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辯解?一個小孩子跟著他,這有什麽好奇怪的……不對,很奇怪。


    有時,一些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的獸人會被派去做間諜。他們感官敏銳,身手矯健,孩子氣的外表也容易讓人放鬆警惕。


    也有一些喪心病狂的家夥,會利用小孩作為禁術媒介,讓他們接近目標。用柏曉生的話說,就是人體炸彈。


    蕾妮現在看起來隻有三四歲。一個三四歲的孩子跟著公爵,這怎麽也說不過去。


    ‘不管是獸人間諜還是人體炸彈,我都會被調查。’


    不安的情緒像藤蔓般蔓延開來。


    被調查→體內潛藏的強大神聖力被發現→被送到教廷→身份暴露?


    想到這裏,蕾妮臉色煞白。


    “我問你為什麽一大早跟著我。”


    蕾妮咽了咽口水。事到如今,隻能孤注一擲了。


    “……爸。”


    “什麽?”


    “爸爸!”


    蕾妮放聲大哭,緊緊抱住阿米蒂埃公爵,哭得撕心裂肺。阿米蒂埃公爵愣住了,周圍傳來倒吸冷氣的聲音。


    “爸爸?爸爸?”


    “不可能!大人是單身!雖然年紀大了點!”


    “是啊,非常大!”


    “難道是私生子?”


    “他一直不結婚,就是因為有私生子?”


    周圍炸開了鍋,阿米蒂埃公爵哭笑不得,蕾妮卻哭得更大聲了。


    “爸爸,我想你!嗚嗚嗚!”


    蕾妮偷偷瞥了一眼,看到塞西莉亞目瞪口呆的樣子。


    *


    蕾妮和阿米蒂埃公爵在糕點店的桌子前坐下,立刻引來無數目光。


    公爵把牛奶和麵包放在蕾妮麵前。


    “你說你跟父親走散了?”


    蕾妮沒有迴答。她本來就緊張,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現在隻想趕緊吃東西。


    阿米蒂埃公爵瞥了她一眼,歎了口氣。他用菜單擋住臉,對那些偷偷摸摸看過來的調查團騎士說道:


    “不是你們想的那樣,都別看了。”


    調查團騎士們連忙低下頭。


    蕾妮偷偷打量著阿米蒂埃公爵。


    ‘怎麽才能脫身呢?’


    唉,都怪肚子不爭氣,哭的時候居然叫了起來!


    不然她就被送到孤兒院了。


    肚子叫喚起來後,公爵無奈之下把她帶到了糕點店。


    ‘也算因禍得福吧。’


    跟蹤哪有近距離接觸好,說不定有機會在他眼睛裏撒沙子呢。


    “你叫什麽名字?”


    “嗯嗯……”


    “幾歲了?”


    “嗯嗯嗯……”


    “怎麽和父母走散的?”


    “嗯嗯嗯嗯……”


    看著隻顧埋頭吃東西的蕾妮,阿米蒂埃公爵扶額。


    雖然裝作若無其事,但他大概也是第一次麵對“阿米蒂埃公爵居然是個人渣,有私生子”這樣的目光,想必也很尷尬。


    “你聽不懂我說話嗎?看來還是送你去孤兒院——”


    “媽媽去工作了。”


    蕾妮迅速迴答,公爵的眼睛微微睜大。


    “我今年四——”


    蕾妮剛想說四歲,又猶豫了。


    ‘四歲是不是太小了?可能會溝通不暢。’


    “五歲。”


    雖然以她現在的體型來說,五歲有點勉強,但沒養過孩子的阿米蒂埃公爵並沒有覺得奇怪。


    “……你叫什麽名字?”


    “名字……名字……”


    蕾妮冒出了冷汗。


    ‘總不能說叫蕾妮吧,怎麽辦?’


    “名字……名字……就是……”


    【沒錯,布,你做得很好。】


    蕾妮突然想起前世,那個叫她“布”,教她字母表的阿米蒂埃公爵。


    那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那麽溫柔。第一次有人撫摸她的頭發,對她溫柔地讚揚。


    他是她的第一個,所以她必須做一個乖孩子。她不想失去那個叫她“布”的溫柔聲音。


    “孩子?”


    “……布。”


    “布?”


    “我叫布……”


    你曾經那麽溫柔地唿喚過我。


    “布……”


    他笑了笑,摸了摸蕾妮的頭。


    “真是個特別的名字。”


    蕾妮突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心裏堵得慌,仿佛身處異地,格格不入。


    就像第一次和神官去阿米蒂埃公爵府時一樣。


    “布,你知道你母親在哪裏工作嗎?”


    “……不知道。”


    “在哪裏和她走散的?”


    “不知道。”


    阿米蒂埃公爵一臉為難地呻吟了一聲。這時,一個穿著阿米蒂埃公爵府製服的騎士走了進來。


    “大人。”


    “有人見過這個孩子嗎?”


