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次欲言又止,終於在到達唐恣家樓下,莊衡還是問出口,“你恨我嗎?”


    唐恣沒有猶豫,直接搖頭。


    沒聽到莊衡說話,唐恣有些糾結,還是說出自己心中所想,“喜歡是一個人的事,並不是付出了喜歡一定要得到迴應。能得到很好,可得不到也不是被喜歡者的錯。”


    莊衡對上唐恣暗含悲傷卻依然清澈的雙眸,像是像是秋天的溪水,染上秋的冷,卻依然清澈見底。


    可就是這樣,才讓莊衡喉頭一哽,為什麽要這麽乖?


    從小唐恣就是這樣,因為相信宋女士,所以也相信被宋女士帶去的他,就算不好意思,會害羞的抓住宋女士的手,但也會小聲和莊衡打招唿,主動說“莊哥哥好”。


    兩人當中,明明唐恣更加內向,可每一次主動敞開內心,表達自己的都是唐恣。


    他寧可此時唐恣對自己怨恨,那樣他也許還可以彌補自己的錯誤。


    可唐恣是這樣的平靜,好像看透一切,沒有什麽在乎的東西,也沒有在乎的人。


    “我先上去了,你開車小心。”


    聽到唐恣的聲音莊衡才反應過來,一把抓住唐恣的手卻被狠狠甩開,“別碰我!”


    莊衡手張張合合,不知道該怎麽做,發現唐恣的手微微顫抖,莊衡下意識舉手作投降狀,以表示自己的無害,“好,我不會不經你允許碰你。”


    唐恣努力平複唿吸,稍稍冷靜下來後,他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莊衡想問的很多,他想問他你還喜歡我嗎?


    想問他我們可以在一起嗎?


    但他最想問的,還是:“所以,你這幾年到底經曆了什麽?”


    想說出口的話,最終還是打了個彎,他實在沒有辦法直接問:你是因為喜歡我, 被送去治療同性戀了嗎?


    莊衡在心中自嘲的笑笑,原來我這樣膽小,連接受真相都做不到。


    其實,真相已經很明顯,幾乎攤在他的麵前,但他抱著那萬分之一,甚至可以說沒有的希望,小心的翼翼的試圖得到那一絲不可能的可能。


    可惜,天不遂人意。


    唐恣本不想說什麽,無論說什麽,聽上去都像是賣慘,而唐恣,並不喜歡賣慘。


    但莊衡眼中的小心還是刺痛他的眼,唐恣移開視線,看向窗外的月亮。


    “莊衡,不要把別人的錯處強壓在你身上。”


    唐恣說完打開車門走下車,沒有看見莊衡眼中破碎的光。


    唐恣的話無疑是肯定了莊衡的猜測。


    莊衡曾無數次的後悔,後悔不該拒絕唐恣,不該說話那樣不留餘地,不該賭氣……


    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後悔。


    他忍不住想,如果當時他沒有拒絕唐恣就好了,就算拒絕,兩人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為什麽沒去聯係唐恣?


    為什麽沒有發現他的消失?


    為什麽唐德說唐恣去學校就相信了?


    莊衡質問自己,為什麽有那麽多補救的機會,卻一次都沒有抓住?


    “哈,真是個,蠢貨……”


    唐恣靠在沙發上,閉上眼睛。


    好累啊。


    又累頭又疼,一點兒也不想動彈。


    直到敲門聲響起,半夢半醒的唐恣一下被驚醒,“誰?”


    “外賣。”


    唐恣走過去打開門,外賣員將手中的袋子遞給唐恣,“滿意的話請給個五星好評,謝謝。”


    唐恣卻沒有接,“我沒點外賣,你是不是送錯了。”


    “沒送錯,是一位莊先生點的外賣,他讓我告訴你:宋女士讓你吃飯,別忘記了。”


    唐恣頓了一下,看著外賣員舉著外賣,伸手接過,“謝謝。”


    “祝您用餐愉快。”


    說完外賣員就下樓,在樓口早有一個男人在等他。


    “他怎麽樣?”莊衡想著唐恣難看的臉色,實在擔心,便在點外賣的時候請外賣員看看唐恣的情況。


    外賣員實話實說,“那位唐先生沒開燈,看不清細節,但他拿外賣的時候臉色比較蒼白,看著不太舒服的樣子。”


    “謝了。”


    莊衡在手機上操作一番,外賣員看到一千的打賞,克製不住的喜意湧上心頭。


    “不客氣不客氣,應該的。”外賣員樂嗬嗬的,其實這位莊先生讓他看看那位唐先生如何他是不願意的。


    雖然這位莊先生看上去很有錢,但如果他是壞人呢?


    他不是個普渡眾生的菩薩,但也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害人,直到這位莊先生給他看了他和那位唐先生的合照,說他們是朋友,但吵架了,今天看他狀態不好,又不想上去惹他生氣這才請外賣員看一眼。


    確定二人認識,外賣員才答應看一眼那位唐先生的狀態。


    如今這小費算是意外之喜,這錢都差不多夠孩子幼兒園一半的學費了。


    外賣員哼著歌騎著電動車離開,今天來了筆意外之財,也可以稍稍休息下,買半隻孩子愛吃的烤鴨,再買些老婆愛吃的豬頭肉……


    看著外賣員快樂的背影,沒由來的羨慕湧上莊衡心頭。


    人擁有越多,就好像越容易失去,長大後煩惱越來越多,反而沒有小時候快樂。


    莊衡還能想起來小時候和唐恣一起去露營,在夏夜的星空下追逐螢火蟲,自己沒事,唐恣卻被蚊子叮了一身包。


    那時候真的很快樂,純粹的快樂。


    最起碼,那時候的唐恣,是純粹的快樂,而不是現在的滿身疲憊。


    所有認識莊衡和唐恣二人的人,都或多或少,羨慕或者奇怪二人的友誼,畢竟誰能接受自己的母親要分別人一半?


    親生的兄弟姐妹都會互相爭奪寵愛,更何況唐恣還不是莊衡的親兄弟,隻是莊衡母親好友的孩子。


    這是莊衡誰都沒有說過的,秘密。


    年幼的莊衡早早顯露出聰明的頭腦,像個小大人,所以宋女士有什麽事情都會和他說。


    在宋女士第一次帶他去看望唐恣,他就喜歡這個有些怯生生,但笑起來軟乎乎的弟弟。


    隻是當時的莊衡在怎麽早熟,也隻是個孩子,在母親對唐恣一次次小心嗬護中,莊衡漸漸生了怨氣,明明是我的母親,你憑什麽霸占?


    他生出教訓唐恣的想法,唐恣小區裏的孩子在他看來很愚蠢,但因為愚蠢,很好操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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