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鬼將軍的怒吼咆哮。


    令青衣好似被掐住了心髒般,就連鬼體都有些虛幻了,根本沒有半點的反抗能力。


    在百年前本該進入輪迴的他,由於已經忘不掉那個人,忘不掉那百年的約定,才依托著惡鬼將軍成鬼。


    這往常永不絕滅的鬼身,青衣沒有半點的留戀之意,之所以會一直等到現在,就是為了完成自己的執念。


    可當惡鬼將軍從瑞光塔逃出,露出這般兇殘模樣後。


    青衣卻是無比清楚,絕對不能讓那些故人的後輩,更不能讓小蝶來到此廢村,否則定當會被這惡鬼害死,為此專門設下了鬼打牆。


    可怎麽都沒想到。


    百年不曾見過的小蝶,竟有特殊的法子穿過那鬼打牆,一路來到了這廢村之中。


    結果才剛來。


    就被那惡鬼將軍拘來,看出與他的關係,更是以此要挾,欲要換取十個童男童女。


    無可奈何,被逼上了絕路。


    青衣在細想一會後,便打算趁此機會請來高人屠這惡鬼,就算會因此魂飛魄散也毫不在意。


    現在的它,已經心滿意足了。


    小蝶跟百年前長的相差無幾,似乎還記得自己,也知道...那個曾經的戲班,依舊是還記得那百年前的約定,那這也就夠了。


    正因如此。


    青衣鬼專門選擇在青芝山腳下的溫麻村,當麵擄走了十名童男童女。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惡事。


    那法力深厚的道長,以及都能屠龍的娃子,聽到這個消息後,肯定是會第一時間趕來。


    即便這惡鬼將軍道行很高,麵對那師徒倆肯定也掀不起半點波瀾。


    應當快了。


    按照時間推算,他們應當也快要來了。


    但現在要做的事情,便是拖著,絕對不能讓這惡鬼將軍,把自己擄來的十個無辜孩子害死。


    想到這裏。


    青衣便是強忍著快要渙散的鬼體,以及心髒的窒息感,對著惡鬼將軍拱了拱手,格外的恭敬道。


    “大將軍,可是誤會大了啊。”


    “小人本就是依托您才成道,這是救命之恩,怎還敢指手畫腳。”


    “隻是小人覺得...這麽多日才好不容易擄來了十名童男童女,要是這般簡簡單單的吃掉,豈不是乏味無比。”


    “況且,現在太陽高懸於天,直接吃掉這些孩子,終究是有違天和,怕是會被天地懲戒。”


    “不若小人先唱上一出大戲,給您稍稍的解悶解乏,等到那天色昏暗之時,再拿這些孩童填肚,豈不是更好?”


    聽到青衣的這番話。


    隻剩半個腦袋的惡鬼將軍,仔細想了數秒後,臉色好看了幾分。


    “你說的倒對。”


    “好不容易擄來這些孩子,確實不能這般毫無滋味的吃掉。”


    “至於天和?哼,本帥羅刹一族從不畏懼,當初跟著吾族帝王殺入此地,就不曾想過什麽天地懲戒。”


    “況且,本帥自從逃出那瑞光塔後,便是心有所感,粗略想想應當吾王也快蘇醒,即將開啟新的一番血腥殺戮。”


    “青衣,好好伺候本帥,往後多尋些童男童女來,屆時本帥也給你安排個軍師之職。”


    “等吾王來臨,便踏平此地。”


    “是,是。”青衣恭敬彎著腰應著,盡管心中有著百般厭惡,但還是扯出笑臉迴答惡鬼將軍的話語道。


    “小人肯定是會好好伺候大將軍。”


    “現在就讓小人獻上一出《長阪坡》,帶著大將軍的這股氣,定能踏平此地,扯下那些狗道士的人頭!!”


    說完。


    青衣便是化為鬼氣飄到那破爛戲台中,看了眼昏迷中的小蝶,心頭暗歎開始的唱起這出戲。


    ......


    與此同時。


    後閩縣的深山之中,林海恩一行人正在飛快的趕來。


    在旁邊的閩江支流水道裏,不斷有波紋泛起,時不時還能看到一個巨大的龍尾伸出水麵,各類魚蝦都藏了起來,根本就不敢露頭。


    為了避免什麽意外發生,大青也跟著一起同行。


    見到遠處有棵係著紅布的大樹。


    林海恩不由得停下腳步,看向身旁滿臉疲憊的朱班頭,麵無表情道。


    “朱班頭。”


    “這可是你留下的記號?”


