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之上的生態圈是自成一體的。


    零層以上的消費者,除了一部分管理層以外,其餘應當都是生物學家,負責方舟的生命延續和物種研究。


    華千從樂園門口那一罐罐稀奇古怪的生物標本推測出,並在喚醒了消費者後誘導問話中驗證了這一點。


    方舟已經達到了體外造人的技術,並且禁止消費者自然生育,每個孩子的基因庫都源於方舟代代傳承下來的基因庫。


    所以消費者想要有個孩子,隻有領養一條路。


    消費者群體少而精,嚴格遵循優勝劣汰的法則。


    孩子在樂園裏衣食無憂地長大,並且繼承父母的生物學知識。


    若健康聰慧,則能延續父母的衣缽成為下一任生物學家;可若體弱笨拙,則會被無情地淘汰。


    在父母眼裏,孩子是“被處決了”。


    但實際上,他們是被浸泡在培養倉中,清洗幹淨自己曾經身為消費者的記憶。


    醒來之後,他們的感知欲望已經被麻痹和削弱,隻留有基本的生存意識,成為車間中的磚瓦。


    生命始於樂園,終於牧場和工廠。


    在方舟上,自由早就被遺忘了。


    這是華千觸碰到方舟真相之後,腦海裏唯一的念頭。


    支線任務三完成的時候,她的主線進展已經到了85%。


    華千甚至知道支線任務四完成時,自己絕對有能力推完主線。


    甚至最後差的那點進度她都知道從哪裏著手,就是她現在深受的折磨,那股對鮮血的渴望。


    但她要的從來不是這個。


    方舟之上,消費者掌管著決策和繁衍,是腦與子宮。


    方舟之下,生產者掌管著執行和生產,是軀幹四肢。


    而她華千,並不屬於其中。


    她就像是一條超出腦控製的變異神經分支,從軀體中意外探向腦的領域。


    腦感受到了平衡打破的威脅,但沒來得及斬斷變異分支,她就縮迴了軀殼之中。


    華千隻身一人,無法控製方舟的腦。


    但是她如果奪走了軀體,便能夠和腦談條件了。


    生產者承擔著消費者的衣食,也承擔了整個方舟的能源耗材。


    從她旁觀者的角度來看,其實生產者才是方舟延續下去的基本單元。


    瑪爾塔拒絕成為華千的棋子,是因為她感應到了華千的虛偽和野心。


    對生產者純粹的利用才是華千的真麵目,而她要的從來不是什麽反抗和解放,而是徹底摔碎方舟的平衡,是絕對的混亂。


    瑪爾塔當然不知道。


    華千從來貫之如一的,是於虛妄之中尋自由。


    ……


    當被單向封死的祭台重新亮起燈光,高高在上的腦終於感覺到了來自四肢的背叛。


    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露出了換血儀式所在的房間。


    這是第一次,在生產者的目光下,消費者光明正大地跨越第零層來到方舟之下。


    為首踏入房間的是披著西裝外套的棕發男子,他有著雌雄莫辨的容貌,隻是此時他周身散發著視線觸之便迫人的冷意。


    他身側後半步跟著一位製服周正的男人,雖氣勢和容貌相較於為首男子皆不出彩,但他的心口處佩戴著一枚金色方舟全貌徽章。


    ——這枚徽章的出現,意味著這個男人的任何話語行為,都得到了方舟現任統領卡爾的允許。


    薑新代替卡爾將軍的保守派出現,這個華千並不意外。


    激進派居然是明利親自來的,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不過和他們此刻的震驚相比,華千的驚訝顯得太過平淡。


    以明利為首的十來個消費者,在祭台之前猛然停住了腳步。


    隻見祭台之上,一座鮮紅色短珊瑚絨麵矮沙發,一道身影優雅地翹著腿倚著靠背,貼身的黑色工服象征她是來自能源車間的三級生產者,而身份證正貼在她的心口處。


    女子麵覆輕薄黑紗,坐姿很穩,所以定睛望去,很輕鬆就能看清她的身份證。


    [華千]


    [身份:三級生產者]


    [編號:9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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