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虎快馬加鞭,朝東北方向太原城去了。


    剛走沒多少時間,兩個身影從天上跌落而下,重重砸過樹上的層層樹枝,手臂粗的樹幹,和那兩個人影一同都摔在地上,然後是一大片落葉,紛紛飄下。


    剛剛落下的兩人,還沒來得及喘過氣來,鋪天蓋地的冤魂惡鬼便殺到了。此二人遇到的群鬼數量,可比鄭太歲他們遇到的多了十倍不止。天上是血雲低垂,數十冤魂一身黑色濃霧猶如風卷揚塵,從兩人身上一飄而過,帶走二人身上的元氣。又有數十冤魂一身白色帶血長袍,雙手如鷹虎尖爪,撲到二人身上,劃出道道血痕,撕下一片片血肉,二人身上的靈氣血肉,四散飛濺。


    二人眼前是百鬼夜行,無間地獄的恐怖景象。


    如果隻是一兩隻荒郊野外的孤魂野鬼,此二人即便修為低弱,也根本不放在眼裏,抬手間就能處理掉。可是現在,殺也殺不完的冤魂惡鬼,一劍刺穿一個,後麵又飄來十個,哭著,笑著,嚎著,叫著,讓人絕望。


    腥臭撲鼻,汙血滿身,手腳冰冷,二人已然筋疲力竭,靈力大損,手中胡亂揮出的長劍已經靈光暗淡,雜亂無章,軟弱無力,拚死抵擋著殺至身前的群鬼。此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徒太山遠程而來的散修瀟遠道和苗玉。


    二人相互對視了一下,心領神會,立刻決絕地拚命雙手一揮,祭出五把陣旗,正是要擺出五雷陣,這最後的大招。


    一個唿吸間,瀟遠道雙手已成五行訣之勢,口念神咒:“五行演紫垣,縱橫運神兵,一分在陰陽,五雷聽我令……疾!” 苗玉在旁,雙手極速在胸前合成五雷訣與瀟遠道配合。


    二人配合天衣無縫,五行真雷得令而至,紫光銀雷,自空中淩冽劈下,不可阻擋,無法逃避,一道烈雷劈下,十幾隻兇鬼便煙消雲散,數十道,數百道紫雷不停高空烏雲中降臨,立時周圍一片鬼哭狼嚎,焦臭味到處彌漫。


    半炷香之後,二人靈力耗盡,雷陣靈光消散,陣旗盡毀,雲散雷去。


    周圍一片安靜,二人自以為已經斬盡兇鬼,抬眼卻看到百丈之外,無數兇鬼又憑空出現,向二人圍了過來。


    瀟遠道絕望道:“完了,師妹,你我二人今天,可能走不脫了!”


    在二人引頸待屠之時,無數惡鬼冤魂忽然停下了動作,懸空而立,而後,讓出一條通道,瀟遠道和苗玉看向天空,一個男人粗狂的聲音在天空飄揚:“兩個煉氣期的鼠輩,還是不肯將陰陽雙魚佩交於我?”


    瀟遠道怒聲迴到:“我們與你玄意門無冤無仇,你卻截殺我們,胡乾陽更是慘死在你的玄意幻陣之下。我們修為低下,無力與你趙玄機對抗,但是,那陰陽雙魚佩乃是我們之前所在門派的祖師李太真所贈,師恩如山。趙玄機前輩,你無非就是想借陰陽雙魚佩打開玄陰洞天空間之門,你若能好言相邀,我三人必能盡力輔助你玄意門打開洞天入口。如今你卻如此蠻橫,以死相逼我等二人,還殺死了胡乾陽。更有幾個凡人,誤入你玄意幻陣,你都不肯放過,糟踐人命,害死他們。我等雖弱,也絕不會低頭,任你魚肉。”


    原來,剛才那撞鬼的一幕,是玄意門掌門趙玄機為了截殺胡乾陽,瀟遠道和苗玉他們,從而奪取陰陽雙魚佩,擺下了玄意幻陣,這種陰鬼陣法,自是把被攝入陣中的人喂了陣中的兇鬼冤魂。鄭太歲一幹人無意間被卷入了這玄意幻陣之中,才成了陣中亡魂。可憐那程玉梅,自始至終都是無辜受難的一個。


