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的夜晚,蘇行琅身形在林間閃爍,枯葉碎落一地。


    奔行幾個時辰,夜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前方忽然傳來微弱光亮。


    蘇行琅在一棵樹上落定,遠遠望去,一間破敗不堪的石廟矗立在半山腰間,廟門中搖曳著微弱的火光。


    片刻後,他總算趕至廟門,剛一落定。


    “咻——”


    一支冷箭唿嘯飛來,蘇行琅側身躲過,盯著箭羽飛來的方向。


    一個身裹獸皮的精瘦漢子謹慎的盯著蘇行琅。


    “來者止步!”


    “在下趙昊,是太淵鎮的一名醫師,跟隨師傅進山采藥走失,天寒地凍,望行個方便,讓在下進屋避避風雨。”蘇行琅報了個化名抬手抱拳。


    廟內竄出兩道身影和精瘦漢子並立,謹慎望著抱拳的蘇行琅。


    “來者是客,宋明山,讓這位醫師進來。”


    片刻後,屋內傳來一聲溫軟的女聲。


    “是,請!”


    三人異口同聲答應一聲,讓出道路,蘇行琅道了聲謝,大步向廟內走去。被稱為宋明山的放箭漢子身形一閃消失不見,而剛出來的二人一左一右跟在蘇行琅身後,呈掎角之勢。


    廟內篝火旁圍坐四人,兩男兩女,算上外麵三人,這一行人一共七位。


    “趙公子,在下乃青鸞傭兵團謝遠舟,這二位是我家小姐,這位是我胞弟謝遠江,你身後二位則是宋家三兄弟,輪值那位宋明山,左邊宋明水,右邊宋明林。”


    盤坐在最外麵的漢子,雙膝之上放著把長刀,起身抱拳開口。


    “趙公子請隨意,我叫謝青,小妹謝鸞,不知公子手中可否有五十年份以上的七陽草,小女子必有重謝。”


    叫蘇行琅進來的女子再次開口。


    “抱歉,我剛和師傅進山兩天便迷了路,還未搜尋到任何草藥。”


    蘇行琅臉上帶著歉意。


    “哼,我就說他沒有吧,姐姐你非要他進來,本來咱們幹糧就不多,這又來一張嘴!”謝鸞氣鼓鼓的拉著她的手。


    “小鸞,出門在外,廣結善緣,趙公子也是事出有因,何況這石廟也非咱們之物,這荒郊野嶺,深更半夜,就算不被凍壞,也容易被妖獸禍害!”


    謝青語重心長的對著謝鸞說道。


    “二小姐,要不我把他趕出去給你出氣?”


    站在蘇行琅左邊的宋明水不懷好意看著他,右邊的宋明林亦是如此,一時之間,氛圍劍拔弩張。


    “不可!阿水阿林,退下!”謝青輕喝一聲,兩兄弟眼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惱怒,而後退至角落。


    “謝過謝青姑娘了。”


    蘇行琅也識趣的沒有去篝火旁,而是走到最裏麵無頭的石像旁盤坐,閉目養神。


    突然多了個外人,眾人也無心交談,隻有謝鸞時不時跟姐姐耳語,而後咧著嘴嬌笑。


    又過了一個時辰,眾人昏昏欲睡,外麵突然傳來的箭羽之聲打破了寧靜。


    “宋明山,你小子這一箭要是射中了本公子,那本公子就叫人把你山水林三兄弟剁成肉醬喂狗。”


    一道譏笑聲響起,場中眾人臉色微變。


    “砰——”


    一聲悶響,廟外宋明山便被一個大漢一拳打飛,跌在地上不知死活。


    “薛公子,無故傷我青鸞傭兵團的人,所為何事?”


    眾人一下子站起來,謝青把謝鸞拉至身後,死死盯著門口。


    “青兒,我對你姐妹倆一往情深,我的心思你還不明白嗎?”


    一道跋扈的身影,手搖著折扇,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囂張的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十來個隨從。薛公子剛一進屋,兩隻眼睛便在謝青身上打量個不停,而後收迴目光,環顧四周。


    “這間石廟給你了,我們走!”


    謝青臉色難看的看著薛公子。


    “慢著!”


    薛公子將折扇往手上一拍,一指謝家姐妹。


    “你二人留下,其他人走可以。”


    他的臉上勾起一抹邪笑。他身後褐衣的絡腮胡壯漢看向蘇行琅,雙眼放光。試探的指著薛行琅向薛公子詢問,


    “公子,他也留下吧?”


    “準了!阿寬,這人賞給你了,這次動靜小一些,別整得血肉模糊的,這荒郊野外的,引來妖獸可不太好。”


    薛公子拿著折扇晃了晃繼續開口:“好了,該走的走吧,今晚本公子心情好,留你們一命,小的們,除了阿寬外,剩下的外麵排隊!”


