的親兵不約而同的攔住呂逸,給他製造逃生的機會。


    眼看著軻比能衝出重圍,絕塵而去,越奔越遠,呂逸長歎一聲,心裏十分惋惜。


    就在此時,耳邊風聲響起,呂布一騎絕塵衝到自己麵前,麵露喜色道:“我兒休要失望,為父來也。”


    他一開口,衝霄的酒氣衝口而出,呂逸隻覺得腦仁一疼,一臉的茫然的看著呂布。


    呂布將方天畫戟掛在得勝鉤上,一手摘下寶雕弓,朝著軻比能遠去的方向眯眼瞧了瞧,對呂逸說道:“那廝可是賊酋?”


    呂逸腦子還沒轉過來,分別兩日有餘,怎麽呂布看上去如此憔悴和頹廢...


    聽到呂布問話,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呂布哈哈一笑,雙臂角力,寶雕弓瞬間拉成滿月。


    呂逸心中一動,這才反應過來,忙大喊一聲:“父親大人,留活口!”


    “啪!”一聲,四石強弓弦響如同霹靂驚雷,一道黑影閃電般劃過一百五十步距離,準確的釘入了軻比能肩頭。


    軻比能吃痛,在馬上晃了一晃,拚盡全力才穩住身形,這下更不敢停留,扔下大斧,拔出佩劍刺入馬臀。


    戰馬哀鳴一聲,四蹄翻飛間,跑的沒了蹤影。


    “父親大人神技,兒自愧不如,想來古之神射手養由基也不過於此吧!”呂逸捏著鼻子,由衷的誇讚道。


    呂布滿臉得色,想到剛才呂逸的話,又有些不解的問道:“我兒為何放走此人?”


    “兒留著他日後另有他用。若要取此人性命,剛才單挑之時,此人哪能活的過十個迴合!”呂逸淡淡的說道,卻並不想解釋他放走這人的理由。


    軻比能一逃,鮮卑大軍頓時群龍無首,潰不成軍。張遼帶著人馬片刻功夫就已經大勝而歸。


    呂逸放心不下城中情況,跟著呂布先行迴城,吩咐張遼窮寇莫追,帶著人打掃戰場。


    這一戰繳獲頗多。


    鮮卑人逐草而居,四處放牧,沒有深溝高壘的城池,一家一當都帶在身邊。


    潰散之後,滿營帳的金銀財物,更有足足五千牛羊牲畜。


    九原城本來已經彈盡糧絕,現在得了這些糧草補給,不僅解了燃眉之急,更一下子變得富裕起來。


    呂逸跟在呂布身後進了城。


    眼前的景象觸目驚心,比他預料的更淒慘無數倍。


    城內處處斷瓦殘垣,為了抵擋鮮卑人的瘋狂攻勢,百姓的房子被拆做磚石,梁柱被伐做炭薪。


    城內街道上十室九空,處處哀聲不斷。


    視線所及之處,人人帶傷,個個掛彩。


    城裏的百姓和幸存的兵丁聽說救下全城的呂逸迴來了,自發的走上街頭,在一片狼藉中迎接英雄凱旋。


    年邁的老人顫顫巍巍的跪在路旁連連磕頭,滿身血汙的婦人手捧水碗紛紛遞向呂逸。


    這一刻呂逸心潮澎湃,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的流了下來。


    短短兩天時間,他在戰場上見慣了生死,但鮮卑人即便屍骨盈野,也不會讓他再有絲毫動容。


    但麵對眼前這些活生生,淒慘的麵孔,他深深的明白了“國仇家恨”這四個字重逾千鈞!


    這一刻呂逸心裏又有些後怕,這一次拒敵,沒有一步不在冒險。還好蒼天護佑,每一個計策都取得了成功,但萬一呢?


    萬一任何一環出了問題,自己要背負的就是全城軍民的性命,這樣沉重的負擔,足以壓垮任何一個人。


    呂布不理解兒子的行為,看到淚流滿麵的呂逸,喝道“收起你的眼淚,戰場上最見不得的就是這種東西。一將功成萬枯,強者生,弱者喪,這才是塞北的鐵律!”


    呂逸默然拱拱手,一言不發。


    有些事情說不明白,有些感情這個時代的人不會擁有,有些道理,現在的自己都無法理解,更無力改變。


    呂布先迴府邸去了,他很高興,因為死裏逃生,反敗為勝。


    於是呂布決定大排筵宴,犒賞三軍,哪怕現在所部三軍早已所剩無幾。


    呂逸留了下來,他還有很多需要做的事。


    戰事如此慘烈,戰後的收尾工作就顯得尤為重要。


    陣亡將士需要一一收殮,擇地安葬。


    城內還要仔細清理,防止疫病滋生。


    房舍損毀的百姓也需要臨時的安置之所。


    千頭萬緒啊,讓他根本不知道從何下手。


    他現在不想讓自己閑下來,更不能讓自己閑下來,因為心裏好像有一塊巨大的空洞,感覺怎麽填都填不滿。


    好在九原城保住了,家還在,一切總會好起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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