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外麵丫鬟的解釋。


    她們自然不知道宴允的心思,這些解釋也不過就是不想讓鄭吉華發火而已。


    鄭吉華也知道女兒累了,他自然也是希望女兒高興才準備的這些,要是女兒不喜歡,那這些不就毫無用處嗎?


    “你們送小姐去休息。”


    前院還有不少客人在,鄭吉華還是要去交際。


    看著宴允迴了房間,鄭吉華才離開。


    丫鬟們在一旁伺候宴允,為她摘了頭上差點壓斷頭的那些發釵,單單就是發釵就將近有二十多種,就連身上的那綢緞也是勾了金絲。


    換上就寢的褻衣,宴允才覺得輕鬆不少。


    丫鬟們伺候完,守著宴允躺下。


    “小姐,吹燈了。”


    丫鬟們依次退出去。


    黑暗中,宴允睜開眼,她從床榻上坐起身。


    她抬頭看著倒掛在頭頂上的人。


    景曰注意到她的視線,倒是先開口說道:“錢莊大小姐的生辰還真是別具一格。”


    宴允聽著他的話卻有些玩味,若是連他在這個時間也和自己這樣說話,那今天隻會讓她更累。


    窗外的月光透進屋內。


    他看出宴允神情不振的。


    “怎麽不高興?”


    宴允今天一天,所有人都在說鄭吉華為他準備的東西,所有人都在笑,也所有人都覺得她是鄭吉華的掌上明珠。


    他是第一個說自己不高興的。


    “你怎麽看出來我不高興?”


    “你這丫頭與那些人完全不同,憂愁都快寫在臉上了。”他從房梁跳下,從懷裏拿出東西遞給宴允,“既然是你的生辰,那我就把這個給你好了。”


    而他給的東西也不是那些首飾。


    他手上拿著一顆黑色的藥丸送到宴允麵前,“把這個吃了。”


    宴允看著那發黑的藥丸眉頭皺得更厲害,直接拒絕,“不要。”


    景曰沒明白宴允為什麽拒絕?


    “怎麽?”


    “這來曆不明的東西,我不敢放進肚子裏。”


    宴允不會因為他教自己,就隨便吃下這些東西。


    景曰因為宴允直接毫不猶豫地拒絕,也有些嘴角抽搐。


    宴允雖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他的遲疑也已經讓宴允更加懷疑。


    “如果你給我,我可以收下。”


    不過吃,不可能。


    宴允接過那枚藥丸,找到一個放著夜明珠的盒子,打開將夜明珠拿出來,將藥丸放在盒子裏麵。


    而桌上還放著其他的禮物的。


    其中雲逸送來的那個盒子,宴允倒是一眼就認出來。


    宴允把藥丸放好,打開了雲逸送的那個盒子,在盒子裏麵放著一支珠釵,並沒有像鄭吉華準備的那些禮物豪華,而且雕刻的手藝也不夠精細。


    景曰在一旁看著,伸手拿過那朱釵倒是毫不客氣的評價:“這工匠的手藝可不怎麽樣。”


    不管是好是壞,對自己來說,都是無關緊要。


    宴允蓋上盒子。


    對景曰說:“要是喜歡你可以拿走。”


    景曰不解。


    “別人送你的,你就這樣轉手給我了?”


    宴允看向他。


    “你為什麽會在意這個朱釵?”


    麵對宴允的反問。


    景曰稍稍一愣,他立刻鬆開手,將朱釵給放了迴去,“不過是開些玩笑。”


    宴允還是看著他,那雙眼睛就好像一定要看穿什麽一樣。


    周圍安靜下來,兩人四目相對。


    景曰向後退了幾步,“既然你不喜歡這份禮物,那就送你一份其他禮物好了,城內一遊如何?”


