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小孩子的繼承問題塵埃落定,廳裏蔓延起了一抹溫馨和緩的氣氛。


    可不知為何,沈繁星的神色卻陡然間陰沉下來,變得冰冰涼涼。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這周圍的氣溫仿佛都要降低了好幾度。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視下,沈繁星直刺刺地看向翟麒。


    “翟先生,我通過各種渠道調查得知,當年確實是我的母親沈知蓉主動向你提出分手。沈國棟將沈家蠶食殆盡,你無動於衷。


    關於這一點,沒人敢說你半句不是。但我母親的骨灰被扔到了最低等的骨灰堂安置,你這一直以來居然都置身事外?”


    說到此處,沈繁星的眼眶猛地泛起一層酡紅,恰似被烈火灼燒過的雲霞,濃烈而又刺目。那是她內心深處的憤怒,不斷翻湧、層層疊加的直觀體現。


    “我心裏明白,當年你是被拋棄的那一方,或許從這一方麵上來說,我沒資格跟你講這些。哪怕僅僅是念及與我母親曾經一起長大的情分,你也不該如此冷漠,任由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能連沈繁星本人都察覺不到,她此時的臉龐布滿了猙獰,與她平日裏那副精致姣好的模樣簡直就是判若兩人,顯得驚悚極了。


    迴想起剛踏入翟家,看到翟晨和翟曦時,沈繁星便誤會了這兩個孩子,乃是翟紹庭與其他女人生出來的。


    沈繁星當時的內心被怨恨充斥,可即便在那樣的情緒下,但她從未把怨恨轉移到年幼的孩子身上,相反還一度積極地為翟曦治療病情。


    她一個沒有受過太多教育的村姑,在被仇恨蒙蔽雙眼時,都能放下成見,心懷善意地去對待翟家的孩子。


    而翟麒作為母親曾經的摯愛,又是京城第一豪門家的大少爺,有權有勢的,卻能做到如此冷酷無情?這實在讓沈繁星難以理解和接受。


    麵對沈繁星的厲聲質問,翟麒眉頭攏起了一大片的疙瘩形狀,嘴唇也在抖動得厲害,卻始終無法說出一句完整的話,隻能發出幾聲含糊不清的哽咽。


    他雙手猛然抬起,抱住了自己的頭,手指用力地插入頭發中,壓抑蒼涼的抽泣聲從他喉嚨深處傳出,一聲接著一聲。


    楊麗容見狀,心中猶如被千萬根針紮著,是說不出來的難受。


    她何其無辜,本是局外人,卻因為丈夫和沈知蓉的過去,無緣無故地被卷入這場二十多年前的情感旋渦之中,受盡了傷害還沒法討個說法。


    而翟紹庭,自沈繁星質問翟麒開始,他就這麽靜靜地坐著。臉色好像也沒有太大的變化,讓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不知過了多久,翟麒的肩膀顫抖頻率越來越低,直至歸於平靜。


    他開始抬起頭,雙手在膝蓋上緩慢地搓動著,隨後才目光定格在楊麗容身上。


    “麗容,我首先要對你說一聲道歉。我一直瞞著與沈知蓉之間的過去,讓你無端承受了這一切,也給你帶來了太多傷害。你是一個溫柔善良、全心全意對這個家的好妻子,是我對不起你。”


    緊接著,紮旗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積聚起所有的勇氣,將目光轉向翟紹庭。


    “紹庭,父親也要跟你鄭重道歉。當年老爺子敲定你和繁星的婚事時,我卻始終沒有勇氣站出來反對,這才導致事情發展成了如今這個局麵,讓你和繁星都被描上了汙點。”


    最後,翟麒望向沈繁星,他的喉結上下滾動,像是有千斤重的石頭哽在喉嚨。他微微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追憶,掙紮了許久過後才艱難開口。


    “在知蓉和沈國棟結婚的當天,我開著車,趕去沈家。可當車子行駛到離沈家門口僅有幾百米的地方時,我卻停了下來。直至到那一刻,我居然還在為知蓉著想,想要顧及她的麵子和處境。


    於是我想出了第二個辦法,那就是給她打電話。我在電話裏頭明確表示,隻要她說一個好字,我立刻把沈國棟趕出京城,然後我們馬上結婚,我會用餘生來保護她。


    可是,她拒絕了。她還說了一句令我畢生難忘的話,那就是她選擇沈國棟或許是個錯誤,但不選擇我卻是百分百正確。


    我根本沒有心思去琢磨她話裏的深意,我隻覺得自己的一片癡心被辜負,被糟蹋。所以也就是在那時,我對她是徹底死了心。”


    直到聽到她難產去世的消息,我雖然偶爾也會感到唏噓和傷感,但我因為負氣,始終都沒有去看望過她,甚至都不知道她被安置在哪個骨灰堂。”


    出乎意料的是,楊麗容是第一個理解翟麒的。她重重地吸了吸鼻子,眼眶依舊泛紅,臉上卻多了幾分釋然。


    “繁星,真不是我護短。其實當年翟麒也不過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小夥,沈知蓉幾次三番那般決絕,他被傷透了心,有那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你不該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他一人身上。”


    盡管翟麒曾深愛過沈知蓉,但自打與楊麗容成家以來,他的一顆心都撲在了這個家上,從未有過一絲一毫的背叛,對她也是溫柔體貼,關懷備至。


    楊麗也是想通了,幹嘛要跟發生過的沒法逆轉的事情置氣?人隻要活著,重要的就隻能是眼前的生活和感受。


    所以楊麗容對沈繁星說出了,這麽一番勸導又帶著幾分敲打的話來。


    翟紹庭也終於開了口。


    “沈繁星,你是否記得那天,在鄒作禮家裏出來後,你說你很不理解,為何沈知蓉會放棄鄒作禮這樣的富家公子,而去選擇沈國棟?


    我當時對你說的話,就是你母親當時也很年輕,難免會有迷茫和衝動,不能用事後諸葛亮的心態去批判她當時的決定,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認知外的局限。


    就像我父親,他當年同樣年輕氣盛,麵對那樣的打擊,變得心灰意冷,從此與沈知蓉老死不相往來,這也是人之常情。


    還有,我希望你能夠端正一下你的態度和觀念,我父親由始至終都並不是加害者,而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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