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看起來十分瘦弱,瘦,極瘦。他兩根朽木似得胳膊,環在膝蓋前,頭埋在那一方胳膊圈畫出來的安全領地裏。


    初春時節,還有一些冷意。


    男孩身上卻隻穿著老式碎花長袍,像是奶奶之類的穿不了的,腳上穿著一雙肥大的棉拖,鞋麵上開了不少的口,裏麵露出黑色的棉絮。


    莊筱婷的眼裏閃過一絲心疼,那個眼神她太懂了。


    那是一種無助絕望又敏感的眼神,


    多年前,她壓抑許久的情緒被那個一西瓜摔碎了,曝光在陽光之下。


    可也在媽媽的那一首首“捏餃子,捏餃子”童謠中釋懷,在林棟哲那一聲“我想你了”裏得到圓滿。


    但一想到上次的事,


    她閉了閉眼,“棟哲,我們走吧。”


    宋瑩也道:“就是的,走走走,今天我給你們做煲仔飯吃。”


    吃完,像是故意的,她還朝後看了一眼那小男孩。


    莊圖南李佳對視一眼,


    也抬腳跟了上去,沒再管這個看著可憐的小孩。


    聽了林棟哲的話,他們都覺得這一定是個壞小孩。


    他現在這樣,肯定是因為他太壞了,所以家人都不喜歡他。


    小男孩聽見幾人漸漸遠去的腳步聲,等到腳步聲小到幾乎聽不見,這才敢抬起頭來。


    看著空蕩蕩的樓梯間,說不出是什麽感覺。


    這是剛才他真的有期望,他們能對他伸出援手。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別人沒有幫助自己的責任,更何況是自己這麽一個“壞小孩”呢。


    迴到家,


    宋瑩洗手去做大家心心念念的煲仔飯,


    黃玲跟在身後學習怎麽做。


    “宋瑩,你別說,你這個煲仔飯還真是方便,菜和飯一鍋出,而且還好吃。”


    宋瑩笑道:“廣東那邊的人都這麽吃,那邊啊,也就是吃的能讓我滿意的。”


    林棟哲看著幾人,“你們是不知道,我媽剛去廣東的時候,我在家大氣都不敢出,生怕撞在刀口上。”


    宋瑩:“那也不能怪我,當時為了你們適應廣東生活,我正在家裏,每天就一個人待在家裏,我都快憋出病來了。”


    黃玲也道:“你媽媽是為了你好,這點你得領情。”


    林棟哲點點頭,手上給莊筱婷剝著橘子。


    “那肯定的,我肯定孝順我媽。”


    宋瑩將香菇、青菜、香腸這些配菜放進淘洗好的米飯裏,放上砂鍋。


    將泡好的米先放進刷了一層豬油的砂鍋,加適量的水。


    頓時廚房裏,就飄出一層米和豬油混合的香味。


    林棟哲眼巴巴來到廚房,“不吃蛇瓜就是好啊。”


    “我現在一想起吃蛇瓜的那些日子,就覺得現在的日子簡直太美好了。”


    宋瑩完成最後一道工序,看向身後的他,


    “我也不想吃蛇瓜,想起來就難受 。”


    黃玲哈哈大笑,又順手抄了兩個蔬菜。


    “我們現在吃小青菜,我聽菜市場的人說叫什麽‘上海青’,據說可好吃了。”


    林棟哲看著桌上那麽多配菜,不解道:“媽,你做那麽多幹嘛,我們就幾個人又吃不完。”


    宋瑩有些心虛道:“不是還有你圖南哥和李佳嫂子嗎?”


    林棟哲撓撓頭,“可是也沒必要這麽多吧,這個第二次熱就沒那麽好吃了。”


    宋瑩將他推出廚房外,“你就出去等著吃吧,皮猴子。”


    ……


    吃完飯,一家人窩在一起看電視。


    黃玲看向莊圖南,“圖南啊,你和佳佳兩個準備怎麽過你們的新婚假期的啊?”


    莊圖南看向李佳,“我們還沒想好呢。”


    宋瑩嗑了一顆瓜子,放在手裏,眼神看向兩人,


    “圖南,你們去度蜜月吧,我看人家現在都流行那什麽旅行蜜月呢。”


    莊圖南耳根子瞬間就紅了,李佳也滿是不好意思。


    宋瑩跟黃玲打趣道:“你看,小兩口還不好意思呢。”


    林棟哲也道:“就是啊哥,要不是我當時跟筱婷辦婚禮不是時候,我都想去度蜜月。”


    說完,他昂著頭大聲道:“我跟筱婷都決定了,等生完孩子就去度蜜月。”


    宋瑩笑道:“去,到時候我給你們帶孩子,讓你們好好出去玩一玩。”


    林棟哲順杆子往上爬,“謝謝媽。”


    黃玲也看向莊圖南,等著他的迴答。。


    莊圖南看了一眼李佳。


    看見李佳眼裏的那一抹糾結,


    他笑著搖了搖頭,“我們現在都比較忙,還是想將精力放在工作上。”


    黃玲知道這次結婚,幾乎掏空了莊圖南的積蓄。


    就連家裏的積蓄,都全部拿出來了。


    兩人手裏現在肯定是拮據的,


    此刻,


    她有些無力,自己不能像林家那樣全力支持兩個孩子。


    “圖南,佳佳啊,工作就算再忙,還是要注意休息的,錢是賺不完的。”


    “你們要是缺錢,就跟媽說,媽那邊小飯桌也賺錢呢。”


    宋瑩也道:“就是啊,圖南,你和佳佳兩人平時還是要多注意休息的。”


    林棟哲漫不經心地剝著橘子,他心想:“哥不是沒錢,哥的錢隻是都拿去補貼嫂子那邊的父母了。”


    莊圖南輕輕點了點頭,“放心吧,媽,宋阿姨,我和佳佳知道休息的。”


    ……


    夜幕漸漸降臨,


    上海的霓虹燈開滿遍地,從窗外看去,全都是華麗與幻滅。


    莊圖南和李佳站起身,“媽。宋阿姨,我們先迴去了。”


    黃玲點頭,“路上慢點,照顧點佳佳啊。”


    宋瑩看著一對壁人遠去的背影,跟黃玲打趣道:


    “圖南和佳佳還真是般配啊,長得真好看,難怪圖南喜歡。”


    黃玲也笑道:“佳佳是個好的,隻是她那爸媽,跟超英爸媽簡直一模一樣。”


    宋瑩這才反應過來,“玲姐,難怪我看圖南結婚的時候,你看起來既開心,卻又不開心,原來是這緣故。”


    黃玲點頭,“誰說不是呢,我看見她那偏心眼的父母,就心疼佳佳,但是我又不好說什麽,畢竟那是她父母。”


    婆媳這一塊,是她一直很忌諱的。


    她現在想的就是,不去摻和小輩之間的事。


    自己能做的,就是能出力就出力,能出錢就出錢。


    實在能力沒辦法了,就隻能任由他們自己的走自己的路了。


    宋瑩點頭,“那確實是,這可不好說,自古以來婆媳都是世紀難題。”


    宋瑩想到林棟哲和莊筱婷,有些心有餘悸地拍著自己的胸脯,


    “幸虧棟哲找的是筱婷,要是找個不好的,我這種直來直去的性格,肯定要有矛盾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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