    “是!”薛公子身後仆從兩眼放光盯著謝氏姐妹異口同聲迴答,而後不懷好意的走出了廟門。


    “慢著!薛長傑,有什麽衝著我來,小妹是無辜的,趙公子也隻是一名醫師,不是我青鸞傭兵團的人,今晚你敢亂來,我爹一定不會放過你!”


    謝青色厲內荏的警告他,一邊緊握身後小聲抽泣謝鸞的手。


    “哦?我爹昨晚剛突破至封身境後期,我薛家傭兵團會怕你青鸞傭兵團不成?今晚以後再無青鸞傭兵團,識相的話,今晚你姐妹二人把我伺候舒服,我還可以考慮收你二人做個貼身丫鬟。”


    薛長傑一臉淫邪之色。


    “那個,我打斷一下!”


    蘇行琅搖搖頭,聽了一大堆汙言穢語早就頭昏腦漲。站起身子,經過謝遠舟之時,隨手拔出長刀,隨意一揮,一道刀芒,爆射而去,薛長傑身旁名叫阿寬的壯漢,刹那間就被攔腰斬斷。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到壯漢身體落地,眾人才反應過來。


    “小孩別看!”


    蘇行琅笑著按住謝鸞想要伸出去一探究竟的頭,轉頭看向薛長傑。


    “說吧,你想怎麽死?”


    廟內變故讓外麵的仆從一擁而上,剛進廟門,蘇行琅身上氣勢迸發,除了身旁姐妹二人,在場其餘人盡皆跪地,身上猶如壓著一座大山,寸步難行。


    “先天?!…前輩饒命,小的有眼無珠衝撞前輩,還請前輩看在小的初犯,饒小的一命。”


    薛長傑本就被蘇行琅氣勢壓倒跪地,這下順勢一頭磕在地上,長跪不起。


    眾仆從也嚇破了膽,紛紛開口求饒。


    謝青滿臉震驚看著蘇行琅,謝鸞這時才探出頭看到場中情況,轉頭雙目放光,目不轉睛盯著蘇行琅的側臉。


    “謝青姑娘,今晚多謝你開口收留,這些人怎麽處置,你來決定。”


    蘇行琅淡淡開口。


    一聽讓謝青處置,薛長傑滿頭大汗,貼在地上大喊:“青兒,青兒,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還望念在你我從小相識的份上饒我一命。”


    “那就謝過趙公子了。”


    謝青俯身一禮,而後轉頭看向地上薛長傑:“今夜若無趙公子,你會饒過我姐妹二人?”


    謝青掙紮片刻,而後咬牙:“趙公子,還請放過他吧,若今晚他有事,我青鸞傭兵團危矣,他父親已經突破,若知曉今晚之事,必會報複,那時我父親不敵,我青鸞傭兵團將不複存在。”


    “你確定?”蘇行琅轉頭看向謝青。


    “謝過謝青大小姐,今夜放我離去,我今後一定不會再犯,我爹也不會對伯父出手。”地上薛長傑大喜。


    “我可以幫你把他爹也殺了,反正閑來無事,多一個少一個沒區別。”


    蘇行琅再次開口。


    “不必了,趙公子,本就是萍水相逢,今夜有你相助救我等一命已是大恩,怎敢再奢求其他?”


    “磨磨唧唧!”


    蘇行琅心念一動,薛家傭兵團所有人立馬倒飛出去,於空中炸開,地上綻放出一朵朵血花。


    謝青臉色蒼白,跌坐在地上,顫抖不停,身後謝鸞看到這一幕,低頭彎腰嘔吐不止,場中剩餘男人皆戰戰兢兢,不知所措。


    “行了,天一亮跟你走一趟,這什麽薛家傭兵團滅了不就行了。誰有幹糧,餓了!”


    蘇行琅一屁股坐在篝火旁,謝遠舟從身後包裹裏顫抖著掏出一塊餅,遞給蘇行琅。蘇行琅一把接過,咬了兩口,噎得差點直翻白眼。


    “有點幹巴,有酒嗎?水也行!哥們厲害,差點單殺先天境武者。”


    蘇行琅拍了拍胸口,謝青被這一句逗得咯咯直笑,解下腰間酒壺遞給蘇行琅。眾人這才緩了過來,圍坐在篝火旁。


    “你兩個不去看看你那一個流水線出來的兄弟?”蘇行琅看著宋明水,宋明林。


    二人這才反應過來,急急忙忙出去把宋明山抬了進來。


    “趙公子,什麽叫流水線?”


