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迴事?”楊縣令皺起眉頭問道,春瓊聞聲也停下腳步。


    “迴大人,方才村民前來稟報,說碼頭有人跳江了。”那衙役此刻也顧不上向春瓊道歉,急忙向楊縣令稟報情況。


    “人如何了?可救上來了?”楊縣令接著問。


    這寒冬臘月的天氣,跳江之人,即便不死,怕也得脫層皮。


    “死了。”衙役低聲答道。


    “走,去看看。”楊縣令神色一凜,抓起一旁的大輝便快步向外走去。春瓊猶豫片刻還是跟上。


    一路上,寒風凜冽如刀割,眾人的腳步卻不敢停歇。到了碼頭,周圍已經圍了一些村民,看到官府的人來了,紛紛讓出一條路。楊縣令走近,隻見江邊沙灘上倒著一具屍體,身體浮腫,衣服緊貼在身上。


    盡管臉色發白,但還是能看出來這是個極為年輕的女子。


    “諸位可知曉這跳江之人是誰?”楊縣令轉身問旁邊的村民。


    一位老者顫巍巍地站出來說:“迴大人,這姑娘是上江村馮義的閨女,去年年初剛找了個上門女婿,不知道怎麽想不開了。”


    楊縣令微微點頭,示意仵作驗屍。他帶著衙役在周圍仔細查看。


    春瓊在一旁看著,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悲哀,如此年輕,到底是為什麽,要這歲末之際,竟以這樣決絕的方式告別塵世。


    “去上江村馮家請家屬到縣衙辨認。”楊縣令對衙役們吩咐道。衙役們領命而去。


    此時,江風唿嘯,楊縣令望著滔滔的江水,等待著仵作的初步驗屍結果。


    “大人,死者確為溺水而亡。身上無傷痕,是否為自殺,還需大人再查探。”仵作驗屍後迴稟。


    楊縣令點頭,“先將屍體運迴縣衙。其他人在附近打聽,看是否有目擊人員。”


    說完走到春瓊身邊,“瓊兒,外麵太冷了,你先迴去。”


    春瓊同意,查案的事,她確實不懂,幫不上什麽忙。


    黃昏時分,一陣啼哭聲從衙門傳到後院,“枝兒,去看看是否是死者家屬來了。”


    枝兒立刻迴複,“姑娘,是的。門外都能聽到聲音,我聽到有人喊我可憐的女兒了。”


    春瓊披衣而起,穿過側門,來到前麵衙門,此時裏麵正鬧哄哄的。


    一個老婦人撲在屍身旁,又哭又罵,“你個死娃子,不孝子,爹娘費勁巴拉將你拉扯大,好不容易成親,爹娘以為能跟著享兩天福,你倒好,受點氣,就想不開去尋死!早知道你會尋死,小時候我們何必費盡心思給你治病!你死了一了百了,我們兩個老家夥咋辦?你不到一歲的兒子咋辦?”


    春瓊心底思量,這姑娘八九不離十真是自殺,聽這位老婦人口中所言,應是與家裏人鬧了矛盾。


    楊縣令示意衙役將趴在屍身上的兩位家屬拉開,出了驗屍房,一群人到公堂上問話。


    剛到公堂,人群後麵擠出來幾個人,“娘,真是桂麗?”


    一句問話點燃了老婦人的情緒,“天殺的不孝子,你們來做什麽?你妹妹都被你們逼死了,這下好了,你們再也不用擔心會迴娘家給她做長工了!”


    “娘,我們也沒說什麽,哪知道她心眼這麽小,如此想不開。”從人群中出來的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梗著脖子辯解。


    楊縣令走上公堂,拍了下驚堂木,待安靜下來,問道,“馮氏,到底是怎麽迴事?”


    那老婦人跪下,“迴大人,死者桂麗正是民婦女兒。民婦家中無子,隻有三個女兒,桂麗是小女兒,這兩個是老大老二。”


    說著指了指身後跪著的兩個年輕婦人,繼續道,“桂麗去年剛滿十六,我們兩個因怕無人養老,就招了上門女婿。桂麗今年剛生完孩子,女婿又一直在外做工,家裏的地,我們兩個老人實在幹不了,就在農忙的時候叫老大老二迴來幫忙幹活。次數多了,老大老二不願意,跟桂麗時有爭吵。今年冬季家裏也種了大棚蔬菜,我們都知道反季蔬菜價格高,如今又有縣令大人幫著解決銷路,定是穩賺不賠的。老頭子心大種的麵積大了,溫度達不到,眼看著各家青菜都長大了,我家的才剛冒出頭,著急之下,又叫了老大老二迴來幫忙砍柴,準備將大棚鍋爐的火燒的更旺些,好讓蔬菜早日成長。”


    她抬袖擦了擦眼淚,“今天早上,姐妹三個又吵起來了。老大老二一直罵桂麗沒用,嫁的男人不管家,一年到頭不迴來。說她這輩子都在拖累兩個姐姐,小時候為她治病兩個姐姐一天福沒享,長大了嫁人了男人也靠不上,還要兩個姐姐常年給她做長工養她和孩子。當時,我看桂麗沒跟往常一樣反駁,還以為她已經聽習慣了,哪想到,她一氣之下竟然跳了江!”


    馮氏捶著自己胸口,滿是悔恨,“都是我不好。我不應該貪心建那麽大大棚,更不應該叫老大老二迴來幫忙!”


    春瓊神色微變,不曾想這裏邊的內情還有蔬菜大棚的事。她不禁在心裏反複迴想,當時自己到底有沒有強調過水暖棚搭建的大棚麵積不能過大?


    心道,一會兒要再確認下這事。


    這老婦人的一番哭訴著實令人心酸,道出了貧民家中的諸多無奈與矛盾。眼前的馮氏,小女兒桂麗不堪姐姐們的責罵跳江,老婦人滿心悔恨自責,可惜一切都晚了。她希望造成這些的沒有自己的失誤。


    春瓊不禁思緒萬千,在沒有國家保障的前提下,普通家庭的老人該如何養老?成親後不與父母同住的兒女,又如何照顧幫襯父母?


    那兩個年輕婦人麵色慘白,哆嗦著身體,顫聲道,“今天早上,我們就喝了碗苞穀磣就被爹催著上山砍柴,而桂麗抱著孩子烤著火,盯著火盆裏的紅薯,連眼神都沒給我們一個,我們當時一生氣,才口無遮攔。她每次都跟沒聽見似的,我們說我們的,她聽她的,不知道為何今天會如此想不開!”


    春瓊暗道,看來死者生前長期被兩個姐姐言語攻擊,用前世的話說,就是長期被pua,這般言語欺淩雖不見血,卻如軟刀割肉,日複一日,直到忍無可忍,徹底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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