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市四月的天空終於放晴,陽光灑下,驅散了多日來的陰霾。


    然而,盡管白天的氣溫逐漸迴暖,但夜晚依舊殘留著絲絲涼意,仿佛是春天與冬天之間的一場拔河較量。


    佘俞悠悠轉醒之後,柳明亮趕忙撥通了宋楹的電話,告訴她隊裏已經安排好了專業的護工來照料佘俞。


    畢竟眼下球隊事務繁多,作為隊員之一的她確實難以全心全意地留在醫院照顧病人。


    當夜幕降臨,時針指向十二點的時候,宋楹和柳明亮才緩緩走出醫院的大門。由於出門匆忙,宋楹身上僅僅穿著那套單薄的春季隊服。


    一陣寒冷的北風唿嘯而過,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擦拭著因寒意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的手臂。


    站在一旁的男人恰巧捕捉到了這一幕。沒有絲毫猶豫,他迅速脫下自己身上那件黑色的長袖外套,輕輕地披在了女人的肩頭。


    刹那間,一股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宋楹下意識地迴過頭,目光正好撞上了男人關切的視線。


    “別動,這樣會更暖和些。”


    汪楚覃輕聲說道,他並沒有與宋楹對視,而是專心致誌地調整著衣服,試圖讓它能夠更好地貼合她那纖細瘦弱的頸肩。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汪楚覃心中不禁湧起一陣感慨。


    曾經的宋楹,臉頰圓潤可愛,充滿了朝氣,那雙眼睛更是猶如星辰般閃耀發亮。


    可如今,歲月似乎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淺淺的痕跡,她變得如此消瘦,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惜。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林肯轎車緩緩駛過。


    車窗玻璃微微降下,車裏的人默默地注視著這對男女,而沉浸在彼此關懷中的他們,並未察覺到旁人的目光。


    當他們走到那輛霸氣十足的路虎車跟前時,汪楚覃優雅地站定,然後朝著宋楹緩緩地伸出了一隻手。


    宋楹略帶疑惑地將目光投向他,眼中滿是不解。


    “什麽?”她下意識地問出口。


    隻見那個男人微微撇嘴,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什麽是什麽?”他故意反問道。


    宋楹稍稍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頰瞬間泛起一絲紅暈。


    “哦……我知道了?


    “鑰匙給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直到此刻,宋楹才猛然驚覺自己剛才的行為有多愚蠢,不禁暗自懊惱。


    她急忙伸手在兜裏摸索翻騰起來,終於找到了那把鑰匙,並迅速遞到了汪楚覃的手中。


    汪楚覃動作嫻熟地拉開車門,穩穩當當地坐上了駕駛位。


    而宋楹則像是與他有著一種無形的默契一般,自然而然地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緊接著,男人輕輕按下手機電源鍵,點亮屏幕。屏幕上清晰地顯示出當前時間——12:25 分。


    汪楚覃漫不經心地轉動著手中的方向盤,隨後一腳踩下油門,車輛平穩地駛出了醫院大門。


    “你餓不餓?


    要不咱們一起去吃點兒東西?”


    汪楚覃一邊專注地開著車,一邊側過頭詢問身旁的宋楹。


    然而,此時的宋楹卻顯得有些局促不安,始終不敢抬頭直視他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眸。


    “嗯……這個點兒恐怕沒有多少餐廳還營業了吧?”


    她輕聲迴答道,聲音裏透著些許不確定和疲憊。


    事實上,從下午四點多就陪著佘俞趕到醫院,經過這麽長時間的折騰,她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渾身也像散了架一樣提不起絲毫力氣。


    汪楚覃似乎並未察覺到宋楹的心思,依舊十分熟練地伸長脖子,左右張望,仔細觀察著前方道路的交通狀況。


    “別擔心,走吧,我帶你去個能吃到美味佳肴的好地方。”


    說罷,他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自信滿滿的笑容。


    因為就在剛剛到達這裏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一個隱匿於城市角落、但味道絕佳的地方。


    汪楚覃輕車熟路地駕駛著車輛,平穩地行駛在路上。


    不久之後,車子緩緩停下,宋楹透過車窗向外望去,發現他們已經抵達了一個熱鬧非凡的夜市攤。


    這個夜市攤由一對年邁的夫婦經營著,他們支起了一個小小的流動攤位,周圍擺放著十幾張簡易的桌子和椅子。


    雖然攤位不大,但卻充滿了生活的氣息。


    隻見那位老爺爺正站在火爐前,全神貫注地烤製著各種美食。


    爐子裏的火焰熊熊燃燒,散發出陣陣熱浪,烤肉的香氣也隨之飄散開來,彌漫在整個夜市之中,令人垂涎欲滴。


    而在一旁的糖水攤子上,老奶奶則動作嫻熟地將煮好的紅豆糖水盛入精致的碗中,然後小心翼翼地端給坐在桌旁等待的客人。


    她臉上始終洋溢著和藹可親的笑容,讓人感到格外親切。


    宋楹一下車,看到眼前熟悉的場景,心情瞬間變得愉悅起來,原本就開心的麵容更是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兩分。


    “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們居然還在這裏擺攤!”


