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在煉化落魂釘之時,不受其過度反噬抵抗,張玄真並沒有立刻向落魂釘中注入靈氣,而是先將神識引入九枚落魂釘當中,將其中的神魂烙印抹去。張玄真卻發現抹去這神魂烙印異常艱難,這也就是說落魂釘一旦認主,想要改弦更張卻並非易事。


    整整兩日的時間,張玄真憑借自己浩瀚強大的神識,以蠻力破除落魂釘內的神魂烙印,但用力過度,卻造成三枚落魂釘的識海被徹底破壞,無法再用,隻有六枚成了白紙一般的法寶等待認主。張玄真選出三枚落魂釘,將自己的分魂引入其中,在其識海複製自己的分魂成為識海中一縷與自己完全一樣的幻影。同時在落魂釘的識海中留下神魂烙印。張玄真的此分魂幻影,可引導是落魂釘,直奔對方神識而去。到此為止,這三枚落魂釘就徹底成為張玄真的三枚破神釘。待張玄真收迴神識,以神念引動破神釘,已經可以如自己身體手足一般操縱自如,甚是好用,而且隱蔽性極強。破魂釘可以直接放在泥丸宮神室之中,不需要收入儲物袋。


    張玄真將破神釘沉入培元靈漿之中,強大靈壓開始將培元靈漿當中精純的仙靈之氣壓入到六枚破神釘當中,以彌補破神釘在喪失三成魔氣之後剩餘的空間,以及減弱的威能。靈壓弱小,仙靈之氣根本無法被壓入到破神釘當中,不過張玄真是結丹巔峰之修為,靈壓之大,氣勢磅礴。精純的仙靈之氣一道道、一股股、一縷縷被壓入到六枚破神釘當中,破神釘中的缺失部分迅速被彌補,破神釘的品階,也逐步恢複到上品仙寶,甚至隱隱突破,要躍升至通天靈寶之品階。


    張玄真神情舒緩下來,程妙音看到張玄真神情放鬆,便知一定成功了。張玄真睜眼向程妙音將剛才的經過講述一遍。又取出三枚落魂釘道:“娘子,我將另外三枚煉化使用。這三枚破神釘的識海並無神魂烙印,等待認新主。娘子可將自己的分魂複製入其識海成為幻影,同時在其識海之中留下神魂烙印,便可運用此三枚破神釘了。”


    程妙音從張玄真手中取過破神釘,按照張玄真的描述,如法照做,煉化三枚破神釘,一切順利,並藏於神室之中。有此寶物,心中更覺安全妥當。


    此番修行煉化兩套仙寶,尤其是破神釘,被張玄真重新煉化,已至通天靈寶之境。


    ……


    宋建炎二年,冬!!


    張玄真、程妙音駕七寶琉璃車飛往宋都東京,以了數十年前欲遊曆汴梁之夙願。


    午後日偏,寶車降下雲層,此處離汴梁還有十數裏地,程妙音收起寶車,和張玄真落至地麵。馬上要到富庶繁華甲天下的都城遊玩了,程妙音難掩喜悅激動之色。


    可地麵的景象,卻將二人驚呆。看到有饑民走過,張玄真趕忙拉住問:“這大宋國都汴梁城是遭災了嗎?怎的如此景象?”


    聽得晴天霹靂般的消息:“大宋國沒了!!金兵來了,大宋國亡了!”


    張玄真二人麻木地往汴梁方向走去,沿途場景猶如地獄。


    鳥鴉啄人腸,銜上枯枝旁。女人倒埋土,雙腿迎風腐。腳骨伸入空,扭曲若荒藤。嬰兒抱母亡,正得狼果腹。路人喪魂行,眼中迷茫茫。腰間鋼刀斷,不知生路絕。金兵殺人樂,宋民哀嚎沒。人頭隨處滾,滾成屍山丘。殘屍無人埋,鼠蠅亂嗡嗡。十城百村千萬戶,屠光斬絕屍骨無。修羅天中淒風雨,不如汴梁人間獄。


    改朝換代,原來,是這幅景象。


    ……


    程妙音拉拉張玄真的衣服,輕聲道:“夫君……我……想迴家看看!”


    張玄真閉上眼目,搖頭歎息:“大宋國亡,不是幾個修士救得了的。”


    二人迴頭,再看看了無生氣的東京汴梁。曾經喧囂不夜天,推杯盞,夜未央。如今汴梁城依舊,隻是朱顏改,繁華謝幕花辭樹。短峰筆,雙折斷,白宣紙,泥中落,文化凋敝,衣冠罹難。


    張玄真聲音低沉,略帶磁性說:“娘子可想清楚了?上次與家人一別,距今可是有近百年時間了。世事滄桑,你可有心理準備?”


    程妙音聲音淒涼麻木地說:“我……其實也不知道,但是想想,活到周圍沒有一個認識的人,也不是那麽可怕,你看現在我們兩個在這世間,還有誰認得?我們……不是依舊好好活著嗎?”


    張玄真:“不一樣……那是因為你有我,我有你,故而不懼天地孑然,伶仃滄桑。”


    程妙音輕聲反複念叨:“你有我,我有你……你有我,我有你……”是啊,這句話太重要了,人活著,不能沒個念想,不能沒個依托。她兩個人,便互為依托,便是對方活著的理由。程妙音看著張玄真:“夫君,大宋國亡了。以前我從未想過這些,總覺得,大宋國存在得那麽天經地義,如昭昭天道。可是今天,竟然亡了。心裏……心裏空落落地,覺得自己像是一下子變成了孤魂野鬼。以後,我隻有你了!”


