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康司散發出的氣勢,她僵在原地。


    女人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料到這種情形。


    對方的表態,到底是“不”還是“是”?


    他沒有給錢…


    所謂的親眼去看,也隻是句漂亮話吧?


    ‘虛偽的家夥…’


    女人心情複雜的看著康司遠去的背影。


    自從高塔劃分出居民區與貧民窟後,她和那些孩子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乞討、扒竊的手藝沒了用武之地,富庶的老爺們也不再前來光顧,還要提防同為“野狗”者的掠奪。


    沒有人會任用貧民窟裏的貧民,他們也缺乏能夠求生的本領。


    而過往的積蓄也經不住長久的消耗。


    大孩子尚且能夠忍耐,年齡小的卻很難…


    總得活下去。


    另一邊,本不輕鬆的康司,在走了這一遭後,心態更是雪上加霜。


    沒看見的,他可以當做不存在。


    但既然已經聽見,他就不會裝作沒聽到。


    設想著可能的解決方案,康司將求證之事記在了心裏,繼續順著嘯機的指引向前…


    “哢噠”的提示音響起。


    鮮紅色的指示燈熄滅。


    終於,康司在一間與周圍住房沒什麽區別的簡陋木屋前站住了腳步。


    他抱著木箱輕輕撞了撞那扇像是被蟲蛀過的木門。


    “咚。”


    “咚。”


    “嘩啦!”


    木門在康司眼前向後倒去。


    他頓時呆在了原地。


    而屋內的場景更是令他目瞪口呆。


    ——讓時間迴到昨天。


    安妮迴到小屋的時間。


    在這裏她能很好的隱藏蹤跡。


    沒人能想到一個囂張跋扈的契約者會願意委身於一處貧民窟之中。


    除去這些,她還掌握著不少偽裝手段。


    總之,這裏對她來說是安全的。


    這也是安妮決定在木屋中契約鬼怪的原因。


    其他諸如心中的執念,外界的刺激…都是她下定決心的誘因。


    【稻草人】


    關押著它的惡靈晶珠現在就在安妮的手裏。


    晶珠散發著微弱的,枯黃色的光芒。


    “向前看。”


    安妮喃喃著。


    “可我放不下…”


    “我放不下…”


    “拿什麽向前看呢,爸爸?”


    心中那沉甸甸的疙瘩始終拉扯著她迴頭。


    想起那徹夜不停的大火,想起顛沛流離的生活。


    安妮想了很多。


    如果她不是契約者,如果爸爸能一直陪著她,如果…


    太多如果,最終被現實擊碎。


    她需要貫徹自己的選擇,即便結果不盡人意,甚至糟糕透頂。


    這樣她才能為過往的掙紮,為曾經的努力,為一切…劃下一個句號。


    一個不那麽完美的句號。


    隻有這樣,她才有勇氣嚐試開啟嶄新的人生。


    才能放下。


    或許這會成為她心中永遠也無法放下的傷痛。


    但也已經足夠了。


    至少她努力的嚐試過放下。


    安妮釋放了晶珠中的鬼怪。


    那兩根被綁在一起的木棍已經化作了【稻草人】的骨架。


    在【枯草】生出之前,她伸出手,牢牢握住了【稻草人】的軀幹。


    與此同時,尖銳的【枯草】以【稻草人】為中心向外發散,有的纏住了安妮的手臂,有的刺穿了她的手指。


    就像伍德曾經說過的那樣。


    想要契約鬼怪?


    用你強韌的肉體,堅韌的精神,克製它,征服它。


    這是神明為勇武者準備的契約,也是對勇氣的最高考驗。


    當然,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不要忘記削弱鬼怪所散發出的負麵能量。


    雖然這些話是伍德說給康司的,但安妮作為一個有些資曆的契約者,自然也知道。


    她強忍著疼痛,拾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契靈藥劑,用牙齒咬開軟木塞,將其潑灑在【稻草人】的身上。


    這是她單獨從選好的咒具中攜帶迴來的,能夠降低契約時所遭受到的反噬頻率與反噬強度。


    鮮血從指節與掌心間溢出,安妮承受著【稻草人】的尖嘯,喚出【獄火】。


    盡管【稻草人】已經足夠虛弱,卻也不是一個女孩能夠隨意拿捏的。


    即使惡鬼不像邪靈那樣擅長擊潰人的意誌,也擁有能夠動搖人心智的本能。


    更何況,安妮的心靈千瘡百孔。


    而此刻她應對的,是以恐怖聞名的【稻草人】。


    恐懼升起的那一刻,安妮明顯感覺到自己身上的火焰在劇烈的抽搐。


    這象征著她內心的動搖。


    【枯草】進一步向上,紮穿了安妮的小臂,攀上臂彎。


    如同步步逼近的恐怖。


    燃燒著的【獄火】勉強壓製住了【枯草】後續的動向。


    但【稻草人】的攻勢仍舊不依不饒。


    那惱人的尖嘯刺激著安妮的神經,她的眼中開始出現幻覺,仿佛自己再次置身於那場數年以前的火海。


    自己已經成為了契約者,卻仍像當時那樣無力。


    身上的【獄火】開始不受控製,灼傷了她的皮膚。


    搖曳的火光為她的幻覺增添了許多色彩,這讓安妮再次見到了許多人。


    許多她不認識,或是早已遺忘的人。


    同村的長輩,兒時的玩伴…


    他們都像是她的父親那樣葬身於火海。


    安妮已經有些分不清,耳邊的尖嘯到底是【稻草人】發出的,還是迴憶中的陣陣痛唿與慘叫。


    她模糊的意識放鬆了對【獄火】的掌控。


    火勢緩緩縮小,像是繼承了她父親的意誌,盤踞在安妮身旁,為她撐起了一片不被【枯草】侵擾的空間。


    她進入了意識的戰場。


    滾燙的熱浪炙烤著安妮的眼皮。


    四肢仿佛受到了限製,她睜開眼,打算確認周遭的狀況。


    適應著強烈的火光,安妮終於看清了麵前的男人。


    眼前之人,正是她思念已久的父親。


    男人伸出手擦拭著安妮的淚花。


    正當安妮打算開口說些什麽時,劇烈的火勢騰起,瞬間將男人的身影燃成了飄散的灰燼。


    極致的悲傷下,女孩瞬間失去了聲音。


    無論如何呐喊,哭嚎,都沒有人能聽見她的聲音。


    一片火光之中,安妮蘇醒了。


    【枯草】不知何時已經刺穿了她的咽喉。


    在她意識到這一事實時,強烈的窒息感便接踵而來。


    【燒卻】【焚痕】


    安妮迅速發動【獄火】的能力,在恢複傷勢的同時,繼續與【稻草人】對抗。


    她的目的是契約,而非驅散。


    所以她隻能在對抗中將其壓製,不斷與鬼怪互相消磨,直至一方徹底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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