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孤霧白像是想到了什麽,似冰河般沉寂的眼底浮現一點罕見的溫度。


    再開口時,他的嗓音依舊很平淡,仿佛不過是隨口一問:“新人何時入府?”


    泱十答得小心:“明日。”


    明日……


    溫孤霧白暗自記下。


    他沒再說話,隻隔著先前開著的那扇窗看向外間未停的風雪。


    他是母親溫孤氏拚死生下的早產兒,自小體弱,加之幼時曾接連幾次中毒,迴迴命懸一線,導致他的身體比同齡的少年也比府裏的兄弟姐妹弱,一到寒冷天氣極易被病邪侵體,他也因此湯藥不斷。


    時隔多年,溫孤霧白依然記得,這一年入冬之後,遭逢暴雪的天氣尤其多。


    一場場的雪下來,不光凍死了田間的莊稼,還凍死了不少百姓,各州各府皆出現了難民湧入的現象。


    連天子腳下的望都城也沒能幸免。


    眼下的朝廷,正在為難民該如何安置,以及該如何應對極端天氣等問題忙得焦頭爛額,各個派係也鬥得不可開交。


    溫孤霧白不發話,泱十不敢退下。


    屋內靜默良久。


    溫孤霧白轉眸,吩咐道:“命人把空置的後院收拾出來,另外,安排花塋進府。”


    泱十的眼底掠過驚訝,頓了頓後,方答:“是。”


    尫九:“……”


    看吧。


    他就說世子有哪裏不一樣了。


    以前的世子,始終記著花家曾出過叛徒一事,奉行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原則。


    故而,不到必要之時,絕不肯啟用花家的人。


    即使啟用,世子也隻會把花家的人安排在一些無關緊要的位置。


    這還是世子第一次主動提及要用花塋,還破天荒的將人安排進空淨院。


    溫孤霧白察覺出他們二人的疑惑,可他並未作何解釋,揮手讓人退下。


    待屋裏重歸寧靜,溫孤霧白再度站定至窗前,任由灌進來的風雪撲麵。


    他拍了拍落在肩頭的雪,麵上沒有半點情緒外泄,唯獨那雙沉寂的眼瞳深處浮現一絲隱隱的夾著雀躍的期待。


    他迴來了。


    這一世,一切的錯誤和隔閡都還未發生。


    一切都還來得及改正,也來得及杜絕。


    而且這一世,他將會比上一世更早遇到歲歲,會把人養在身邊。


    他還會用這雙手,竭盡全力地,將她牢牢護住。


    -


    嘩啦!


    混著冰渣的水潑在歲歲臉上,濕了她翹起的睫,貼在臉頰的發,為她帶來刺骨的寒意。


    隨即,歲歲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人用腳踢了兩下。


    她在這樣的冰冷與疼痛交雜中費力地睜開了眼。


    待層層重影消失,歲歲的視線得以清晰。


    她雙手撐地,動作遲緩地坐起身,舔了舔幹裂的唇瓣,看清了屋內的景象,並認出來站在前方的人是牙婆。


    其他的女孩站在一邊,她們的雙手被繩索捆住。


    牙婆沉著臉,手裏端著一個分量不輕的木盆,見歲歲睜眼,她收住即將踹出去的第三腳,將木盆往地上一摔,對站在一邊的壯漢發號施令:“傻愣著作甚?跟貴人約定的時間馬上就要到了,還不快把她綁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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