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歲唿吸放慢,望著眼前熟悉的一切,望著溫孤霧白堪堪入畫的眉眼,以及書案之上睡前練過的字帖,還有剝開的沒有丟開的糖紙,慌亂無措的心漸漸安定下來。


    是夢啊。


    然而她在明確地知曉那不過是一場夢的時候,她的心緒依然會被牽動。


    夢境裏,她所感受到的那種痛到慌張,痛到心梗的感覺,是那般的清晰。


    青年醉酒吐血的畫麵,以及青年扶棺相送,屏退左右,狼狽傾頹地跪在棺木前失聲痛哭的一幕,反反複複在她的腦海裏浮現。


    溫孤霧白見她的目光一點點恢複清明,情緒不再如剛才那般激動,知她已經恢複清醒,他緩和聲音,繼續問:“歲歲想讓我救誰?”


    歲歲的目光裏滿是茫然:“……”


    她看向自己緊緊抓住溫孤霧白的雙手。


    很快鬆開。


    麵對溫孤霧白的詢問,歲歲陷入了更加茫然的狀態。


    她也不知夢裏的青年是誰。


    就是想要救他。


    想阻止他不愛惜身體的行為。


    溫孤霧白想要知道那人是誰,他最初猜測是錢植,然而歲歲茫然的表情讓他警惕心起,也讓他慌亂起來。


    如果夢境裏的人是錢植,歲歲的表情不可能是茫然。


    哪怕隻是夢境,溫孤霧白也想知道這個夢裏的內容。


    這便是他陰暗的占有欲在作祟。


    溫孤霧白清醒地知道這樣的自己很卑劣,很沒有容人之量,毫無君子之風,但歲歲是他前世今生唯一喜歡的人,他就是想要知曉這個人是誰,就是不希望歲歲在意別人勝過他。


    麵對他的追問,歲歲皺眉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因為她看到的永遠是青年的背影,無法看清青年的長相。


    溫孤霧白抬腿,將放到一邊的凳子勾到歲歲身邊,他坐在其上。


    顯然,歲歲沒有心思練字,他也沒有心思再看書。


    今日這件事情,他若不弄個清楚,都別想好好睡上一覺。


    這一世的歲歲在溫孤霧白身邊長大,因此對於溫孤霧白,她幾乎無話不說,也不會對他有多少秘密。


    她道:“我近來做夢,先是夢見掛滿白幡,有人扶棺相送,這次又夢見扶棺相送的青年醉酒吐血。”


    溫孤霧白眸色乍變:“……”


    扶棺相送……


    是他!


    歲歲夢境裏的人,是他!


    那是前世的記憶!


    歲歲目光放空,又道:“世子,說來很玄妙,也很不切實際,我不知道那青年是誰,我隻知道他看上去很寂寥,很悲傷,我看見他難受,我就會跟著難受。”


    溫孤霧白沉吟半晌。


    他不敢去看歲歲的眼睛。


    過了會兒,他問:“就隻是難受嗎?”


    歲歲的神情布滿疑惑:“?”


    溫孤霧白:“不怨嗎?不恨嗎?”


    他前世做她夫君做成那般不稱職的模樣,她遇到事情時,他沒能及時出現護著她,沒能體會到她的難過和絕望。


    他永遠記得,大夫說她心結過多,以致積鬱。


    前世她所遇到的一切,承受的一切,有大部分是他造成的。


    所以,她應該怨,應該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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