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難行,馬車到白麓書院腳下時,已是傍晚時分。落日的餘暉籠罩在書院的屋簷上,天邊雲霞漸變得絢爛多彩,宛如一幅夢幻般的畫卷。段書瑞搓了搓手,他能感覺到隨著海拔的升高,溫度也降低了一些。


    二人拾階而上,書院門口站著的還是之前那個門童。他向二人行了一禮,恭敬的說道:“二位先生來得正好,還有半個時辰弟子們才放學。我先帶二位去住所看看吧。”


    二人拿上行李,跟著門童往裏麵走去。書院裏既有寬闊的大道,也有一些羊腸小道,門童領他們走的就是一條小道。雖然知道這裏不是寺院,但段書瑞還是聯想到“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這句詩。走了一會兒,他對書院的布局有了大致了解。藏書樓、講堂、祭祀祠堂是其中的三座標誌性建築,這三座建築呈三角之勢,將其餘建築環抱其中。三人現在要去的住所就位於藏書樓到祭祀祠堂的必經之路上,背靠後山,與山長蘇顥的住處相隔不遠。


    看著天色一點一點暗下去,段書瑞的心裏有些惋惜:看來今天是見不到魚幼薇了。他走在崎嶇蜿蜒的山路上,唿吸著山間新鮮的空氣,感覺自己已經和大自然融為一體。門童說道:“這裏是一些德高望重的夫子的住所,離下麵眾弟子的住處有一段距離,因此山長特意增設了一間膳堂。二位將行李放好後就可以去用餐了。”


    門童帶著二人進了一扇木門,穿過一條長長的甬道,在左手邊第三間房間門口停下。門童對段書瑞說道:“這間房是山長為您安排的,您若是需要什麽東西可以拉鈴,馬上就會有人來。房間裏有一張書院的布局圖,您看了就知曉膳堂在何處了。”


    溫庭筠疑惑的問道:“請問我住在何處呢?是和上次一樣嗎?”門童微微頷首:“溫先生,您的房間緊挨著山長的房間,請您隨我來。”


    溫庭筠迴頭看了段書瑞一眼,恰巧段書瑞也正在看他。溫庭筠搔搔頭:“段兄,看來蘇兄是想和我好好敘敘舊啊。那你先好好休息,我明天來找你,咱們再一起去見幼薇。”


    段書瑞微微一笑,點了點頭。這一路馬車顛簸,他也有些疲倦了。


    告別了溫庭筠,段書瑞迴房躺下。他本來想倒頭就睡,但是腹中傳來陣陣饑餓感,他聳了聳肩,打算去買些幹糧迴來充饑。他看了一眼布局圖,將其塞進懷裏,便出門了。


    他沿著圖上的指示找到了膳堂。他看了一眼後廚,發現飯菜還算豐盛,於是打消了買兩個餅子帶迴去的念頭,決定就在這裏吃。他打了慢慢一碗飯菜,剛找到位置坐下,就聽到旁邊兩個人在說話。


    兩個人臉上溝壑縱橫,須發灰白,一看就是上了年齡的學者兼講師。其中一人說道:“於兄,你聽說過之前在京城中傳得沸沸揚揚的那個小神童嗎?”


    另一人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湯送進嘴裏,咽下後才迴答道:“是那個叫魚幼薇的女孩子嗎?聽說她現在在鄭兄的班上。”


    段書瑞捕捉到敏感信息,立刻警覺的豎起耳朵。但他深知偷聽最重要的就是不要被別人發現,因此麵上仍裝作淡定的樣子,夾了一筷子清蒸羊肉送入口中。


    “可不是嘛。那丫頭可真是了不得,這次月測又名列前茅。我看除了杜宇衡,沒有比她成績更高的了。”


    段書瑞得意的勾起唇角——那當然了,畢竟是我的得意弟子!可惜他這個念頭還沒有持續多久,就被接下來的一番話打散了。


    “再聰明又能聰明到哪裏去?畢竟是一個小女子!以後也不過是一介女流之輩,能有多大作為?”那被稱作“於兄”的人輕哼一聲,將筷子重重放到飯碗上。


    段書瑞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往頭頂匯聚而去,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憤怒,暗中警告自己不能在此處節外生枝。他一向是一個冷靜的人,別人怎麽辱罵他他都不屑一顧,但他唯一不能接受的,就是別人辱罵他身邊的人。小學時,有一個男生帶著一幫小團夥將他堵在廁所裏,大肆辱罵他。他一言不發,推開為首的男生準備往外走。誰知這男生不知道見坡下驢,竟然開始侮辱他的母親,還用了許多歹毒的詞匯。段書瑞當場爆發,一拳頭砸在他的鼻梁上,打得他鼻血直流。力度之大,將其他的男生都震住了。以至於後麵被打的男生看到他時,都隻敢繞著走。他機械的咀嚼著飯菜,卻什麽味道都嚐不出來。


    “於兄別激動,她一個小女子的確翻不起什麽大的浪花。聽說溫璋那小公子還對她頗為中意呢……”


    “他溫家家大業大,家主又頗得皇帝器重,他溫璋以後什麽樣的女子找不到?何必找這麽一個貧民女孩?”


    段書瑞再也忍不住了,他將飯碗往前一推,重重的站了起來。椅子摩擦地麵的聲音很大,二人都被嚇了一跳,往他這邊投來目光。他沒有理會二人,將碗筷拿到指定位置放下,徑直離開了。


    段書瑞在甬道上慢慢行走著,明明是炎炎夏日的夜晚,他卻感覺周身血液像被凝固住了一樣冰冷。多虧了這二人,他才深刻理解了什麽叫刻板印象。即使前朝出現過武後、上官婉兒這樣傑出的女子,許多男子卻還是堅持著“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觀念。當他們在朝堂上叱吒風雲,舞弄權勢時,女子們隻配呆在深閨庭院之中,慢慢的枯萎凋零。


    他不希望自己的弟子像尋常人家的女兒一樣,被父母養到成年就匆匆嫁出去。從此整日與柴米油鹽為伴,在簡陋的房屋裏了此殘生。他希望她能夠早日發現自己未來想做的,並竭盡所能的去實現自己的理想抱負。如果可以,他希望成為她的踏腳石,衝鋒陷陣時搭建的壁壘。他願意用一生去護她周全。


    段書瑞迴到房間,沉默的躺下。合上眼睛前,他最後看了一眼床頭她贈送的簪子——那是他來到這裏後收到的最有紀念意義的一件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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