    趙玄機於空中說話之際,暗自運轉靈目,對地上二人一掃,隻感應到了那瀟遠道丹田處的陽魚佩,而苗玉身上的陰魚佩果真不見了蹤影。


    趙玄機,乃結丹期巔峰大修士,麵對兩個煉氣期小老鼠,竟然逼不出陰陽雙魚佩,無計可施,心中微怒,根本聽不進去剛才瀟遠道那一番廢話,便不打算手下留情,故意以靈力加持聲音,聲音便猶如洪鍾大呂,震耳欲聾,怒喝道:“混賬!那天機門已然滅門,你個煉氣小輩,竟然還拿李太真來嚇唬我,我且問你,陰魚佩現在何處——?” ,就在最後那幾個字一出口的同時,一股巨大威壓以趙玄機為中心,向四周飛速散開,瞬間,百丈之內,結丹期的威壓震得地動橋斷,樹倒牆塌,河湧浪翻,山裂石滾。玄意幻陣中的百鬼陰魂同時仰天長嘯,更助威勢。


    瀟遠道和苗玉在巨大威壓震動下,內髒心脈幾乎被震碎,麵容憔悴,幾乎脫相。嘴裏大口大口吐出鮮血。苗玉凝住心神,神識傳音,對瀟遠道說:“師兄,拚了,隱遁符,再不逃命,沒機會了!” 瀟遠道和苗玉分別拿出所剩最後的隠遁符,一人一口精血噴在符籙上,在二人眼中,周圍景物突然變得虛影綽綽,一切都變得慢了下來,隻有他二人的動作不受影響,但是此符籙,對施法者的靈力和元氣消耗過大,一般他二人能維持一炷香的時間,但是如今生死搏鬥,身體裏早已沒有力氣,這一次,能維持三十個唿吸的時間就不錯了。兩人轉身拚命向東北方向全速騰空而飛。


    沒有飛多久,就趕上了下方地麵上,正在快馬飛奔的張鐵虎。


    對於趙玄機這樣的結丹期修士,那煉氣期的隱匿逃遁手法實在是小兒把戲,隻聽他在空中厲聲道:“玄意門徒聽令,祭追風劍陣——”


    玄意門循字輩四人:胡循功,錢循成,孫循明,王循法,雙手閃電般結出九字真言手印: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雙手各擺追風劍陣手印,四人按東南西北的方位排列,中間的追風劍陣中,靈力顯現成一柄巨劍,自陣中慢慢升起,以追風逐電之勢,直追瀟遠道和苗玉而去。


    不足五個唿吸之間,那柄靈力巨劍就追上了正在逃命的二人。二話不說,那靈劍一分為二,銀光激閃,一柄從苗玉後心入,前心出,另一柄從苗玉丹田入,丹田出。苗玉隻是輕哼了一聲,就化為點點銀光,隨風消散。


    靈劍又順勢分為三千六百柄閃著銀光的飛刀,毫不停留,徑直朝瀟遠道刺去,如瓢潑大雨般,咻咻咻落下。


    瀟遠道在空中眼睜睜看著自己的雙腿,右臂被細小飛刀斬的沒了蹤影,一寸皮膚都不剩,他剩餘的軀體在空中不受控製地翻滾,讓他用餘光看到了正在快馬逃命的張鐵虎。於是,瀟遠道毅然決然,左手擺了一個血煉飛虎印。血煉飛虎印乃是修士在意外情況時,比如用丹田之氣培養靈寶時,因為意外,靈寶在體內失控,此時,為了自救,不得不把靈寶硬生生逼出體外,此時就需要左手結“血煉飛虎印”強行把寶物逼出來。


    隨著左手血煉飛虎印的手勢,那陽魚佩就活生生從瀟遠道的丹田處,破腹而出,上麵還糾纏著瀟遠道的根根血脈,疼得瀟遠道咧嘴大叫,但是他手上動作絲毫沒有減慢,順勢左手雙指一引,運轉他身上最後的靈力,指向張鐵虎,那陽魚佩泛著幽幽靈光,瞬間追上快馬飛奔的張鐵虎,沒入張鐵虎的丹田,消失不見。


    這最後一幕,瀟遠道已經看不到了,在追風劍陣下,瀟遠道魂飛魄散,隕落無蹤,就好像他從來沒有來過這個世界……


    三千六百柄飛刀合而為一,掉頭,向追風劍陣飛馳而迴。


    張鐵虎滿腦子是程玉梅,耳邊是唿唿風聲和混雜的馬蹄聲,根本沒發覺自己身後空中,這追魂奪命的一幕。唯一有感覺的,就是張鐵虎下腹部,微微有點發熱的異樣。張鐵虎在馬鞍上,雙腿用力,輕抬屁股,無聲地放了個屁,便覺得肚子沒什麽問題了。


