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行琅扔掉兩手頭盔,沉默不語,略一感知,六人氣息深不可測,尤其是開口之人,氣勢更甚,顯然都是不可力敵之輩,一顆心瞬間沉到穀底。


    “看,飛碟!”


    蘇行琅抬手一指天空,而後轉身向著身後黑衣人一刀斬去。黑衣人愣神片刻,一拍腰間布袋,一枚銅鈴飛出,撞在黑刀之上,黑刀爆開,蘇行琅倒飛出去。


    他趁著旁人愣神之際,借著倒飛之力衝出包圍,潰散黑刀幻化成龍馱著他向遠處飛去。


    “老三,迴頭自己去蝕心崖待一天。”鬼牙看著魂龍淡淡開口。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祭出銅鈴的黑衣人臉色一變,眾人投去幸災樂禍的眼神。


    “好了,趕緊把這小老鼠處理了,迴去給王爺一個交代。”鬼牙一拍腰間布袋,一把小劍迎風暴漲。眾人見狀亦祭出看家靈器,一腳踩上,六人騰飛起來,緊隨其後。


    “築基?六個?!!”


    蘇行琅迴頭瞥了一眼,便心如亂麻,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全力催動魂龍。


    鬼牙再拍布袋,一把綠色小劍飛出,伸手一指,小劍唿嘯著衝向蘇行琅。


    蘇行琅見狀拿出魂幡,咬破舌尖,一口鮮血噴在魂幡之上,兩道氣勢磅礴的魂魄出現在蘇行琅身後。


    “招魂幡?築基修士之魂?這魂幡我要了!”鬼牙看到前方少年的動作大喜。


    這兩道魂魄正是宮不韋和綠毒道人,宮不韋化作一柄長劍,與綠色小劍糾纏在一起,每次碰撞,便有一絲魂魄潰散,看樣子是撐不了多久。


    心念相通的飛劍搏殺,鬼牙也不好受,看了看前方魂幡,臉上閃過一絲貪婪。


    “你們用靈器攻擊他,快!”


    眾人也不敢怠慢,紛紛祭出靈器砸向蘇行琅,蘇行琅咬牙控製著魂龍躲閃,偶有躲閃不及,被靈器擦中一下,便是血肉模糊,一時間險象迭生。


    綠毒道人的魂魄向下方叢林一抓,而後向眾人一灑。


    “築基後期的毒魂?更是極品,小子快快束手就擒,把招魂幡給我,我六人保你不死,跟我去見王爺,我給你找個替死鬼。”鬼牙以利誘之。


    “好呀,你們先在此地等一炷香,我沿著這個方向撤退,一炷香後我自然會把魂幡丟在路上,到時候你來撿就行。”


    “你在跟我開玩笑?”鬼牙聞聽此言臉上閃過一絲怒意。


    “是你先開玩笑的!”


    蘇行琅冷笑一聲,控製著毒魂不停揮灑毒藥,臉色也漸漸蒼白起來。


    鬼牙等人一邊控製著靈器抵擋毒藥,一邊還得馭物飛行,一時間雙方僵持不下,既不能靠近,又不能甩掉。


    “那小子靈力快被耗光了,兄弟們注意,等會別打死了,王爺要活的。”鬼牙看到蘇行琅蒼白的臉色,眼中一喜,大喊道。


    半個時辰後,蘇行琅漸漸顫抖,魂龍也變得漸漸虛幻,終於哀鳴一聲消散開來,蘇行琅緊閉雙眼墜落下去。


    叢林中,六人緊隨其後紛紛落地。蘇行琅躺在地上望著天空,大口喘著粗氣。


    “行了,把魂幡給我拿過來,把這小子帶走。”鬼牙剛一轉身。


    蘇行琅拿出魂幡,向人群中扔了過去,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送你!”


    “爆!!!”


    魂幡剛飛到人群之中,靈氣翻湧不止,而後轟然炸開。


    “不好!”鬼牙剛一轉身便看到魂幡炸開,下意識拉過右邊黑衣人擋在身前,快速後退,還是閃躲不及。


    洶湧的靈力迸發一圈氣浪,場中眾人被炸得七葷八素,刹那間便煙霧彌漫,以魂幡為中心,大地碎裂。


    片刻後,煙霧緩緩散去,大坑某處發出輕微的響動,一隻滿是血汙的手從裂縫中伸出。


    “咳咳...”


