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順德十一年春,三月十九,穀雨,風和日麗,陽光明媚,江北路均州府鄖鄉縣縣衙後院女眷居住的小書房,一十二歲的少女正伏於案前描摹一幅秋日登高圖,此女正是縣令長女楊春瓊。


    “姑娘,姑娘……李公子家裏來人了。”小丫頭柳兒興奮的聲音大老遠傳來,“定是李副尉在京城被派官了,來給老爺、夫人和姑娘報信兒的,來人如今正在夫人院裏,不知道李大人會被派什麽官兒?”


    室內的楊春瓊專注於手上的畫,沒有被耳邊的聲音打擾。


    “唉呀,姑娘,您怎麽又在描這登高圖,這不是您之前一百文在舊書攤淘的嗎?難道是哪家的名作?”柳兒進門看到桌上鋪開的畫就開始吐槽。


    直到落下最後一筆,楊春瓊才一邊收筆一邊迴著小丫頭,“都說這幅畫有靈氣,多臨摹幾遍,說不定也能蹭點靈氣。”


    “我看您畫的比那幅還好呢,山腳下的菊花比那幅可逼真多了。”柳兒湊近桌麵的兩幅畫,一本正經的比較並點評。


    “趙師爺說,就是因為過於逼真,才顯得匠氣。”書畫講求意境,楊春瓊一直覺得自己缺乏藝術細胞,師爺他們說的意境她感受不到,不過學畫純粹是自己興趣愛好,並沒有指望能成為大家,所以她也不太在意結果,“對了,你剛說誰來了?李家?”


    “是啊姑娘,李夫人身邊的黃嬤嬤親自來了。想當初李家跟我們楊家一樣,在這小縣城裏一呆就是九年,奴婢本來沒想過有一天能走出這裏,沒想到李大人能直接調入京城,簡直一飛衝天了!”小丫頭小嘴兒叭叭不停歇,看的出來,興奮極了。


    楊春瓊抿嘴笑,一飛衝天倒不至於,但確實算從此改換了門庭。地方官和京官之間即便同樣的官職,也有地方比京官低半級的說法。


    柳兒口中的李公子正是春瓊縣令爹兩年前給她定的未來夫君,而李副尉是李公子父親,楊縣令這幾年的同僚李章,在此地駐軍中任正七品副尉。


    偏僻的小縣城,就像被朝廷忘了似的,本該三年一換的官員也大多會連任好多年。就像自家縣令爹,在此地任縣丞也是一幹就是六年,好在前任縣令有家族運作,在三年前調離此地。而她爹得以撿漏,直接原地升為縣令。


    李副尉比她爹更慘,本也是上過戰場打過仗的,仗後論功行賞,得了正七品副尉官職,從戍邊軍調為地方駐軍,一幹就是十來年。


    好多年沒換過駐地,本來以為這輩子就要呆在這裏了,沒想到去年年底機緣巧合之下救了京裏路過的貴人,這就被貴人提攜調入了京城。好不容易從這個偏遠小縣城走出去,他們直接賣了這裏的房屋產業,都跟著搬去了京城。


    算了算,從離開到現在也兩個多月了,也該在京城安頓好了。而楊家作為未來的親家,確實該報個信,隻是,報個信而已需要李夫人身邊的陪嫁嬤嬤專門跑一趟?是不是過於正式了?


    春瓊暗自嘀咕。


    “聽說京城可繁華了,大姑娘,您想去京城嗎?”柳兒一邊幫春瓊收拾筆墨,一邊問。


    京城?怎麽會不向往?那可是這個時代最最繁華的地方呀!難道自己這一世還能靠嫁人定居京城?


    京城耶,就連生在五星紅旗照耀下的上一世,都沒能去到那裏,大學畢業奮鬥近十年,也隻能在一個三線城市買了房。京城,還是不敢想啊!至於嫁入京城,自認為軟硬條件都一般,更是從來沒考慮過。


    想想上一世就悲催,辛辛苦苦買的房,裝修入住沒多久,竟然過勞死,再睜開眼,就變成了一個曆史不知道拐彎到哪裏的朝代的嗷嗷待哺小嬰兒。


    房子都還沒享受過呢!不過也算是給父母親留了個遺產,希望他們不管是自己住還是賣了,都能好好的。


    不知不覺,已經十二年了,或許是上輩子過勞死的後遺症,這十二年來,她是徹底躺平了。楊家人口簡單,雖不富裕,但也吃得飽穿得暖,她作為姑娘家,不必為前程擔憂,為生計奔波,隻需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跟著父親空閑時讀讀書寫寫字,十足十的米蟲一個。


    這一世的爹娘也開明,兩個姑娘都嬌寵著。好在自己對書畫感興趣,認真學了幾年,否則怕不是已變成草包一個了。


    “知道李大人派了什麽官嗎?”楊春瓊收起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


    “還不知道。奴婢聽門房的人說李家來人了,就匆忙跑來跟姑娘報信了,沒來得及打聽。”小丫頭吐吐舌頭,有點不好意思。


    楊春瓊被小丫頭呆萌的小表情萌到了,摸摸她頭上的軟毛,“走吧,咱們去娘親那瞧瞧。”


    整個縣衙後院不大,分東西兩院,東院為縣令一家居住,西院師爺一家居住。中間一個小小的花園隔開。


    很快就到縣令夫人房中,正要行禮,才發現院中氣氛不對,楊夫人王氏一臉怒氣,下首坐著的婆子也寒著臉,這個婆子正是李夫人身邊的黃嬤嬤。


    “娘,您怎麽了?”來不及行禮,春瓊急走幾步到楊夫人身邊。


    “瓊兒來了。娘沒事。”楊夫人拍了拍春瓊手臂,“去看看你妹妹練字練的如何了。”


    娘這是在支開她。


    “大姑娘不急著走,正好聽奴婢將事情解釋清楚。”不待春瓊反應,黃嬤嬤起身,出聲阻止,“並且,正好姑娘在此,也方便將當初的信物歸還。”


    “黃嬤嬤!”娘親怒道,“退親之事,自有我和孩子她爹處理,她一個小姑娘,留下做什麽?柳兒,去看看,老爺怎麽還沒迴來?”


    信物?退親?春瓊這才看到,娘親手邊的桌子上,正放著一枚眼熟的玉佩,可不是眼熟嘛,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就在她妝匣裏。


    得,還以為這輩子走了狗屎運,不用自己費心就能解決婚姻大事,順便能實現上嫁入京城的幻想呢!果然,這種靠別人的想法不靠譜!


    隻是不知這退婚的理由是什麽?


    楊縣令黑著臉進門,顯然已從柳兒口中得知發生了何事。


    “怎麽,他李章剛攀上貴人,這就看不上我楊家小門小戶了?”


    “大人說笑了,您跟我家老爺同僚多年,一起同甘共苦,我家老爺一直當您是兄弟,無論身份怎麽變,這情分是不會變的。老爺和夫人最終決定退婚,實在是經過深思熟慮過了的。您家隻有兩位姑娘,而大姑娘作為長女,承擔著堂前盡孝贍養親老的責任的。而此去京城,相隔千裏,大姑娘若如約出嫁京城,則離父母雙親十萬八千裏, 必不能時常侍奉父母跟前。而我家少爺如今已入禁軍,承擔守衛京城和聖上之責,也無法離開京城,實在是忠義兩難全啊!還望大人、夫人和大姑娘體恤!”黃嬤嬤“咚”地跪下,一副聲淚俱下的模樣。


    這婆子好伶俐的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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