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玄真和程妙音本欲來方淩月於聖仙閣落腳之處,了解一下玄鐵令之事。未曾想,方淩月正在教訓本門弟子龐樂君。經方淩月搜魂,此人竟然是異界派來人界的探子。


    方淩月看了一眼龐樂君,說道:“方才我對其搜魂,得知她和混元無量派的柳存思竟然都來自是所謂‘太和幽冥境’的異域空間。龐樂君是太和幽冥境的君主派來人界的細作密探,他們都有踏白軍的令牌,踏白軍就是刺探敵情的斥候。”


    在場幾人一聽,都是吃驚不小。


    尤其是張玄真,脫口而出:“難道,那褚隆孝,竟然是太和幽冥境的細作密探?不可思議!無極門的前任長老,竟然是異界的密探,匪夷所思!”


    程妙音滿心疑惑,一時間好多問題,不知從何問起,便想起一處問一處:“方前輩,這個什麽太和幽冥境又是怎麽迴事?是魔界嗎?還是其他什麽須彌空間?我在本門師兄那裏聽說過芥子納須彌之說法,就是一個很小的微粒當中,卻別有洞天,可以容納無量空間,是這樣的嗎?”


    方淩月迴答道:“芥子納須彌!嗯—— 也是,也不是。”


    張玄真:“也是,也不是?這怎麽解釋?”


    方淩月:“這世間有大道三千,三千世界,一個世界便是一個道法空間。我們人界宇宙,便是三千世界的其中之一,有太陽煌煌,有寒月皎皎,有銀河杳杳,有三垣,又有四象,更有二十八星宿,貌似無邊無際,無窮無盡,但是人界宇宙在三千世界的空間中,也隻是滄海一砂。說到太和幽冥境,就是這三千世界空間的縫隙中,多出來的一個封閉空間,這個多出來的空間無人知曉在哪裏遊蕩,裏麵可容納百千萬生靈,正是幽冥老魔從虛空中創造的。所以太和幽冥境不是人界中一粒芥子容納的,而是在空間縫隙中被創造出來的須彌空間。”


    張玄真無奈看著低頭不語,滿臉茫然絕望的龐樂君。而身邊的龐輕輕也停止了哭鬧,想是掌教的一番話,龐輕輕不得不信了。


    夜長夢多,話多出事,剛才一番長談,卻生出變故。龐樂君不知何時,竟然悄悄取出剩餘全部的血煞丹,運轉功法,將許多的血煞丹融合在一處,變成了一團魔霧,其間有血紅之光繚繞流轉。


    方淩月一瞧,立刻喊道:“魔界功法,不好!”方淩月一聲提醒,張玄真立刻放出護體神光護住程妙音,另一手橫劍在前,程妙音也祭出了七星寶傘。龐樂君身前那團魔霧中,飛出數隻青色利爪,直撲方淩月,張玄真和程妙音三人。


    龐樂君口中還高聲說道:“你們哪裏來的許多廢話!”


    方淩月手臂一掄,畫出太極,一個法陣圓盤出現在三人麵前,七星寶傘並未派上用場,青色利爪被方淩月的法盤擋下,化為黑煙飄散。緊接著一聲巨響爆裂,整個屋外的法陣結界劇烈晃動,三人看去,結界上,竟被打出一個巨大的空洞,洞周圍全是裂縫,龐樂君已經從洞中逃遁。


    此時眾人已經鬧到夜幕沉沉,彎月高懸的時候了。


    方淩月,張玄真和程妙音怎麽可能任龐樂君逃跑,在天道宗外五十裏之處,三人截住了龐樂君。幾人頭頂之上卻是天道宗龍象真人王玉陽,於高空喝道:“你太陰教在我天道宗做甚?攪得雞犬不寧!”


    太陰教掌教方淩月馬上斂衽一禮,低眉頷首說道:“真人恕罪,我太陰教內出了叛亂逆徒,確實晚輩管教不嚴,多有得罪,萬忘海涵!”


    王玉陽怒喝了一聲,甩袖轉身離去,遠處傳來聲音:“太陰教家事,不便插手。你方淩月好生處理貴派內部事務,莫要讓其他門派恥笑。”


    邊說邊禦遁光離去。


    龐樂君於王玉陽元嬰威壓之下,自不敢造次,待龍象真人遠去,立時祭出自己的星瀾劍。龐樂君身上的黑色血絲,沿著經脈走遍全身,借著月光,一道一道清晰可辨,眼角有黑血深處,胸口因為急促唿吸,起伏得異常劇烈,身體這種征兆,顯然是在燃燒元神,做最後抗爭。


    一個龐樂君,以一敵三,哪裏是對手,真是抱著決絕的心情,拚死一搏,為死一搏,求死一搏。一劍刺向張玄真。方淩月和程妙音心中都是一緊,玉如意,九陰紫虛劍同時打向龐樂君,龐樂君一聲慘叫,倒在血泊裏,黑色粘稠的血液,濺灑得四處皆是。


    龐輕輕修為低弱,但是一直沒有放棄,拚命跟著眾人的遁光,此刻才趕到,一落地,就衝向姐姐龐樂君。


    龐輕輕伸開雙臂,擋在龐樂君身前,哭喊道:“住手!不要再打我姐姐啦——!”


    程妙音柔聲道:“孩子過來,以後,我給你當姐姐好不好?”


    龐輕輕厲聲迴答:“不好!我隻要我的姐姐!”


    方淩月厲聲道:“你姐姐是魔界來的細作!”


