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最終還是說出了她最不想聽到的名字。蕾妮渾身顫抖,深深地低下了頭,頭頂落下一道如刀鋒般銳利的視線。


    “你什麽時候才肯把一切都告訴我?”


    “我,我怎麽……”


    “我希望,當我開口詢問的時候,你的迴答不是隻有‘為什麽’。”


    “……”


    父親的目光無比清晰,無比堅定。


    “我,那個,我……”


    “我也不希望你找借口。”


    蕾妮緊緊地閉上了眼睛。


    她知道,想要完全欺騙在老奸巨猾的政客中,每次都進行著血腥攻防戰的迪布雷德公爵,幾乎是不可能的。


    ‘但是在爸爸麵前,我還想再當一會兒小孩子。’


    承認策劃了中毒事件並不難,問題是之後。如果爸爸問她為什麽要欺騙,她無話可說。


    她不能說自己知道諾德利侯爵是襲擊父親的主謀,也不能說必須先找到諾德利侯爵家即將到手的水源。


    說出這些,就等於暴露了她已經重生了三次的事實。她必須說出自己不是真正的命運之子。


    ‘家人們會失望的。’


    也許會覺得毛骨悚然。


    會害怕的。


    也許不會再把她當作家人。


    整整五年,她欺騙了真心愛著她的家人們。裝作一個普通的孩子,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獲取他們的信任,卻在暗中策劃了許多事情。


    當然,這一切都是為了迪布雷德,但僅憑這一點,並不能輕易地原諒她五年來的欺騙行為。


    如果被他們知道,自己收養的孩子其實並不是一個孩子,而是為了依附迪布雷德的權勢而生存,大家會怎麽想?


    ‘連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就算家人們原諒了她,他們的關係也會改變。


    也許再也無法維持像以前那樣和平、溫馨的家庭了。


    ‘如果再次失去家人……’


    【我對你很失望,蕾妮。我很後悔把你當作孩子一樣對待的這十幾年。】


    【我真心把你當作家人,我們是姐妹,我相信我們可以互相依靠……你走吧,蕾妮。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蕾妮想起了第一次人生中,從阿米蒂埃公爵和米娜那裏聽到的話。


    那時候,她是被冤枉成投毒犯,但這次,她無可辯駁。她的確是帶著目的欺騙了家人們。


    【你是不是覺得拚命想要活下去的我很好笑?真惡心。你真是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孩子,蕾妮。】


    她還想起了自己向上輩子唯一可以稱之為朋友的“那個孩子”坦白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時發生的事情。


    迪布雷德公爵深深地靠在椅背上,緩緩地翹起了腿。


    “蕾妮。”


    “……”


    “蕾妮·迪布雷德。”


    “……對不起,我錯了。”


    “……”


    蕾妮哭著,雙手不停地搓著,拚命地,又拚命地道歉。


    “對不起,爸爸,對不起。我錯了,請不要討厭我。”


    看到她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迪布雷德公爵站了起來。


    “我沒有想過要傷害迪布雷德。我隻是,隻是想活下去。我不想再成為祭品了。對不起,我錯了。”


    眼淚像泉水一樣湧出,浸濕了整張臉,視線一片模糊。但她沒有移開視線,一直看著向她走來的迪布雷德公爵。


    “請原諒我,不要拋棄我……!”


    “……蕾妮。”


    “對不起,我會做得更好,我能做得更好。所以,所以……”


    “蕾妮!!”


    聽到那充滿怒氣的吼聲,蕾妮才迴過神來。她緊緊地閉上眼睛,又睜開,淚水簌簌地落下,視野變得清晰起來。


    迪布雷德公爵皺著眉頭,表情非常痛苦。


    “不要再讓我傷心了。”


    蕾妮無力地垂下了拚命搓動的手,迪布雷德公爵將她抱在了懷裏。


    在顫抖的身體上傳來了最愛的人的溫暖。蕾妮緊緊地抱著父親的腰,放聲大哭。


    她絕對不想失去這份溫暖。


    哪怕再死幾次都可以。


    即使肉體粉碎,靈魂被撕裂也無所謂。


    ‘請讓我繼續做蕾妮·莉塞特·迪布雷德吧。’


    亨利把耳朵緊緊地貼在牆上,轉頭看向皺著眉頭的伊薩克。


    “別鬧了,坐下。”


    “為什麽他們都不說話?是不是父親又把她弄哭了?”


    約翰一把抓住伊薩克的後頸,把他扔到了椅子上。


    從蕾妮和西奧多開始談話起,三兄弟就一直在偷聽。


    他們從一開始就察覺到蕾妮中毒的事情前後矛盾。更何況,當時在場的約翰,確信那隻出現的恰到好處的蝴蝶,其實是蕾妮用神聖力變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對小女兒百依百順的父親,在女兒住院期間竟然一次都沒有去看望過她。


    事情肯定不簡單。


    蕾妮今天迴來,他們兩個肯定會談一談,這一點不難推測。


    所以三個人才會在西奧多的書房隔壁徘徊。


    “所以呢?小不點為什麽要喝毒藥?她又做錯了什麽?”