    “有人說在商業街正門附近看到她和一個女人在一起。”


    正門附近就是希望商會的辦公室。看來有人看到她和塞西莉亞在一起了。


    幸好她給塞西莉亞化了妝。希望商會和迪布雷德有很多合作項目,如果塞西莉亞的希望商會副會長的身份暴露,可能會引起懷疑。


    阿米蒂埃公爵說道:


    “帶她去找她的父母。”


    “是。來,孩子,我們走吧。”


    騎士向蕾妮伸出手,蕾妮大喊一聲“不要!”,緊緊抱住阿米蒂埃公爵的胳膊。


    ‘好不容易抓住的機會,怎麽能輕易放手。’


    阿米蒂埃公爵不哭,她就死也不撒手。


    “叔叔,我怕。”


    騎士一臉受傷,阿米蒂埃公爵安慰道:


    “奧斯瓦倫卿不可怕,他人很好的。”


    “不,我怕。我要爸爸在一起。”


    騎士尷尬地笑了笑。


    “孩子,你應該叫他公爵大人。他身份尊貴,你不能失禮。”


    “……公爵大人。”


    “這就對了。”


    “我要和公爵大人在一起。”


    騎士不知所措,周圍的目光越來越好奇。


    ‘我就不信你不放手。’


    蕾妮想起教母的孫子裏奧內爾,慣用的撒潑耍賴的姿勢。


    ‘實在不行就躺地上打滾!’


    正想著,公爵開口了。


    “孩子的父母我會去找,你們繼續調查。”


    “什麽?可是……”


    真的?


    公爵抱著蕾妮站了起來。


    “日落之前迴來集合。”


    “是,明白了。”


    公爵抱著蕾妮離開了糕點店。


    蕾妮感覺有點奇妙。


    被阿米蒂埃公爵抱著走路,這還是第一次。在她作為阿米蒂埃公爵家小姐的時候,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阿米蒂埃公爵是個嚴厲的人。雖然對米娜比較,或者說非常溫柔,但在撫養她的時候,卻劃定了界限,從不讓她越雷池一步。


    她甚至懷疑,這真的是她前世記憶中的父親嗎?


    *


    同一時間,迪布雷德公爵府。


    西奧多覲見完國王後迴到了府邸,把外套遞給管家,環顧了一下中庭。


    平時,蕾妮應該一看到他進門就大喊著“爸爸!”跑過來,但今天卻不見蹤影。


    “蕾妮呢?”


    管家和在中庭等候他的議長尷尬地咳嗽了一聲。


    氣氛有些古怪。


    西奧多皺起眉頭,看向議長。


    “蕾妮呢?”


    “那個……”


    “努瓦諾克。”


    “她在商業街……和阿米蒂埃公爵在一起。”


    什麽?


    西奧多臉色陰沉下來。


    那家夥為什麽和他的女兒在一起?


    “備車,去商業街。”


    迪布雷德公爵府籠罩在一片前所未有的陰雲之中。


    *


    “這裏也不是嗎?”


    阿米蒂埃公爵問道,蕾妮連忙點頭。


    他已經帶著她找了一個小時“和母親走散的地方”,卻一無所獲。因為蕾妮對他的每一個提問都一口咬定“不是”。


    這時,受阿米蒂埃公爵所托,在附近打聽消息的水果店老板迴來了。


    “大人,我問遍了附近的人,都沒有家長在找孩子。”


    “哪有父母連孩子丟了都不知道的。”


    蕾妮的父親現在應該已經迴家了,還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變成了別人的孩子。


    ‘爸爸肯定很擔心。我應該告訴他一聲我去哪了。’


    水果店老板一臉為難地說道:


    “那個,會不會是被人遺棄了?”


    “什麽?”


    “這樣的父母也時有發生。”


    阿米蒂埃公爵的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就在這時——


    “公爵大人!”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有人朝他們跑了過來。


    “聽說您在這裏……我去府上找您,一直沒見到您,所以——咦?”


    是米娜。


    她看到蕾妮被阿米蒂埃公爵抱著,臉色頓時僵住了。


    空中交匯的視線微微顫抖。


    “你怎麽會……”


    ‘她認出我了?’


    看來在通道重疊,蕾妮昏迷之前,米娜見過她變小的樣子。


    蕾妮九歲才來到王都,見過她小時候樣子的隻有少數幾個神官和王太後。米娜從未見過她小時候的樣子,不可能認出她。


    ‘亨利說她很可疑,果然……’


    通道重疊時,蕾妮和米娜都被卷入了波動之中。米娜應該是在蕾妮昏迷前看到了她變小的樣子。


    米娜緊緊盯著蕾妮,阿米蒂埃公爵問道:


    “你認識她?”


    “那個——”


    蕾妮心中一驚。


    ‘得想辦法阻止她說出不該說的話。’


    正在蕾妮苦思冥想之際,一個熟悉的男人跑了過來。正是蕾妮一個小時前在糕點店看到的阿米蒂埃的騎士。


    “大人,我們找到禁術師的線索了。”


    蕾妮和米娜同時瞪大了眼睛。


    ‘是模擬戰中襲擊約翰的那個禁術師?’


    阿米蒂埃公爵的臉色瞬間變了。


    “在哪兒?”


    “商業街後門的鐵匠鋪涉嫌牽線搭橋,有人在模擬戰前委托他施加詛咒。”


    公爵放下蕾妮,對米娜說:


    “你找我有什麽事,等我迴來再說。幫我照看一下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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