    宴允也確實想出府去,“我先換衣裳。”


    “套在外麵便是。”


    宴允換上輕便的衣裳跟上景曰,兩人從窗戶跳出府。


    府內前院的客人還沒有走完,還有飲酒的,遠遠就能聽見外麵吵鬧的聲音,後院倒是安靜不少,女眷都早早的離開迴了各自的府上。


    勞累了一天的下人也需要休息的時間。


    景曰告訴宴允:“因為你的生辰,今晚更能輕鬆走動。”


    他帶著宴允從那些高牆上,不斷躍過,帶宴允看了燈火通明的樓,城內的護城河,以及可以看見遠處的城牆,宴允站在城牆上,目光看著遠處,這是第一次出現的景色,雖然因為黑暗什麽都看不清,可就是因為看不清,宴允才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放鬆。


    景曰站在一旁。


    “可惜晚上看不見什麽。”


    “已經很好了。”


    遠處舉著火把靠近的巡邏隊伍走了過來。


    景曰拉住宴允。


    “得走了。”


    從城牆上下來,宴允以為自己又要迴鄭院。


    景曰卻帶著他走到四周都散發著惡臭的地方。


    宴允對味道有些敏感,氣味臭的根本不想靠近。


    她奇怪景曰為什麽會停在這裏?


    景曰已經上前推開了半掩的門,還對著宴允說:“進來吧。”


    矮小破舊的屋子到處都是堆放著破爛,被景曰推開的門也在搖搖欲墜,下一秒就要碎成幾塊都不會奇怪。


    宴允跟上景曰進了屋內。


    漆黑的屋內依靠一盞油燈支撐光亮,宴允的眼睛在適應了屋內的黑,意外的是,她看見之前的那個女子,宴允一怔。


    “她?”


    那女子竟是之前史雲俊毆打的女子,宴允震驚的看向景曰,“她怎麽會在這裏?”


    在她離開之後,她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景曰說,“我並不知道,隻知道她被人給丟了出來,我找到她的時候,還有最後一口氣。”


    床上的女子在聽見有人說話的聲音,咳了出聲,她轉頭看向宴允他們進來的方向。


    在看見外麵進來的人是景曰,立刻撐著一口氣,出聲道,“是,是恩公迴來了。”


    景曰看了看她,“你臉色倒是更差了。”


    宴允順著景曰的聲音看向那女子臉上,確實,那女子的臉上全是死態。


    女子卻沒有因為這句話就失落,反倒是早就已經看清,“我這本就殘缺的身子,就應該早早的死去才好,如今苟延殘喘,讓人看了笑話,也讓家人蒙羞。”


    說著這些話,她更覺得崩潰。


    她帶著哭腔,“若不是因為我,爹爹他也不會橫死街頭。”說完之後,她的眼睛已經控製不住,開始流淚,那眼淚如同斷線的珍珠,滴落下去。


    宴允聽著她的話,卻沒來由心中升了一絲怒火。


    可憐的人是她,承受一切的也是她,可最後她還覺得一切都是她的錯?難道罪魁禍首不應該是那個惡人史雲俊嗎?


    宴允壓住心中的怒火,她看向景曰,“有請大夫來嗎?”


    女子聽見宴允說話,眼珠一轉,看見了站在那裏的宴允。


    她好似認出了宴允,可她也沒有說什麽,而是幫著景曰說話,“我這個身體,就算請了大夫,也是浪費,還請恩公,你們不要再費心我這般殘缺不堪的身子,就算是治好了也沒有任何出路的。”


    宴允看她虛弱,卻又一口一個殘缺。


    她如今的樣子,就和那時候茹青受傷毀容之後頹廢一模一樣。


    口口聲聲都是失去了一切,都想要死。


    偏偏那些內心想要活下來的人,就算拚掉性命,卻也活不下來。


    宴允實在聽不下去,她看向那女子,直接出言製止。


    “若是你這般想死,那你爹爹的仇,又要如何去報?”


    那女子聽到宴允提起自己的爹爹。


    心裏更如死灰。


    可如今她又能做什麽?


    她眼中帶著恨意,不過是對史雲俊,“等我到了陰曹地府,我也會詛咒他史雲俊的。”


    宴允聽完卻是哈哈一笑,直接捂住肚子笑出聲來。


    女子被她的笑聲給驚到說不出話。


    她笑什麽?


    她什麽都做不了,這樣也被笑嗎?


    宴允就是覺得可笑這個想法而已,“還活著的人都做不了什麽?還指望死了之後?”她靠近女子,用近在咫尺的距離告訴她的那雙眼睛,“自己不去做?難道你是想等到史雲俊百年之後再去你所謂的陰曹地府?活著你不能報仇?死了難道能向他報仇不成。”


    宴允話鋒一轉。


    “還是說這些話,隻不過是騙你自己,讓你心安理得死去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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