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語怪力亂神,可這也忒神了些。


    皇帝幾乎在一瞬間就確定傳單上寫的是真話。


    他一抬頭,和樹梢上的一隻喜鵲對視,當然,他隻看到一隻麵向他的喜鵲,不能確定是和喜鵲對視,某鳥黑臉黑眼珠,看不出鳥眼在哪兒。


    喜鵲歪歪頭,展翅飛走。


    皇帝活了半輩子,知曉有錢能使鬼推磨,可他從沒聽說過有錢能使鳥打工。


    簡直匪夷所思。


    皇帝彎腰撿起幾張傳單,按照傳單上的溫馨提示排好順序,轉頭獨自一人迴到殿裏。


    天道不讓他休息,勞碌命。


    “暗一,去查。”皇帝捏捏鼻梁,兒子作死,讓他這個當爹的解決,還不如盼他早點死呢,至少是家事。


    ……


    阿琅帶著一大家子人下山,淩老夫人胸口疼,沒再拒絕阿琅叫轎夫。


    淩大嫂和淩二嫂各自摟著女兒,淩正祥沉默的邁步跟上,無聲流淚,時不時抹一把。


    淩正禎和淩樂錦是家中唯二的文盲,不懂大家為什麽很難過,氣氛到那兒了,也跟著悶悶不樂,抱緊了阿琅的胳膊。


    向薇是在淩老將軍他們走後嫁進門的,嫁人之前很少出門,沒見過公爹他們,隻和原主的三哥三嫂打過照麵,關係不那麽親近,也沒那麽悲傷,跟著阿琅一起照顧著一家子。


    涉及皇室,他們作為臣子的,不好站出來逼迫皇帝抉擇,淩老夫人打頭,一行人浩浩蕩蕩迴府。


    路上,淩老夫人示意阿琅把馬車上將軍府的標識掛醒目些,再半撩起馬車簾子,一路上賺足眼球。


    當晚,淩老夫人破天荒的穿著一身誥命服召集族人開祠堂祭祀。


    皇帝也很慌啊,他也不知道兒子那麽能作死,難得有幾個能打仗,還忠心的臣子,臭小子嫌命長。


    三天後,暗一揣著小本本出現,次日朝會,阿琅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騎著從大胡子那裏坑來的寶馬去上朝。


    當著眾臣子的麵,皇帝讓太監宣讀了大皇子和劉貴人的種種罪證,還給了大皇子一腳,大皇子發冠落地,披頭散發的倒在大殿中央。


    皇帝下意識看了一眼阿琅,阿琅麵無表情,一言不發。


    “父皇,兒臣是冤枉的,求父皇明鑒!”大皇子以頭搶地。


    皇帝心中一陣煩躁,“閉嘴!”


    受不了了,這大傻兒子。


    …


    下朝時,阿琅婉拒同僚們的邀請,策馬在寬闊的大道上狂奔,心口細細密密的發痛,是原主殘存的感情。


    原主似乎是個純粹的壞人,但又有溫情的一麵。


    至少對父親和哥哥們的死亡,他是真的難過。


    性格缺陷,人性複雜,加上報仇的執念讓他變得麵目全非。


    不知道他親手滅亡父兄拚死保護的國家是什麽感覺。


    得知家中女眷們的選擇後,夜半時分,可曾有一絲後悔?


    作為一隻蟑螂,阿琅很難理解太多太複雜的感情,忍下心口難受的感覺後,策馬去城南王記烤鴨鋪買了十隻烤鴨,配上三十包荷葉餅。


    皇帝親口允的街市縱馬特權,不用白不用。


    “客官,需要店裏送餐嗎?”烤鴨鋪王掌櫃小心翼翼包好一份份烤鴨,抖著腿問道。


    哪陣風將常勝侯吹來了,現在街麵上誰不知道常勝侯的父兄……


    常勝侯臉色紅撲撲的,是要殺人泄憤嗎?


    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胖胖的賣烤鴨的小販,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孩子,還沒活夠嗚嗚嗚。


    阿琅實在高興不起來。


    誰懂啊,騎個馬而已,吃了一嘴楊絮。


    人家是賣吃食的地方,他又不能立刻“呸呸呸”,不然不等明天,烤鴨店就黃了。


    阿琅自認為很給對方麵子,含著一嘴楊絮高冷的“恩(一聲)~恩(二聲)~恩(四聲)”,配合著搖頭的動作,伸手接過兩個超大的多層食盒,付了銀子後雙腿一夾馬腹,跑了。


    騎馬不扯韁繩,和騎二八大杠大撒把一樣不講道理。


    “呸呸呸!”跑了兩條街後,阿琅找了個空曠的地方把嘴裏的柳絮吐掉,唿~憋死了。


    留下王掌櫃和幾個小二傻愣在原地。


    “侯爺是中邪了嗎?”十四五歲的夥計小聲問。


    “說什麽呐,貴人是你能議論的?殺鴨子去!”王掌櫃用手掩著嘴,貴人們太可怕,必須得緩緩。


    阿琅越騎越快,兩隻手都提著食盒,沒時間撓癢癢。


    楊絮落在臉上、脖子上,癢得不行。


    【路人甲:剛才那人是誰,比小爺還狂。】


    【路人乙:禁聲,這就是天神傳信裏淩老將軍的幼子,常勝侯!】


    【路人丙:聽說今日朝堂上,陛下要治那人的罪,想安生過日子,就別多打聽。】


    【路人甲:我不是聽你說的麽,放心,我嘴可嚴了。】


    街上不少人悄聲議論阿琅騎馬不握韁繩,聊著聊著變成一聲聲歎息,太慘了吧。


    與阿琅同一時間到家的是聖旨,淩老將軍被皇帝追封為忠勇公,爵位到了嫡長孫淩正祥身上,三代始降,等淩正祥把爵位傳給自己孩子,就會變成侯爵。


    淩大嫂淩二嫂另有封賞,兩個女孩被封為縣主,以後無論是嫁人還是招贅都有底氣。


    重傷而亡的淩三哥若今後有過繼的孩子,可以入國子監讀書,也可以擔任武職。


    淩三嫂出嫁前與娘家大哥要好,皇帝給淩三嫂娘家大哥升了半級官。


    罪魁禍首大皇子被貶為庶人,賜了毒酒。


    劉貴人則打入冷宮,賜白綾,劉貴人娘家參合兵權等事的人一律打入打牢,挨個審問,按照犯事大小判罪,算是給淩家一個交代。


    也給同樣為朝廷賣命的武將們一個交代。


    事了之後,淩正祥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哭了三天,出來後在全家人麵前宣布,他決心今後從文,走科舉路做官。


    阿琅將淩正祥送進國子監,還托原主的好友們照顧他。


    淩正祥是原主大哥的獨子,平時打拳跑步強身健體,真從了武,上戰場打仗有個三長兩短,家裏的女眷們不得哭死,阿琅如果攛掇著讓侄子打仗,得被娘和大嫂合夥打斷腿。


    “唉!”當螂時有六條腿,斷一條就斷一條了,當了人,隻有兩條腿,斷哪條都影響走路,每一條腿都很珍貴。


    要好好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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