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沒有?”


    顧祈安頓了頓道:“……班裏有其他更需要的同學。”


    江若點點頭,目光落在他餐盤上的大白饅頭上,又看向領導。


    “你覺得呢?”


    領導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訕笑道:“這個具體情況我也不知道,不過稍後我們會好好核查一下,可能是負責統計的人太忙了,有所疏漏……”


    “這樣……”


    他扭頭,喊了旁邊一個人:“你快去處理一下這件事。”


    那人趕鴨子上架,也是強撐著一副笑臉,問了顧祈安的名字和班級,扭頭就走了。


    領導這才笑著對顧祈安說道:“放心吧,小同學,等我們核查清楚,該給你的補助一定會給你的。”


    顧祈安低聲說了句謝謝,心底卻並不抱希望。


    貧困生補助每個班就那幾個名額,真正有需要的人根本申請不到。


    他迫切需要的貧困生補助,在那些人手中不過是一雙鞋子,一件外套罷了。


    世態炎涼,他比任何人都了解這個社會的規則,也早已習慣了不公平對待。


    領導們見處理好這件事就走了。


    顧祈安沒仔細看,繼續低下頭啃自己的饅頭,忽然,聽到耳邊響起一句疑問。


    “隻啃饅頭,不噎得慌嗎?”


    顧祈安抬起頭,這才發現江若沒走,還站在剛才的位置。


    明明食堂很嘈雜,他完美的隱藏在這嘈雜的食堂中,被江若注視著,卻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他捏著饅頭的手緊了緊。


    “不噎,我等會兒去喝點水就好了。”


    江若了然的點點頭:“明天中午,食堂就會有免費的湯,用者自取。”


    在江若說這句話前,顧祈安從來不知道食堂會出現免費的湯。


    他垂著眼眸說了聲好。


    “那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學習啊,同桌。”


    顧祈安一頓,語氣有些驚訝:“你……你記得我?”


    “這是什麽很難以理解的事嗎?”江若自然而然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腦子:“我的記性一向很好。”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是個好學的學霸,各科老師的心頭寶。”


    “我說的對吧,顧祈安。”


    顧祈安張了張嘴:“也沒有那麽誇張……”


    領導們這會兒才發現圍著的江若不見了,連忙找了過來,江若隨手朝顧祈安擺擺手,轉身跟著這群領導走了。


    顧祈安靜靜看著江若的背影好幾秒,然後才繼續低頭吃飯。


    有些人,哪怕僅僅一個背影也能讓人覺得光芒萬丈。


    這種人是他一輩子都碰不到的人上人。


    啃完饅頭,顧祈安就去水龍頭那裏,打開水龍頭,把自己灌的飽飽登登。


    前幾天隻能喝個水飽填滿肚子,今天比起前幾天已經好多了。


    顧祈安迴到教室,準備做一會兒習題,然後再午休。


    沒想到他剛做完這一頁練習題,旁邊的同學拍了拍他的胳膊。


    “顧祈安,班主任找你。”


    顧祈安的班主任姓王,三十多歲的男老師,喜歡穿著白襯衫,戴著眼鏡,斯斯文文的,看起來脾氣很好。


    但顧祈安卻知道,他收禮。


    還會把他的貧困生補助駁迴,給班裏其他給他送過禮的人。


    此時他正站在門邊,笑著朝他招了招手。


    顧祈安放下手中的筆,走出去才看到他旁邊還站著一個地中海男人。


    王班主任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孩子,貧困生補助沒有領到,怎麽不跟我說呢?”


    “我最近事情多,有些忙,把你的申請表忘在抽屜裏了,沒有交上去,我還一直以為交上去了呢,你也不說……還好上麵的領導細心,核查了一下,不然就把你忘了。”


    旁邊的地中海男人開口詢問道:“小同學,情況是像王老師說的這樣嗎?”


    顧祈安看看他,又看看表情緊張不已的班主任,頓了頓,點頭。


    班主任立馬鬆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你看看這事鬧的,還好問清楚了,不然多不好呀……”


    “祈安啊,上麵已經把你的信息填好了,你等會兒就來我辦公室領補助吧。”


    顧祈安低聲說了句好。


    直到手裏拿著沉甸甸的三千塊錢,顧祈安仿佛還在夢中。


    這錢……


    竟然真的就這麽給他了。


    班主任沒有耍一點花招,也沒有克扣他的錢。


    顧祈安知道,這是江若的功勞。


    如果不是江若問起這件事,那些領導根本不會關注,就算知道了,也隻會當做不知道。


    顧祈安不知道怎麽表達他的感激。


    錢?物?江若那樣身份的人,好像都不需要。


    他沉默下來,把這件事記在心底。


    有了錢,就能給奶奶買藥,買營養品。


    奶奶的病不是什麽大病,是這些年太過操勞,腰酸腿疼的小毛病不斷,吃的又不好,營養跟不上,身體虛弱。


    顧祈安也想過爸媽如果還在的話,他和奶奶的生活估計不會這麽困難。


    但也隻是想想罷了。


    爸爸媽媽車禍去世,看他年紀小,家裏的叔叔伯伯蜂擁而上,花言巧語又搶又騙的拿走了家裏的房子,車子和存款。


    小時候全靠奶奶洗盤子撿垃圾才能活下來。


    活著,真的很難。


    “小安迴來了……呀,怎麽買這麽多東西?”


    奶奶拄著拐杖從屋裏踱步出來,看見顧祈安手裏提著那麽多東西,下意識的說道:“這…這得不少錢吧,快退了。”


    顧祈安把東西放在奶奶麵前,讓她一個個的看了看:“這些都是必要的……你不是腰疼腿疼嗎?這個膏藥,貼在腰上腿上,會好受很多,還有這個……”


    一一介紹完了,顧祈安把放在最下麵的營養品拿上來。


    “這些不貴,都是正常價格…今天學校發貧困生補助了,我才買的。”


    “而且這些東西買了退不了了。”


    奶奶一驚:“怎麽會退不了?”


    顧祈安抿了抿唇:“老板打折賣給我的,退可以,東西退了,錢不退。”


    他抬頭,用那雙黑黝黝的眼睛看著奶奶:“奶奶,你還要退嗎?”


    奶奶猶豫了:“這……那就不退了吧。”


    早已猜到這個答案的顧祈安把東西放好,轉身往廚房走去:“奶奶,你今天吃飯了嗎?”


    “吃了吃了。學習任務重,你又還在長身體,怕你迴來餓,我在鍋裏留了飯,還熱乎著呢。”


    兩個饅頭,一碗菜,還溫著。


    顧祈安從鍋裏端出,放在有些破舊桌子上。


    昏黃的燈光下,顧祈安狼吞虎咽的吃著,奶奶坐在桌子旁邊,慈祥的看著顧祈安。


    說不出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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