    ……


    瀟遠道和苗玉慘死的地方。


    五道流星般的銀光停在這裏,五個身影顯現出來,趙玄機,胡循功,錢循成,孫循明,王循法。四個徒弟滿地找玉佩,翻了半天,什麽都沒有找到。


    隻有趙玄機,若有所思地懸空而立,並沒有急著找玉佩。他一直在尋思:“剛才玄意幻陣裏,明明還有一個凡人,怎麽他卻沒事兒?進出我的幻陣,此人是毫無感覺,毫發無損……真是怪事兒。”


    大師兄胡循功打斷了趙玄機的思路:“掌門,那玉佩,翻了半天,卻找不到!”


    趙玄機心事重重地說道:“算了,別找了,有人比咱們急。遲一些,自會送上門來。咱們迴蘭若古寺門口,看看玄陰洞天去。”


    四人在後,趙玄機在前,五人朝蘭若古寺那裏去了。


    百丈之外的一棵大樹上,一個身影慢慢顯形,好像已經在這裏停了很久了,隻是因為隱匿了身形和氣息,所以沒有被任何人發現。此人正是無極門掌門吳崖子。灰白道袍,長長地垂至一雙黑色布鞋的腳麵上。長臉白眉,道髻整潔,慈眉善目。他嘴角微微向上一翹,心裏道:“現在,我也該迴城,扮演郎中救人去了……”


    ……


    蘭若古寺門口


    趙玄機在空中盤著雙腿,手掐北鬥訣,默念神咒。


    地上擺開十八個小陣旗,陣旗中的九星大陣靈光燦燦。


    四個徒弟分列九星大陣的四個陣腳,盤膝而坐,胡循功和錢循成雙手擺日君訣,向大陣輸入絲絲靈力。孫循明,王循法兩人手掐招星訣,陣中是天心,天任,天輔,天蓬,天芮,天柱,天禽,天英,天衝九星的星位,現在這九星星位均已亮起。那天心,天任,天輔三星星位更是明光大放。沿著大陣邊緣還有四十九個亮點,這亮點現在已經有一個熄滅了。


    趙玄機在空中默默看著,心裏道:“玄陰洞天已經降臨了,隻是沒有陰陽雙魚佩,無法進入。這次降臨一共有七七四十九天,現在,第一天已經過去,還剩四十八天。剛才截殺那三個散修的時候,隱隱感覺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故而沒有追趕。明日入太原城,探探虛實,看看還有哪方勢力也來湊這個熱鬧了。”


    ……


    張鐵虎跨馬急奔,背上是人事不省的程玉梅,張鐵虎用腰帶將其緊緊困在自己身後,以免落馬。太原城門遙遙在望,東方微微發白,晨霧輕輕升騰。折騰一夜,他倒是沒感覺累,總是把人救迴來了,可他心裏頭卻是思緒萬千:“我自己自幼習武,本來是想變強,憑本事護住一家人,結果,現在父親無端受辱,遭人拳腳毆打,心上人目前也昏迷不醒。自己太弱了,光是能打有個屁用,出來混,要講……唉……生在人世間,到底如何才能不受欺辱,逍遙自在啊!你看那鄭太歲,也算是城裏的狠角色,現在不一樣是拋屍荒野,連全屍都沒有,甚至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鄭太歲就算有兄弟替他報仇,該找誰去?”想到這裏,他忽然一激靈,心道:“壞了,明天還是得找衙門老爺,把事情說清楚,別到時候把這殺人的罪過算到我張鐵虎頭上,這可是七條人命,讓鄭太歲的手下們來找我算賬!那我家裏和玉梅家裏哪能受得了……”


    騎馬又行了一會兒,日上三竿,城門打開,張鐵虎也到了城門口。


    張鐵虎快馬往玉梅家裏趕去。程有吉和玉梅她娘在屋裏先是聽到馬蹄聲,後就是猛烈地砸門聲。


    老兩口開門一看,門外站著的正是張鐵虎,背後是人事不省的程玉梅。玉梅歪著頭,睡在張鐵虎的肩上,頭發散亂地垂下來。


    玉梅娘田玉蘭顫著聲音喊:“玉梅?玉梅?你醒醒,是娘啊!” 玉梅娘說著說著就哭起來。


    四人進屋,程有吉幫著把玉梅從張鐵虎的背上放下來,平躺著安置在炕上。


    程有吉看著自己的丫頭,沒有看張鐵虎,想來也是心裏有怨言,問道:“你說說,到底這是咋了?昨晚不是你敲門叫走的俺家閨女,咋弄成這樣了?”


