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之中,安陵容的問話輕柔卻帶著一股莫名的威儀。


    偶有臣子雙目靈光乍現,似開了竅一般,雙手拱在袖口,上前一步朝著安陵容行禮道:“皇上。”


    “黃河兩岸,窯洞之中所出鎏金磚,如今已經在民間流通。”


    “微臣有幸,見過一匹。這鎏金磚正如昨日鑒止所說,堅固,且用料均來自於黃河淤堵暴曬之泥。”


    “解決了水患,又增加了收益。”


    “這鎏金磚雖不如金磚結實,但若用來修建工事,必定是鎏金磚的主要特點。”


    “這一事,聽聞是由內務府統領女官義女鑒止奔波。”


    “如今理藩院主使,又是接任使臣,出席各國的職位,此職位由鑒止擔任最為合適。”


    “一為了鎏金磚售賣,兩岸百姓民生,二是,皇上用人,堪乃典範。”


    安陵容聽著出列臣子的話,臉上帶著憂慮,心中卻是開懷。


    “哦?”


    “可是鑒止無實職,也未曾參加科考,若是任命為理藩院主使,是否對其他臣工不公,是否會引起天下學子反對?”


    “皇上。”又有臣子從隊伍中站出:“皇上,依臣所見,不拘一格用人才。”


    理藩院主使如燙手的山芋,此時這群臣子們見有人帶頭,輪番上陣,不遺餘力的想要說服安陵容。


    “昨日九洲清宴上,鑒止姑娘介紹鎏金磚侃侃而來,可見其在此中下了不少苦功夫。”


    “前有蔣提督殿上現身手,後有鑒止姑娘當場與羅刹國敲定鎏金磚售賣事宜。”


    “微臣等由心而外敬佩,理藩院主使,當能者居之。”


    話到如今,安陵容順水推舟道:“愛卿們所言有理。”


    “既然愛卿們力薦,朕便下詔書,任命鑒止為理藩院主使。”


    “朝中多處重職空虛,待此事一過,便大開科舉。”


    “愛卿們迴府後,有意者可督促府中公子小姐。”


    這話一出,朝臣們的心頭,鬆了一口氣,又心生起向往,各家府上的小姐此時摩拳擦掌,也等著科舉下場,試上一試。


    想到家中的夫人,在聽到新政後,紛紛鉚足了力氣,想要讓府中的小姐們入朝為官。


    無事便去女學之中幫忙。


    “臣等謹遵皇上聖喻。”朝臣們紛紛恭敬行禮。


    “退朝!”立春覷了一眼安陵容眉間倦怠之色,站在一旁喊道。


    “臣等告退。”


    養心殿中各位朝臣紛紛走出,瞬間,人頭湧動的養心殿,隻剩下繁亂的腳步聲,安陵容端坐在鳳椅之上,神色忽明忽滅。


    她定定的沉思了半晌,才道:“立春,去傳旨。”


    “任命鑒止為理藩院主使。”


    “是。”


    話音剛落,驚蟄在門外行禮的聲音響起:“奴婢給貞容請安。”


    玉墨來了?


    安陵容正翹首看著,隨著一道人影入內,步子急促,圓乎乎的小臉,長發早已經盤做婦人發髻,她見著安陵容就眼眶發紅,鼻頭酸澀,還是止住了情緒,福身行禮道:“奴婢給皇上請安。”


    玉墨剛剛站起,她看著安陵容,想上前又怕壞了規矩,直到安陵容率先拾級而下,牽起了玉墨的手,笑著問道:“怎麽了?”


    “怎麽不說話?”


    “朕的玉墨有脾氣了?”


    玉墨這才迴轉過神,揪著安陵容的手指,多日不見,她想起她多日遞的折子均被打迴,她心急如焚,再一看安陵容好端端的站在那處,抽了抽鼻子道:“奴婢不敢。”


    安陵容一聽,玉墨還真是有了惱意,她也未做解釋,隻是笑著繼續問道:“你在兵部侍郎府上過得如何?”


    “奴婢在兵部侍郎府上過得不好。”玉墨道。


    不好?


    安陵容的眸子驟然冷漠,一隻手牽緊了玉墨:“受了委屈?”


    “誰給你的委屈?”


    玉墨望著安陵容笑,眸中情緒翻騰,心中想起從前太後在宮中有事,安陵容遞折子屢屢受挫,她瞳孔微縮,對上安陵容的視線:“皇上,奴婢在兵部侍郎府上,記掛著皇上。”


    “皇上,若不然,奴婢迴來伺候皇上可好?”


    安陵容閉了閉眼,如同舊友寒暄一般,她掩下眸中情緒,她也念著玉墨,隻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路,玉墨若是久在宮中不迴,兵部侍郎府上那一大家子,該如何?


    “玉墨,你之心,朕知曉。”


    “隻是既然嫁了人,兵部侍郎府上又無不妥,朕若是罔顧夫妻之情,執意將你招入宮中,恐怕人言可畏。”


    “朕的養心殿中,當然有你的位置,也是你的退路,朕是你的腰杆。”


    “你若掛念朕,日後便入宮來看看。”


    “你還未曾見過清風,朕帶你去看看。”


    秋末的熱烈,帶著餘溫,卷起的熱浪,透過養心殿的窗欞之中,吹向了主仆二人,玉墨見著安陵容好端端的完好站在這處,才想起小皇子,她亦步亦趨的溫順跟在安陵容身後。


    如同許多年前,在壽康宮之中跟在安陵容的身後。


    “驚蟄,吩咐禦膳房,給玉貞容備下些梅花酥,八寶羹,你玉墨姐姐從前愛吃的,都讓禦膳房備著。”


    “是。”驚蟄應答了一聲,匆匆轉身。


    玉墨笑意渲染在唇角,皇上還記得,她跟在安陵容身後入了內室,才見到被允袐環抱著的小嬰兒,正精神抖擻的伸長了脖子,打量著屋中的一切。


    雙手緊緊攥成拳頭,允袐望向來人,見是玉墨,仿佛得了救星一般,轉手便將孩子放入了玉墨的手中。


    玉墨倒是抱的趁手,她從前在家中便幫她額娘看過弟弟,此時她滿心滿眼打量著懷中的嬰兒,白淨的臉龐之上,眉眼如墨,狐狸眼初見雛形,剛一入懷,玉墨便見小皇子裂開了嘴,無聲的笑著。好似做了什麽美夢。


    這就是她的小主子麽?


    玉墨抱著嬰兒,突然一股奇異的念頭升上心頭,有個孩子居然這般好麽?


    隻是小主子若是長得像皇上應該會更好。-她想。


    “王君,你偷懶了。”安陵容望向允袐嗔道。


    允袐望著站在光色之中的安陵容,歲月靜好,他突然脫口而出:“安安,要不咱們避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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