    鬼牙提著一件破爛不堪的黑衣緩緩爬了出來。隻見他嘴角帶血,整個左臂已經不翼而飛,左臉也被魂幡炸得坑坑窪窪,大半張臉上深可見骨。


    “狠毒的小畜生,我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


    鬼牙仰天咆哮,嚇得遠處剛被爆炸驚飛鳥群再一次四散紛飛。一把將手中破布砸在地上,一拍腰間布袋,一個小瓶和一隻小蟲同時出現。


    他握住小瓶,拇指挑開紙塞,抬手就往嘴裏倒了一顆丹藥,猙獰著咀嚼,仿佛咬在那少年身上一般。


    他咽下丹藥,身上傷口肉眼可見的緩緩愈合,雖然滿身血汙,但細看之下,血痂底下的皮膚已經恢複。


    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雙眼緊緊盯著身前小蟲,小蟲會意,轉頭向林中飛了過去。身後麵目猙獰的鬼牙祭出飛劍,又轉念一想,這麽近的距離,那小畜生肯定也受傷不輕,一定要節約靈力,別再次陰溝裏翻船,便收起飛劍,三步並作兩步大步跟上。


    ————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天淵山最南麵的叢林,這裏人跡罕至,概因前方是深不見底的懸崖,百年前總有獵戶迷路失足,所以少商國禁止百姓入內,也就導致了這裏百年的參天大樹成群,不乏猛獸兇蟲。


    “咻——”


    一道石子砸向灌木中躍起的小蛇頭部,慣性帶著蛇頭定在樹幹之上,還未死透的小蛇掙紮不已,一隻滿是血汙的手握住蛇身,用力一扯,而後塞入口中大嚼起來。


    “咳咳...”


    滿身血汙的少年吃急了,劇烈咳嗽一番,又把蛇丟進嘴中,仿佛這蛇肉絲毫沒有腥臭之味。


    突然蘇行琅麵色一變,就地一滾,原先站立的地方被一把飛劍穿過,紮入百年樹幹中,顫抖不已。


    “小畜生,總算找到你了!”


    鬼牙伸出手從樹冠中撥開一截樹枝,居高臨下看著蘇行琅。


    蘇行琅身後劍柄浮現,臉色更加蒼白,反手握住劍柄,淡然道。


    “你這表情反而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殺人者人恆殺之,都是成年人,就別整這小孩情緒。”


    “老子情同手足的六兄弟,如今就剩我一人,就連老子手都沒了一隻,你完好無損站在這,居然還好意思說什麽小孩情緒!”鬼牙雙眼布滿血絲,猙獰咆哮,抬手一指,飛劍從樹中掙脫,刺向蘇行琅後背。


    “六個?阿姨真能生!!幹什麽?嚇我?比誰眼睛紅?”


    蘇行琅說完,猩紅之色爬滿整個雙瞳,轉身一劍砸在那把飛劍之上,巨力將蘇行琅撞在鬼牙立身的樹幹之上,整個身體入木三分,飛劍被崩開一道口子,飛向空中小蟲,蟲子立刻就被一刀兩斷。


    “哇——”


    二人異口同聲,同時噴出一口鮮血。飛劍受損,鬼牙一個站立不穩,栽下樹來,趁他病要他命。


    蘇行琅看著逐漸靠近的鬼牙,一躍而起,雙拳握緊,高舉頭頂,身體反弓。


    “震天!”


    “風刃術!”


    一陣炸響,二人身影各自倒飛,蘇行琅感受體內靈力十不存一,雙手之上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他低頭一看,左手已經深可見骨,大半皮肉已經不知去向,右手整個手掌也不見蹤影,隻有半隻小臂的骨刺暴露在空中。


    蘇行琅咬緊牙關向前方逃命,到這個地步,就是看誰的意誌力更強,他絕對不能倒下。


    在他的老家有這樣一種說法,一個人格分裂的患者,當他另一個人格出現之時,身體上的病痛完全消失,甚至身體素質比沒鍛煉過的常人更強,這就是某些精神類疾病患者一旦發病,瘦小的身子,幾個壯漢都難以控製的原因。


    求生的欲望讓他不斷前行,身後不斷傳來咒罵和穿梭叢林的聲響,他心無旁騖,腦子裏不停思索著脫身之法。


    又過了一會,天邊已泛起魚肚白,蘇行琅隻覺得眼前一亮,加快速度衝向亮光處,等到地方定睛一看,臉上露出苦澀的表情,原來他來到了一處懸崖。


    “哈哈哈哈,小畜生,老天都在幫我,這次我看你往哪逃?說吧,想怎麽死?”鬼牙緊隨其後,哈哈大笑。


    “你那個什麽王爺不是要抓活的?”蘇行琅開口。


    “小畜生,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我還要迴到王爺身邊?殺了你替我五個兄弟報仇,而後遠走高飛,誰能奈我何?”