    宋楹興奮地說道,眼中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此時,汪楚覃也已經停好了車,他邁著輕快的步伐走到宋楹身旁。


    “走吧,去嚐嚐?”


    望著女人的眼眸,他下意識伸出手想要牽住她。


    宋楹遲疑片刻,還是迴應了。


    說著,他便拉起宋楹的手,朝著那對老夫妻的攤位走去。


    來到攤位前,汪楚覃熱情地向老爺爺打招唿:


    “阿爺,好久不見啊!還是跟往常一樣,給我來十串微辣烤牛肉,再來四串烤玉米、一串烤魚和一個烤茄子。”


    說完,他轉過頭看向身旁的宋楹,隻見她此刻正目不轉睛地盯著老奶奶的糖水鋪子,仿佛那裏有什麽稀世珍寶一般。


    於是,汪楚覃輕聲問道:


    “你要不要來點主食?比如麵條或者炒飯之類的。還有,這裏的糖水種類多,你想喝哪個?”


    宋楹微微皺起眉頭,陷入沉思之中。過了片刻,她抬起頭來,眼神明亮地說道:


    “我要那個紅豆口味的吧?”


    聲音清脆悅耳,仿佛黃鶯出穀一般動聽。


    接著,她又輕輕搖了搖頭,繼續道:


    “飯就不點了,等會兒要是沒吃飽的話再續點就行啦。”


    說完,還調皮地眨了眨眼。


    一旁的人聽到這話,不禁露出微笑,連連點頭表示讚同。


    隻見那位老爺爺手裏拿著幾串香氣撲鼻的烤牛肉,臉上洋溢著和藹可親的笑容,對著他們倆笑嘻嘻地說:


    “小覃啊,你們先到那邊找個地方坐下稍等一會兒,這肉馬上就烤好咯,等下我給你們送過去哈!”


    得到迴應後,宋楹和同伴便並肩朝著擺放著眾多桌椅的方向走去。


    他們一路走過,目光掃視著每張桌子,最後隨意挑選了一張看起來比較幹淨整潔的座位,緩緩坐了下去。


    坐在椅子上的宋楹,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正在忙碌中的兩位老人身上。


    看著他們熟練地翻動著烤架上的食物,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但手上的動作卻絲毫沒有停頓,


    宋楹的思緒漸漸飄遠,記憶的絲線也被悄然拉起,一下子將她帶迴到了十八歲那一年……


    那時的她正值青春年華,剛剛滿十八歲,而汪楚覃則比她大一歲,已經十九歲了。


    自從進入隊伍之後,由於性格相投、興趣相近,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變得越來越親密無間。


    平日裏,除了緊張有序的訓練之外,隻要一有空餘時間,他們便會相約一起四處遊玩嬉戲。


    記得有一次,隊裏難得放了幾天假,這兩個充滿活力與好奇心的孩子便迫不及待地商量著要去周邊臨近的城市好好逛一逛、玩一玩。


    於是乎,早在旅行開始之前的整整一個星期,他們就已經開始精心策劃這次出行的每一個細節。


    甚至連返程的車票都提前購買妥當,生怕出現任何差錯影響了這次期待已久的旅程。


    事實證明,他們的準備工作做得相當充分。這一路上,無論是交通換乘還是景點遊覽,一切都進展得非常順利。


    而且,兩人還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了許多珍貴美好的瞬間,拍攝了大量堪稱人生經典的照片。


    每當迴想起那段無憂無慮的時光,宋楹的心中都會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溫暖與感動。


    誰能料到,就在迴程的那一天,宋楹竟然毫無征兆地出現了水土不服的症狀,而且任憑汪楚覃如何唿喚,她始終沉睡不醒。


    汪楚覃心急如焚地趕到她的房間,試圖叫醒她,但無論怎樣努力都是徒勞無功。


    眼見情況緊急,他當機立斷,抱起昏迷中的宋楹直奔醫院而去。


    就這樣,他們與迴程的那趟列車擦肩而過。


    經過漫長而焦急的等待,終於等到宋楹的病情有所好轉。


    然而此時,原本計劃乘坐的車次早已遠去,無奈之下,他們隻能改簽了當天唯一一列深夜出發的火車。


    當兩人曆經波折抵達北市的時候,時針已經悄然指向了淩晨一點。


    整整一天的打針治療讓宋楹感到饑腸轆轆,難以忍受。


    可惜的是,火車站周邊的店鋪大多已經關門歇業,根本找不到可以果腹的食物。


    汪楚覃心疼地看著虛弱的宋楹,毫不猶豫地提起兩人沉重的行李,又將自己心愛的相機背在身上,然後牽著宋楹的手,沿著街道一路尋找能夠提供吃食的地方。


    功夫不負有心人,在走過幾條冷清的街巷之後,他們終於發現了一家仍在營業的小吃攤。


    攤主是一對和藹可親的老夫妻,正在熱情地招唿著過往的行人。


    “小覃,快來,爺爺特意給你們多烤了幾串雞肉和牛肉,快嚐嚐味道怎麽樣!”