    “不,不是。”朱班頭連忙搖了搖頭,更是左右四顧幾眼,無比肯定的迴答道。


    “海恩道長。”


    “我們從來就沒走到過這個地方,先前幾次都是在半途就被攔住,根本沒辦法走過那鬼打牆。”


    “應該是恰好遇到的那個女子,不知用什麽辦法穿過鬼打牆,害怕迷路就留下了一個記號。”


    林海恩輕輕點了點頭,隨即認真思索起來。


    那個鬼打牆大概率是青衣鬼設下,能獨自用法子穿過的話,說明這女子多半也有幾分道行,或者是從事陰陽行當的人。


    但本事多半不怎麽樣。


    否則的話,根本就不需要用這紅布來認路。


    而且從先前朱班頭的話語能得出,這女子應該也是為了某件事來找青衣鬼,才這般冒著風險也得進到那廢村中。


    所謂的百年之約。


    有約定的不隻是這個戲班,大概還有那個女子。


    不過,林海恩卻敏銳的感覺到...朱班主多半還有事情瞞著,隨即一邊快步往前走著,一邊不帶情緒的緩聲道。


    “朱班主,這次會帶你們戲班進山,無非就是順手施為。”


    “本道隻是看不得惡鬼禍害孩童,所以才這般著急趕來此處,若你不想往後遭劫的話,我勸你老實把事情說清楚。”


    “否則即便演了大戲,圓了百年約定,多半還要出其他詭事。”


    “那更早進山的女子,你是否知道具體的來曆?或者說跟你們這個的青衣班有什麽關係?”


    聽到這番話。


    朱班主先是愣了下,隨即連忙答道。


    “海恩道長,你倒是誤會了,真沒有半點瞞您的意思。”


    “那女子的來曆,我是真不知曉,但通過先前她的講述,卻是能多半猜出她的前世如何。”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她的前世或許是我的姑奶奶,也就是我爺爺的姐姐。”


    “姑奶奶?前世?”林海恩眯起眼睛,更是冷冽的繼續道:“把事情都說清楚,這跟前世又有何關係?她怎又是你姑奶奶了?”


    閻九幽亦是豎起耳朵,明顯對這些往事也很好奇。


    朱班主理了理腦中思緒,跟在林海恩的身旁,不由得長歎一聲道。


    “這也是我爹臨死前告訴我的。”


    “讓我能不提便不提,但若是有人問起,也無需忌諱什麽。”


    “我的姑奶奶叫做朱夢蝶,而這個青衣班,其實在那百年前並不叫做青衣班,而是叫做周家班。”


    “最開始的創立者亦不是我爺爺,而是另一個人,戲班中的成員都稱其為周生,周家是閩地當時的一個豪紳大族。”


    “我爺爺和姑奶奶從小父母雙亡,為了填飽肚子不餓死,就一起去學閩劇,最後進了這個周家班。”


    “周生演青衣,姑奶奶演花旦,一人獨演時候便已是出彩,兩人一起時那唱的更叫一個好。”


    “當時周家班能算是這方圓百裏,最好的戲班子了。”


    “就這樣演了幾年,堅冰化水,情愫暗生,那周生和姑奶奶便私定了終身。”


    “可周家是那豪紳大族,姑奶奶隻是個無父無母的浮萍,那周生的家中長輩又怎能看得上?”


    “還真是老套的棒打鴛鴦戲碼。”林海恩麵無表情的插了句,似乎都能猜到後續的情況了。


    朱班主點了點頭,隨即再度歎了口氣,繼續道。


    “是啊,很老套。”


    “但情這一字,真當是不知困住了多少人。”


    “那周生的父母不同意這事,更是直接給另一位豪紳大族的千金,以周生的名義下了聘書,逼著他娶門當戶對的千金為妻。”


    “周生看似柔軟其實心中卻格外剛強,不願順著家中,甚至就連家都不迴了。”


    “可這一來,便是徹底惹惱了周家,周邊百裏的村子,更是懼怕周家的勢力,竟是短時間內無一願意再請周家班來唱戲。”


    “那時的周家班有十多個人,全靠這唱戲來賺錢糊口,沒人願請,豈不就得活活餓死,這是釜底抽薪之舉啊。”


    “就這樣過了三個月。”


    “周家班接不到一場戲,就連不少唱戲用的東西,都變賣掉了,戲班眾人無路可去,無食果腹。”


    “似乎唯一的路,便是周生向家中低頭,娶那門當戶對的千金。”


    “我的姑奶奶不願拖累戲班眾人,就在周生到處問戲接戲的時候,跳進這閩江之中尋死,就連屍首都未找到。”


    “實際上,那天周生已經是接到了戲,這深山的村子不受周家影響,願意拿不少糧食來換上一出大戲。”


    “可喜訊未至,死訊便到了。”


    “強忍著悲痛,眾人還是在這村中唱了一出戲,換來不少的糧食,但這也是周生的最後一場戲。”


    “唱完這出戲後。”


    “周生便同樣跳進閩江之中,更是將戲班交付給了我爺爺,讓其照顧好戲班眾人,更不要再把名字取為周家班,省的又被周家針對。”


    “同時立下了一個約定。”


    “百年之後,若是這傾盡心血的戲班還在,那就再來這深山村中,這周家班最後唱了一出戲的地方,來給他看一眼。”


    “我爺爺更是承諾,隻要戲班還在一天,那便會遵守此約定。”


    “戲班在,約定便在。”


    “而就是從那一天起,這戲班就不再叫周家班,改為了青衣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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