    鬼牙一臉得意,唯一一隻手上飛劍滴溜溜轉動,而後向著蘇行琅一拋。蘇行琅臉上露出狠色,背後劍柄浮現,白骨手掌反手扯下,一劍又一劍砍向飛劍。


    場中不時發出精鐵撞擊之聲,二人臉色更加蒼白,時不時嘔出一口鮮血。


    纏鬥良久,飛劍終於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崩成幾塊掉在地上,蘇行琅手中劍柄也虛幻得幾乎不可看見。


    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說實話,小子,如果我和你同齡,我拍馬都趕不上你,你是我見過的最難纏的對手。報上名來,等你死後,給你立個碑,你的人頭我拿迴去祭奠兄弟亡魂。”


    鬼牙艱難開口。


    蘇行琅不語,隻剩三根白骨手指的手掌撐起身子,緩緩走向他。


    “我已經到極限了,你應該也隻有一擊之力了吧?”


    鬼牙也顫抖著起身,兩道風刃在掌中凝聚。


    蘇行琅突然加速,奔至鬼牙身前,迅速蹲下,鬼牙瞳孔驟縮,剛想砸下風刃,手腕已經挨了一腳,提起膝蓋結結實實撞在蘇行琅胸口。


    二人各自倒退幾步,又撞在一起,鬼牙手中風刃和蘇行琅骨刺撞在一起。


    “貫穿!”


    骨刺之上一股漆黑靈力包裹刺尖,先穿透一道風刃,再穿透鬼牙胸膛心髒,鬼牙身後鮮血呈錐形噴灑幾米。


    鬼牙低頭不可置信的看著沒入胸口的手臂,最後一道風刃無力砸在蘇行琅身上,與其說是風刃,不如說是一道狂風吹得蘇行琅倒飛,跌入懸崖。


    蘇行琅飛出的瞬間,骨刺也被帶著拔了出來,鬼牙跪倒在地,雙眼看著天邊魚肚白上的一抹橘紅,似不甘又似放下,臉色平靜,緩緩閉上雙眼,一頭栽倒再無聲息。


    倒飛跌入懸崖的蘇行琅也抬頭望著天空,身體已經到達極限了。他不太明白,人為什麽一定要廝殺,但他明白,他不廝殺就隻能被殺,來到這個世界短短幾月,經曆的事一次比一次刺激,也算值了吧,就是可惜不能來根煙。


    就這樣他緩緩閉上雙眼,失去意識。


    ————


    東桃村被群山環繞,唯有一條不大不小的河流經過村旁。村中不過二十來戶村民。一些村民家中有青壯漢子組成一支狩獵隊,時常進山狩獵,老幼則在村中耕種。


    “爺爺,今天要是捉上來鱔魚,安安要吃三條。”紮著兩根羊角辮的小女孩跟在一個老農身後。


    “好好好,等會收網籠的時候,安安就在旁邊數,看看有幾條,天氣寒冷,安安等會不要下水。”老農笑著迴應。


    “嗯!”安安眯著眼笑著應了一聲。


    老農膝下無子,前年狩獵隊進山打獵之時,於一個山洞中發現一名女嬰,眾人大驚之下又心生憐憫,小女嬰不哭不鬧,隻是瞪大眼睛看著眾人。


    眾人一番商議之下將女嬰捧迴了村中,一群麵對野獸都不帶眨眼的漢子,愣是怕女嬰化在手中,帶迴村後,由老農撫養,如今已過三年。


    老農給女嬰取名安安,希望女嬰平平安安長大,在這群山環繞,野獸橫行的村子,平安是最大的祝福。


    半個時辰後,安安跟在老農身後深一腳淺一腳總算走到下網籠處,安安兩腳並攏蹲在一塊幹燥平整的石頭上,從背簍裏艱難拿出一個溫熱葫蘆,拔掉塞子,雙手抱著葫蘆唿嚕唿嚕往嘴裏灌水。


    老農踢掉腳上獸皮靴,露出幹癟的雙腳,挽起褲腿,抓著網籠賣力地拖上岸。


    片刻後,安安兩眼正滴溜溜打量著岸邊的一切,她看到石頭中有一團飄浮的黑色水草。


    “爺爺,那裏是什麽水草啊?”


    老農目光順著安安肉乎乎的小手一指,便看到一團黑絲在水中緩緩飄蕩。


    “莫不是個人?安安你站遠點,爺爺去看看。”


    老農隻一眼便大驚,拔腿便快步走過去,一把抓起黑絲,提了起來。一個清秀且蒼白的麵孔浮現在老農眼前。


    “人,這是個人!爺爺快救他!”安安臉色一變。


    “安安,把那邊地上的草繩扔給我!”老農不愧是活了大半輩子,除了開始時麵色一變,立馬鎮定下來。


    他接過安安拋來的繩子,綁在落水之人腰間,祖孫二人抓著繩子同時用力,這落水之人便被拉迴岸邊。


    老農粗糙的幹手往落水之人脖頸處一探,轉頭看向安安,臉色嚴肅。


    “還有脈搏,安安!快迴村裏叫人,我一個人背不動他。”


    安安知道事情輕重,撒開腳丫一路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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