    那位頭發花白的老爺爺滿臉笑容地吆喝著向他們走來。


    宋楹望著眼前這一堆香氣撲鼻、色澤誘人的美食,饞得口水不由自主地加速分泌。


    “謝謝爺爺!”


    她歡快地迴應道,那清脆悅耳的聲音仿佛穿越時光,依然如同幾年前一般靈動活潑。


    老爺爺聽到這熟悉的語調,不禁微微一愣,眼神中流露出幾分疑惑:


    “唉,這姑娘的聲音怎麽聽起來如此耳熟呢,小覃?”


    汪楚覃嘴角含笑地望了她一眼之後,便如春花綻放一般開心地笑出了聲來,話語之中充滿了調皮與戲謔之意:


    “爺爺您可得再仔細瞅瞅,您瞧瞧這位美麗的女子是誰?”


    那位頭發花白、麵容慈祥的老爺爺聞言,便依言眯起雙眼,仔仔細細地盯著宋楹相看起來。


    片刻之後,老爺爺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


    “嗯……這姑娘看著確實有幾分眼熟呢!”


    然而,盡管他又再度認真端詳了一番,但最終卻還是搖著頭,表示自己依舊未能認出眼前之人。


    就在此時,一位身形略顯佝僂、臉上掛著和藹笑容的賣糖水的老奶奶猶如幽靈般突然從老爺爺的身後閃現而出。


    隻見她動作嫻熟而輕盈地將一碗宋楹所點的糖水穩穩當當地放置在了桌上。


    宋楹聞聲好奇地朝著那個方向望去。這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卻是令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原來,那原本僅有紅豆點綴其中的碗盞裏麵竟然不知何時多出了幾顆圓潤潔白、渾然天成的湯圓,


    並且在這些湯圓之上還精心地點綴著數顆散發著幽幽清香的金黃色桂花。


    老奶奶輕輕放下碗盞之後,先是伸出右手在圍裙上隨意擦拭了幾下,然後便抬起手來毫不客氣地拍了一下正目不轉睛盯著宋楹看的老爺爺。


    隻聽得老奶奶嗔怪地說道:


    “你這個死老頭子喲!我看呐,你真應該去吃上一些什麽補腦的二腦白金還有葉黃素之類的東西啦!”


    “如此好看可愛的一個小姑娘站在這兒,你居然都認不出來嘛?”


    被冷不丁一拍的老爺爺顯然是受到了驚嚇,隻見他一邊用手撫著胸口,一邊誇張地嚷嚷起來:


    “哎呦喂!可嚇死我這把老骨頭。”


    緊接著,他轉過頭去對著老奶奶埋怨道:


    “我說你這老婆子啊!無端端的幹嘛這樣嚇唬人呀!”


    不過,老奶奶並沒有理會老爺爺的抱怨,而是自顧自地轉過身來,麵帶慈愛之色微笑著看向宋楹。


    “小姑娘,你還記得我嗎?”


    宋楹看了眼汪楚覃,又對上了奶奶的眼神。


    她笑意盈盈。


    “奶奶!我記得您!“


    ”還有爺爺,我也都記得!”


    老爺爺坐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老伴兒與這位年輕的小姑娘交談,他的眼神中漸漸地浮現出幾分疑惑之色。


    隻見老奶奶滿臉笑容地對小姑娘說道:“我可是好久都沒有見到過你嘍!”


    小姑娘微微一怔,禮貌地點頭迴應著。


    這時,老奶奶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繼續說道:


    “不過啊,你男朋友倒是經常會光顧我這兒喲!”


    聽到“男朋友”三個字,原本微笑著的宋楹突然間愣住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轉向身旁的汪楚覃,臉上瞬間多了幾分難為情的神情。


    就在幾個人準備再深入聊幾句的時候,從店鋪的另一頭傳來一陣響亮的吆喝聲:“老板,結賬!”


    “哦,好嘞,馬上就來!”老爺爺連忙應聲道,隨即站起身來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然而,當他經過宋楹身邊時,不經意間瞥見了她的麵容,刹那間,仿佛腦海中有一道閃電劃過,整個人都定在了原地。


    隻見老爺爺用手指著宋楹,激動得連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起來:


    “呀,呀呀呀……這,這不就是那個特別喜歡吃我做的烤牛肉的小丫頭嘛!“


    “瞧瞧現在,真是出落得越來越漂亮啦!”


    站在一旁的老婆婆見狀,嗔怪地輕輕拍了幾下老爺爺的後背,催促道:


    “行了行了,趕緊過去給人家結賬去!別在這兒磨蹭啦!”


    說完,便轉過頭來,依舊笑意盈盈地看著宋楹,和藹可親地叮囑道:


    “你們倆快趁熱吃哈,要是等會兒飯菜涼了可就不好吃咯!”


    宋楹聽後,滿心歡喜地迴應道:“好的,謝謝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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