    張玄真將程妙音拉過來,摟緊懷裏問:“娘子,你現在能感覺到什麽?”


    程妙音:“能感覺到你,能感覺到溫度,信任,依靠!”


    張玄真:“所以,你不是孤魂野鬼。”


    程妙音:“夫君,你可不能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不見了。”


    張玄真:“咱倆有陰陽合歡訣,心神相連,誰也拋不下誰。”


    陰霾的天空突然撒下彌天大雪,遮蓋住了灑滿一地的苦難,不知道多少孩子熬不過這場大雪,不知道多少男女熬不過這個冬天。天寒地凍,兵荒馬亂,來年,更沒有希望,也許是顆粒無收之後的饑荒肆虐,也許是河壩無人看管後的洪水滔天,然後是洪水退去的瘟疫蔓延。苦難離亂,不知要持續多久,不知要重複幾遍,或者……無始無終,無窮無盡,萬劫難複!大雪如白霧,遮擋了視線。


    程妙音:“夫君,這雪好大,幾乎看不到汴梁城了。夫君你說,汴梁城真的曾存在過嗎?”


    過去的繁華是夢是幻,水月鏡花。


    皚皚天地,真幹淨!!


    二人乘七寶琉璃車向北一路飛去。百年未歸,張玄真二人來到太原府,現下是人地兩生。太原府的上空,程妙音收了寶車。二人從高空向下穿過低雲,此地陰雲稍稍變薄,並未下雪,隻是隆冬朔風,冷寒透骨。張玄真二人懸於空中,可以看到太原府的城牆,被金兵攻打過後,千瘡百孔。


    太原城內,房倒屋塌,一地黃土,街市凋敝。二人一落地便向城中走去,卻發現這太原城人煙稀少,原來繁華喧鬧,現在十戶九空。城南門外有六名金兵在盤查,張玄真走過去,六名持刀的金兵門衛見張玄真和程妙音衣著華麗,甚是奇怪,這太原城怎麽可能還有如此富戶?旁邊竟然還站一女眷,雖然紫紗蒙麵,看著是傾國佳人,便色心大起。


    張玄真也無甚話,抬起手幾個五行火球如閃電般飛向金兵守衛,其屍骨立刻化成飛灰,剩下那一名金兵門衛,顯然是被眼前景象魘住了。張玄真身形一晃,瞬移至其跟前,抬手五指張開,抓住其天靈蓋,便開始搜魂,待搜魂完畢,這名金兵神智已廢,癡癡傻傻,張玄真同樣抬手一個火球將其化為飛灰。


    張玄真迴至程妙音身旁,表情壓抑嚴肅,跟程妙音講述道:“金兵圍了太原府,宋國朝廷並未派來救兵,太原城上下,婦孺老小,舉城死戰。最後沒守住,被金兵破了,一場血洗屠城,這已經是三年前的事情。”程妙音長歎一聲,那語氣好像這個結果她早就猜到了。


    待進了城門,便看到街巷已被殘垣覆蓋,沒了通道。戰亂的廢墟狼藉,無人收拾,雜草一片。太原城周圍沒有亂墳崗,無人收殮屍體,其實整個太原城就是座墳。張玄真一直拉著程妙音的手,感覺到她的手由溫熱變到冰涼,由冰涼開始顫抖。


    前麵土堆轉過去向東,便是羊市街了。但二人轉過土堆,卻未曾看到她二人生長的羊市街,眼前已經變化得完全認不出來。看到的是金兵攻城時,倒塌的城牆。泥土磚石幾乎將羊市街掩蓋。漆黑的房梁門臉,一看便知,這裏著過大火。太原城被破,守城的宋軍官兵屍體被金人吊起,掛在街邊無人收屍,現在已經成了吊在門外的骷髏。此刻倒是能看到三三兩兩蓬頭散發、衣著破破爛的宋人來迴走動。


    張玄真隨便拉一路人問了一下:“這裏是羊市街?”


    那人道:“是啊。這條街是羊市街,那邊那截城牆黃土倒下來的地方叫坡子街。”


    張玄真道:“以前沒有坡子街吧?”


    那路人道:“當然沒有,不打仗,這裏原來好好的,後來打仗,金兵來了,把城牆推倒了。那土啊,石頭啊,那不就墊了半截黃土坡子,所以就叫坡子街了。現仗打完了,那地方的土,誰管呀,根本沒人管。金兵來了,除了燒殺搶劫,誰還管你這些事兒?!唉—— 好好的大宋國!唉——”


    張玄真二人又花了一炷香的時間,一步一步地走,一間一間地認,最後終於辨認出,張玄真和程妙音爹娘開的鋪子。大門還在,切肉的案子也在,隻不過再往裏便是倒塌的屋舍,梁斷屋塌。切肉的刀具都不見了,想來也是,肯定是抗擊金兵時都用掉了,四處皆是斑斑血跡幹了以後留下的痕跡。四下找了找,沒發現任何屍體,程妙音輕聲自言自語:“也不知爹娘如何了?”


    張玄真:“娘子不用擔心爹娘,那都是百年前的事情了。咱兩家的爹娘有了掌門的丹藥和符籙,一生無憂,健健康康,安安樂樂,活到壽終正寢,並無任何苦難。”


    聽到這裏,程妙音才算安心點,又說:“在這裏受苦的,定是咱兩家的後人。”程妙音說話間早已鼻塞哽咽,淚濕眼睫,看著張玄真。


    城破國亡,國之不存,家宅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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