    謝鸞幹嘔了片刻,恢複過來,瞪大眼睛好奇的看著蘇行琅。


    “流的水長得像一條線一樣,就叫流水線!”蘇行琅含糊不清說道。


    “什麽水呀?”她又接著問。


    “羊水啊,這你不教她?看著也沒比你小幾歲啊?”蘇行琅看著謝青一臉驚奇。


    謝青紅著臉白了蘇行琅一眼,低頭不語。


    宋明山緊閉雙眼,口鼻溢血,氣若遊絲,已是彌留之際,眾人不語,水林二人握著兄長雙手,目中含淚。


    片刻後,宋明山咽下了最後一口氣,眾人退開,把空間留給兄弟二人。


    夜已深,廟外寒風唿嘯,眾人沉沉睡去,隻餘兄弟二人低聲嗚咽。


    ————


    臨山鎮的謝家大宅中,謝無崖正在書房提筆畫山水。


    “砰——”


    一股巨力砸飛謝家大門,兩個侍衛貼著門倒飛進大院,撞在石柱之上生死不明。


    “謝無崖,今日便是你青鸞傭兵團的死期!”


    一聲暴戾怒喝緊隨其後傳了進來。


    書房內謝無崖臉色一變,身形消失,隻餘房門搖曳。


    謝無崖於院中站定,看見前方來人,臉色一沉。


    “薛風,謝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今個,我還就在你謝家大院撒野了,你能奈我何?”


    薛風一臉得意,雙手環抱。


    “老爺接劍!”


    有聰慧小廝早就跑去拿上謝無崖佩劍,扔向謝無崖。他一把抓住佩劍,緩緩抽出長劍,飛奔過去一套劍法行雲流水。


    “又是黃石劍法?這麽多年就隻會這一套劍法,沒點長進!”


    薛風一邊躲閃,嘴裏一邊調侃著。


    “接我一招,風卷殘雲!”


    薛風拔出腰間大刀,連續幾刀砍在長劍之上,謝無崖登時倒退不止,以劍抵住身後石柱才得以穩住身形。


    “封身境後期!”


    謝無崖一字一頓,臉色變得難看起來,握劍的虎口早已崩開,微微滲出鮮血。


    “我兒對謝家姐妹神往已久,交出謝家姐妹,謝家上下並入我薛家,我便饒你一命如何?”


    薛風帶著一抹輕佻,看著謝無崖那顫抖的手。


    “白日做夢!”謝無崖勃然大怒,提起長劍向薛風砍去。


    “謝無崖啊謝無崖,你也有今天。這麽多年始終被你壓一頭,今日總算揚眉吐氣,哈哈哈哈!”


    薛風一邊抽刀格擋,一邊嘴裏不停。


    “老謝,你糊塗啊,我兒一表人才,令千金閉月羞花,結成一樁姻緣,豈不是一件美事,成為一樁美談?”


    薛風見他麵目猙獰劍招紊亂,眼裏閃過一絲狠色,一刀撥開長劍,左手之上靈力翻湧,便向他胸口按去。這一掌要是拍實了,那謝無崖估計就得去見他那個埋在院子後麵的爹了。


    “薛風對吧,找你有點事。”


    正在這時,一位少年出現在場中,一把抓住薛風左掌,一股柔和之力彈開謝無崖。薛風一臉錯愕的看著眼前笑容燦爛的蘇行琅,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什麽事?”他下意識問了一句。


    “最近大小便正常嗎?”


    蘇行琅鬆開他的手,雙手籠袖問道。


    “哪來的失心瘋,既然瘋了,我便送你一程!”


    薛風一臉狠色,一刀便向蘇行琅砍去。


    “小友當心,讓開!”剛被推開的謝無崖咬牙提著劍衝了過來。


    蘇行琅不急不慢伸出兩根手指,夾住刀刃,笑著看向薛風。


    眾人呆若木雞,謝無崖也愣在原地。這時幾道身影才匆忙趕來。


    “說台詞!”蘇行琅笑著衝遠處喊道。


    謝家姐妹二人這才小臉漲紅,一臉古怪的表情大喊,


    “今天的薛家傭兵團由趙公子打穿!全場嗨起來!”


    薛風臉色大變,雙手握住刀把無論怎麽用力,大刀在那兩指間都紋絲不動。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他也不愧是老江湖,棄刀轉頭便跑。


    “咻——”


    蘇行琅輕抖手腕,大刀如同離弦之箭飛向薛風逃跑的必經之路,而後撞在石牆之上,薛風驚駭欲絕,堪堪止住身形,脖子上的皮膚緊貼著刀刃,不時傳來陣陣寒意。


    “先...先天?…!”


    他艱難轉頭,嘴裏擠出幾個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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