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天天過去。


    江若幾乎每天都在沉睡,睡醒之後看到的是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的時逾白。


    經過他不斷的嚐試,陣盤終於製作好了。


    時逾白啟動這個陣盤,以陣盤為中心,方圓十米的修士都可以不受禁修為的大陣的挾製。


    今晚,是留在人魚宮殿中的最後一晚。


    明日,他就會帶著師尊和無極前輩離開這裏。


    再次喂師尊吃下撒過安眠藥粉的食物,小心翼翼的把師尊扶上了床,看著師尊安靜的睡顏,時逾白隱忍多年的情緒再也藏不住。


    他拉著師尊的手,像從前那般,讓師尊的手心撫摸著他的臉龐。


    “師尊,對不起,我變壞了。”


    他想起流浪街頭時,他被人發現是半妖,所有人都在罵他,說他是天生壞種,妖壞,半妖更壞,他氣哭了,不停的反駁他們,說他不是壞種,他沒有害過任何一個人。


    可是現在,他們的話仿佛成真了。


    如果他不是天生壞種的話,心底怎麽可能會產生這麽陰暗的想法?他竟然想獨占師尊,想跟師尊永遠在一起。


    想到這裏,時逾白眼眶濕潤,淚水控製不住的流了下來,輕聲呢喃。


    “師尊,我真的好愛你。”


    睡著了的師尊沒了昔日裏的清冷冷漠,拒人於千裏之外。


    時逾白癡癡的看著,視線朦朧。


    也隻有在這種時候,他才敢說出內心真實的想法。


    平日裏他根本不敢表露出一絲心跡,他害怕,一旦他說出口,他連成為師尊弟子的資格都沒有了。


    可現在,他做了錯事,貪戀了這半個月的時光,等明日全部跟師尊說出後,師尊怕是再也不會原諒他吧。


    誰讓他那麽壞,竟然給師尊下藥。


    時逾白說了很多,說江若之前對他的好,對他的維護,對他的照顧。


    “我知道我不該這樣,可我控製不住自己,我愛你,師尊。每次離開你的時候,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著你,迴來的時候,看到你,我的心就會安定下來。”


    他想過這樣不好,不能這樣,可感情的事哪裏是他能控製住的呢?


    反而在這種壓抑之下越發的深厚。


    “師尊,你不知道,我騙了你。”


    “那朵冰晶蓮不是普通的花,那是海城男子送給心悅女子的定情信物。”


    “我太卑劣了,看到師尊收下我的花,我的心中第一反應不是解釋,而是竊喜,欺騙自己,師尊接受了我的心意。”


    他又說了很多平日裏的細節,那些被他隱瞞的情緒一點點的說了出來。


    江若在大屏幕上看著聽著,這才發現她隨口所說的時逾白都記住了,滿心歡喜的給她準備驚喜,就連她逗弄他的話,都被他當真,記在心中。


    她沉默半晌。


    所以……


    這麽多年的感情壓製,隱忍不發,在可以獲得一切時,時逾白最後選擇讓她睡了半個月,然後還覺得自己變成了壞人,拉著她的手道歉認錯哭了半個多時辰?


    江若又好氣又好笑。


    怕時逾白繼續哭下去,哭暈,江若索性睜開了眼,坐起身,靜靜的看著時逾白。


    時逾白還在哭,淚水模糊了雙眼,隱隱約約看到江若做起身時,震驚的腦袋一片空白,本來失血過多變得蒼白的小臉這會兒白的更加過分。


    “師…師尊……”


    淚水從眼眶滑落,時逾白清晰的看到了江若的眼眸,知道這一幕不是幻覺,是真的,師尊真的醒過來了,甚至還有可能聽到了他剛才所說的一切。


    他瞬間跪在了地上,想要說些什麽,卻又覺得什麽話都是蒼白無力。


    扯了扯唇角,哽咽的說不出話。


    “你剛才所說的一切,我都聽到了。”江若頓了頓,開口道。


    親耳聽到這句話,時逾白徹底死心了,他顫抖著薄唇,幾次想開口都沒成功,最後眼中帶著淚水,顫抖的說道:“對不起,師尊,我…我……我有錯……甘願受罰。”


    他跪下,磕頭,身體俯在地上,額頭緊貼著冰涼的地麵,淚水砸在上麵,破損,一如他的情緒,他的心。


    他沒想過師尊會原諒他。


    隻是在他的預想中,這一切應當是明日才會發生,他會跟師尊全盤托出。


    今晚,是他最後陪在師尊身旁的一晚。


    隻是沒想到,他連最後一晚的時間都沒有了。


    她還沒說什麽,時逾白就快把自己嚇死了。


    江若心中有些無奈,口中淡淡的說道:“抬起頭來。”


    時逾白聽話的抬起頭,那張如玉的臉龐上淚水橫流,眼眶早已哭紅哭腫,說不出的可憐。


    “師尊……”


    江若問他:“為何要給我下藥?”


    時逾白哭的嗓子都有些發啞,扯扯唇角,露出一個格外難看的笑容。


    “弟子……內心卑劣,愛慕師尊,因而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弟子有罪。”


    江若點點頭:“確實大逆不道。”


    她看著時逾白,問他:“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時逾白搖頭,淚水不停的掉。


    抬手擦掉眼淚,從懷中掏出一個陣盤,雙手遞給江若。


    “深海中有禁修為的大陣,這是弟子做出的陣盤,開啟之後,可使修為恢複,師尊可用這陣盤,帶著無極前輩離開。”


    他舉著陣盤的雙手的手腕上,遍布傷痕,都是他取血時留下的傷口。


    江若看著這些傷口,沉默,無言。


    而時逾白根本不敢看江若,他害怕此時從師尊的眼中看到厭惡,冷漠。


    雖然他知道,他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這些結果是他應得的。


    可知道是知道,接受又是另一迴事。


    他想,師尊現在應該對他失望透頂了吧,應該恨死他了吧。


    都是他的錯。


    他是個壞人。


    他活該。


    時逾白瘦弱缺血的身體控製不住的微微顫抖,他忽然感覺很冷,冷的他說不出一句話。


    可就在這時,他忽然感受到了一陣溫暖,從他的手中傳來。


    時逾白身體一震,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他顫了顫眼睫,上麵還帶著淚珠,小心翼翼的抬頭看去,發現師尊並未如他想象的一般厭惡失望……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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