    張鐵虎把昨晚他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這才解除誤會。老兩口才知道昨晚不是張鐵虎,而是鄭太歲叫人綁架了程玉梅。程有吉長出了一口氣,這算是讓玉梅這丫頭撿迴了一條命。


    張鐵虎又把去衙門錢捕頭借馬,去赤橋村救人,結果看見鄭太歲死了,還有好多陌生人的屍體,都是被五馬分屍,聽到這裏,沒見過啥世麵的老兩口被嚇得不輕。反正不管咋著,他們家的玉梅是活著迴來了,這就是萬幸啊!


    張鐵虎也沒有閑著,也不想著休息休息,先跑迴家跟自家爹娘報了個平安,就趕緊滿大街小巷去尋醫。一連請了三四個老先生來家裏給程玉梅把脈,結果郎中先生都是說唿吸平穩,脈象穩固,根本沒有病症。但就是說不清楚為啥醒不過來。


    轉眼,日頭西落,一天就過去了。


    張鐵虎把住在城東頭文廟附近的那個郎中老先生送迴家後,心事重重往迴走。正路過城東這嶄新的文廟,這座廟宇是在他爹張貴小時候,城裏的人為了祭祀孔子興建的,故得名文廟,四十多畝地的大小,坐北朝南,從南麵開始,依次建有照壁、六角亭、欞星門、大成門、大成殿、東西兩廡和崇聖祠,內部很寬敞,院落是前後四進式布局,氣派非凡。


    文廟旁邊一條窄窄的悠長小巷子裏,一個六十多歲,頭發灰白的道人正在擺攤算命。張鐵虎瞅了一眼,便低頭眉頭緊鎖,心事重重,也沒有太注意這老人,徑直從老人麵前經過。老人卻輕咳一聲,說道:“這位——可是張鐵虎?”


    被老人這樣一點姓名,張鐵虎非常驚訝,停下腳步,看著老人說道:“老神仙,您是哪位?怎知道我的姓名?”


    老人繼續道:“我不僅知道你的姓名,還知道你家裏有年輕女子撞邪人事不省,是也不是?”


    這位老人,正是昨夜神秘出現的無極門掌門吳崖子,人稱機緣道人。吳崖子昨夜隱匿身形和氣息,目睹了玄意門掌門趙玄機布陣截殺三名散修,又目睹苗玉將陰魚佩傳給程玉梅,瀟遠道將陽魚佩傳給張鐵虎,然後張鐵虎快馬迴城,趙玄機帶領門徒迴蘭若古寺。整個事件都在吳崖子遠遠地注視之下。而後,吳崖子一路迴了太原城。這結丹期巔峰修士的身法之快,豈是普通凡人能理解,故而吳崖子早就在這文廟旁的小巷裏,靜靜等著和張鐵虎這一次見麵了。


    同時,吳崖子讓自己的門徒暫時在城外等他,並笑著對他的四位徒弟說道:“可能為師這次要給你們再領個師弟和一個師妹迴來了,哈哈哈……”


    張鐵虎鬆開馬繩,正要附身下拜,求吳崖子去救程玉梅,吳崖子拖住了他的手臂,並沒有受他這一拜。微笑著說道:“時候未到,不必著急,現在不是拜我的時機。你先迴去,我自隨後趕到。”


    張鐵虎感動得幾乎流淚,這辛苦一天現在總算有了希望。


    看著張鐵虎的背影,吳崖子笑笑。心裏暗自說道:“小夥子,隻怕,咱們再見麵就要在牢裏了,你這一去,可是迴不了家了。”


    張鐵虎牽著錢捕頭的馬,慢慢在城裏走著,不知不覺,日落月升,天已經大黑了。就在張鐵虎在羊市街口一轉彎的時候,一下上來五六個人,為首的正是借給他馬的錢捕頭。


    錢捕頭:“正兇找到了,給我把人拿了!”


    錢捕頭一聲命令,其餘的捕快一擁而上,把張鐵虎按倒了,五花大綁。


    張鐵虎疑惑大聲喊道:“錢捕頭,我正要去給你還馬去,你這是為啥?錢捕頭?為啥抓我啊?”


    錢捕頭陰笑著迴道:“張鐵虎,抓的就是你,走吧,迴衙門,好好說說!”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仙緣道侶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雲哥師傅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雲哥師傅並收藏仙緣道侶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