    伊薩克焦急地問道,亨利皺著眉頭踢了他的小腿一腳。


    “嗷!幹嘛啊,你?”


    “你個蠢貨。”


    遲鈍的伊薩克可能不知道,但亨利和約翰都注意到了。


    蕾妮隱瞞了他們不知道的某種巨大的秘密。


    所以無論聽到什麽,他們都有心理準備……


    【我死了三次,這是第四次人生。我是教廷搞錯的贗品,等到真正的命運之子到來後,我就會被當作祭品獻祭。】


    ‘什麽?!’


    亨利的眼睛瞪得老大,約翰也僵住了,看向書房的方向。


    亨利握緊了拳頭,臉上罕見地流露出混亂的表情。‘這不可能。’


    這不可能。


    時間魔法是不可能存在的。


    約翰也一臉震驚,緊緊地抓著沙發的扶手。


    難道她在捉弄家人們嗎?難道她其實和教廷勾結,所以才不敢說出真相?


    各種各樣的想法在腦海中翻騰。


    “啊。”


    這時,伊薩克一臉平靜地點了點頭。


    “所以她才那麽成熟。”


    “什麽?”


    “小時候啊,明明才四歲,說話卻像個大人一樣……胡蘿卜也吃得很香。”


    伊薩克抱著胳膊,一副“原來如此”的樣子點了點頭,亨利皺起了眉頭。


    “你相信她說的話?你也太蠢了吧……”


    “小不點都這麽說了。”


    “……”


    “哥哥們是傻瓜嗎?小不點是我們的妹妹,所以就算小不點撒謊,我們也要相信她。”


    亨利和約翰瞪大了眼睛看著伊薩克。


    很快,約翰就笑出了聲,亨利也無奈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就不怕被她耍得團團轉?”


    “那就嚴厲地教訓她。”


    “你舍得教訓蕾妮?”


    就在這時,西奧多的書房裏再次傳來了談話聲。


    亨利原本以為父親和伊薩克完全不像,但在關鍵時刻,麵對愛人的樣子卻和伊薩克一模一樣。


    【所以呢?】


    他的聲音非常平靜。


    【我不想成為祭品,所以一直在努力,但每次都死了。不管是作為阿米蒂埃公爵小姐,還是巴魯瓦公爵小姐……作為阿米蒂埃公爵小姐的時候,我是作為祭品而死的,但作為巴魯瓦公爵小姐的時候,我是被打死的。不管怎麽說,在這裏……】


    【什麽?】


    【什麽?】


    【被打死是什麽意思?】


    【因為巴魯瓦公爵虐待我……啊,沒關係。因為這輩子我也虐待了巴魯瓦公爵……】


    蕾妮抽泣著,天真地說著,西奧多的書房裏,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約翰問道:“威廉·巴魯瓦的屍體埋在哪裏了?”


    “四肢都被砍下來掛在城門上,早就化成灰了。”


    約翰的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


    亨利瞥了一眼旁邊。


    他原本以為伊薩克會暴跳如雷,沒想到他卻很安靜。反而像是在思考什麽,摸著下巴,皺著眉頭。


    “怎麽了,你?”


    亨利問道,伊薩克一臉認真地問道。


    “……她活了三次,那小不點豈不是比我大,是姐姐?”


    “什麽?”


    伊薩克垂頭喪氣地問道。


    “那我是不是該叫她姐姐,而不是小不點了?”


    亨利看著伊薩克,就像看著路邊的蚯蚓一樣。


    越是說話,蕾妮的體溫就仿佛越低。她揉搓著僵硬發麻的手掌,勉強再次開口:


    “上輩子我逃到街上,最後餓死了。所以這次……這輩子我想攢錢逃走。”


    “所以你選擇了我。”


    “是的……”


    迪布雷德公爵長歎一聲。


    “你一直為了逃走才在這裏堅持到現在嗎?”


    “不是的!”蕾妮猛地抬起頭。


    她急切地希望父親不要誤會,意識到自己扭曲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她慌忙咬住嘴唇。


    “一開始,隻有四歲的時候是那樣。召喚出惡魔之後,和議長敞開心扉,他指出了我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苦惱之後……!”


    “召喚出惡魔?”


    “這輩子發生了一些特別的事情。上輩子我被確定為冒牌貨,是因為我幾乎沒有神聖力。但是,摸了父親原本要送給國王的紐特之後,我的神聖力覺醒了。”


    蕾妮絮絮叨叨地講述了關於力量的事情。


    要點是,神聖力覺醒後,在得到艾特瓦爾之後,她獲得了“通過通道召喚惡魔的能力”。


    然後,她講述了議長、希望商會的副會長塞麗婭、紮卡裏、特裏貢等人的故事,他們都成為了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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