    龐輕輕泣不成聲,之前還是淩月宮的仙子,龐輕輕以之為傲,怎麽一下子就成了魔界的尖細。


    龐樂君勉強撐起身體,拉著龐輕輕:“好妹妹,聽話,姐姐以後不能保護你了,這個妙音姐姐會保護你,你跟她去吧——!”


    龐輕輕泣不成聲,急急走到程妙音身前,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用力磕頭,額前通紅,粘滿砂石。嘴裏哀求著:“求求你,不要殺我姐姐,你殺了我姐姐,我就沒有家了……!”


    程妙音忍不住,眼淚也奪眶而出,趕忙轉過頭去,用手捂著口鼻,強忍著哽咽,不忍直視。張玄真走過來,摟著程妙音的雙肩,能感覺到她在微微顫抖。


    龐樂君高聲叫龐輕輕過去,然後扯下一縷頭發,交到龐輕輕手中:“拿著這個,交到程妙音姐姐那裏,以後,我就是妙音姐姐,妙音姐姐就是我。”


    龐輕輕還是哭喊著,死不願意。程妙音飛身到了近前,冷冰冰對龐樂君說道:“算了,我們不殺你,你迴幽冥境去吧,別再來了!”


    龐輕輕一聽,睜大了眼睛,這是姐姐唯一的生機,趕忙替姐姐叩謝程妙音和張玄真。然後就要扶著龐樂君起身,龐樂君冷笑了一聲:“我的身份敗露,我迴不去淩月宮了,龐輕輕也迴不去太陰教了。淩月宮容不下我和輕輕。我現在多希望,我是出生在人界啊……!”


    龐樂君:“程道友,你我相識很短,但是眼下,我無人可以托付,我虧欠師尊和太陰教太多了,我隻能把這孤苦的龐輕輕托付給你,你會對輕輕好的,是不是?”


    程妙音:“是的,我一定會好好待她!”龐樂君聽到程妙音的迴答,便把自己的斷發硬塞進龐輕輕手中。


    龐樂君最後看著頭頂的星空,哀問蒼天:“既然要我來人界,為何又讓我生在太和幽冥境?!既然我終究一死,為何又要讓我養育龐輕輕,她才十三歲?!為什麽我不是生在人界——!”龐樂君說完,吞下了秦雲雨吞服的那種自爆丹藥。


    張玄真一看危險,便勢如風雷,打開護體神光,衝到近前抱著程妙音和龐輕輕那孩子遠遠躲開爆炸範圍。


    一聲霹靂雷鳴,龐樂君化成雲煙飄散。


    龐輕輕‘哇’的一聲就哭喊了起來。


    姐姐沒有了!


    十三歲的龐輕輕,第一次體會死亡的意義。


    程妙音緊緊抱著龐輕輕,好像她抱得越緊一分,龐輕輕心裏的創痛就能減少一分。可是,誰也安慰不了龐輕輕,誰也代替不了龐樂君。姐姐沒了,家也沒了,而龐輕輕,連個仇人也沒有,她都不知道該恨誰!


    這人間啊——!這螻蟻蒼生啊——!


    程妙音從龐輕輕緊握的拳頭中,慢慢抽動那縷斷發,龐輕輕的拳頭漸漸鬆開了,放開了那縷斷發,龐輕輕的雙手,摟住了程妙音,閉起眼睛,沉沉睡去。程妙音用紅繩將那縷短發拴好,係在了龐輕輕的脖子上。


    已過子夜,時間不早,張玄真陪著程妙音正欲離開,方淩月叫了一聲:“妙音妹子,你且留步,姐姐想說幾句話!”


    程妙音轉身,疑惑地看著方淩月,心中暗道:“這是要攤牌了吧,和我搶我夫君,管你是不是結丹巔峰,我也和你拚上一拚。”


    方淩月卻是把話說得很直接:“我方淩月確實是想攀附你的夫君玄真道友,但我絕無意在你和張玄真之間插一腳,既然妙音妹妹實在容不下我,我也不會硬貼。隻是……”方淩月看了看張玄真,說道:“隻怪我和玄真道友沒有緣分,將來,玄真道友必然能飛升上界,彼時,還望張道友能對我提攜一二,我心足矣,我方淩月一切,隻以飛升上界,成仙不死,永享逍遙為目的!張道友,你可願意?”


    程妙音心裏的疙瘩總算是解開了,原來,並不是想要夫君,而是想要仙緣。


    程妙音瞪了張玄真一眼:“方前輩問你呢?你倒是給個準信兒?”


    張玄真一拱手:“晚輩也不知何時能渡劫飛升,現在晚輩的修為和方前輩相比,更是如天壤雲泥。但是若有朝一日,晚輩有機會能助方前輩一臂之力,晚輩必盡心相助,決不食言。”


    方淩月笑道:“有張道友你這句話,我就放心啦!我一個幾百歲的老家夥,哪有心思摻和你們的夫妻情義,我隻是要一個這天大的仙緣,就足夠啦!”


    張玄真又問:“晚輩鬥膽,還想請問方前輩,到底前輩為何如此確定,我必能飛升?還欲攀附?”


    方淩月笑道:“此事,可是說來話長。”


    程妙音現在確定,這位方淩月並不會搶她夫君,而且相處下來,方淩月人也不錯,便好奇心大起,笑著催促道:“方前輩若不介意,可否給我和張玄真講講此間由來?讓我等也長長見識?”


    人們總是健忘的,便是強如元嬰的神識,可過目不忘,這一刻,張玄真二人不是已然忘了當日這個‘還算不錯的好人’正欲裏應外合,滅了無極門。此外,還不知用無極門的弟子屍體煉了多少血煞丹。


    此刻,雞鳴五更,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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