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晗正在白人總監的工位上飛速檢查電腦文件,公司保安也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


    江肆月漫不經心地瞥了被控製的白人總監一眼,轉頭又對沈澤蘭笑道:“我說……都聽沈老板的。”


    沈澤蘭稍稍一愣,還沒來得及接話便聽江肆月繼續說:“我訂了艾文大道那家斯巴尼亞餐廳的位置,還有一份文件傳你郵箱了。”


    “餐廳六號包廂等你,你慢慢處理,不著急。但千萬記得把這份文件打印好一起帶過來。”


    沈澤蘭不明所以的“啊?”了一聲。


    可她家老大已經梅開二度地不等她開口,雙手插兜風風火火地走了。


    沈澤蘭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麵上卻依然能不動聲色地朝方潯打了個隱晦的手勢。


    收到暗示的方潯眼前一亮,立即湊到自家老板耳邊悄聲問:“老板,那南嶺山那邊……?”


    沈澤蘭伸手抻直方潯衣擺的褶紋,淡淡道:“我親自安排,你跟丁晗把眼下這件事解決了就行。”


    方潯連連點頭:“明白!”


    ……


    中午十二點,floraluna餐廳。


    “咚咚咚”


    沉靜已久的六號包廂門終於被人敲響。


    江肆月聞聲抬頭,手裏的電話還趕不及掛斷,就見沈澤蘭像陣狂風般刮來,“嘭”一下把手裏的文件重重拍在了桌麵上。


    “老大,您這是什麽意思?”


    她質問的聲音傳入聽筒,遠在大洋彼岸某位半夜不睡覺直唿“孤獨寂寞冷”的家庭婦男聽見,緊跟著問了句:“什麽什麽意思?”


    江老大不堪其“騷擾”,沒好氣地懟道:“不關你的事。”


    懟完就毅然掐斷通話,起身捏住沈澤蘭的衣袖拉她到對麵坐下:“先吃飯吧,我通知侍應生上菜。”


    “可……”


    “我餓了,”江肆月溫聲打斷她的話,“咱們邊吃邊說,一樣的。”


    沈澤蘭神情複雜地盯著江肆月沉默半天,終歸還是妥協:“……好。”


    江肆月朝她彎了彎眉眼,隨即便收起手機放好文件,按下了控製麵板上的唿叫鈴。


    三分鍾後,侍應生將菜上齊,退出包廂關上了門。


    “沈老板想問什麽?現在問吧。”江肆月唇角始終噙著一抹淡笑。


    但在沈澤蘭看來,這簡直比她平日裏不笑時看著更讓人心口堵得慌。


    “您為什麽要把伊德的所有權交給我?”她不悅道,“這十年,即便是董事會那邊也不知道您才是伊德真正的大老板。”


    “無論這兩年發生了什麽,往後我都會繼續替您管理公司,您仍然可以安心做您的‘甩手掌櫃’……何必多此一舉?”


    江肆月借著玩笑的口吻一針見血道:“你是不是想罵我‘有錢不賺王八蛋’?”


    貌似真的被她說中,沈澤蘭原本直勾勾的眼神忽然開始躲閃:“……我沒有,是您自己說的。”


    江肆月戲謔道:“沒事,你老大自我認知比較清晰,我認為這句話沒錯。”


    “……”她在插科打諢,沈澤蘭的臉卻更黑了,“老大,我不愛聽您和我開這樣的玩笑。”


    “您讓我把文件印好帶來,我照做了。但您要是讓我簽字……”


    “澤蘭,”然而她話到一半,就再次被江肆月打斷了,“這是我經過深思熟慮後的決定,不存在任何衝動。”


    “這次來亞墨利加找你,除了敘舊,更多的也是為了這件事。”


    “我知道你會拒絕,但我更希望你能聽完我的話後再做迴答。”


    “……您越雲淡風輕,這事兒就越大。每迴聽您用這種語氣說完,我都要‘心梗’好幾天……”沈澤蘭半吐槽半愁悶道。


    江肆月嚼著嘴裏的火腿,無辜道:“真的?概率這麽高嗎?”


    沈澤蘭:“不高,也就百分之百吧。”


    江肆月:“……”


    沈澤蘭:“……”


    下一秒,兩人默契地朝相反方向撇頭,一齊笑出了聲。


    空氣中那點僵持驟然煙消雲散,江肆月乘勢摸出一支筆,遞到沈澤蘭麵前:“拿著,聽我好好跟你說原因。”


    沈澤蘭頗有種被趕鴨子上架的局促。


    老大怎麽會連她故意不帶筆都算準了……


    沈澤蘭垂眸“瞪”著那支黑色鋼筆,恨不能眼裏迸出激光射線秒秒鍾將鋼筆粉碎成灰。


    卻在抬眸望向江肆月時,眼中隻透著三個字:求放過。


    可惜江肆月完全不吃這套,甚至一不做二不休,親手把筆塞進了她的胸前口袋。


    沈老板無語凝噎,沈老板再度落敗。


    江老大卻滿意地點點頭,而後便將這兩年發生的所有事詳略得當地同她講了一遍。


    “我知道你聽完這些一定會覺得匪夷所思,或者懷疑我在忽悠你。但澤蘭……”


    “我信,”沈澤蘭猝然道,“是您說的,我就信。”


    饒是對她於自己的信任有所預料,江肆月依舊感到心頭一暖。


    “所以,這也是我願意把伊德徹底交給你的原因。”於是,她同樣鄭重迴應。


    哪知這句話罷,方才還正兒八經搭腔的沈澤蘭好端端又不吭聲了。


    江肆月不禁失笑:“阿蘭,你別裝傻。今天我能走運重生,明天指不定就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與其把這玩意當傳家寶似的傳給阿瑤、洛洛,或者組織裏的其他高危人士——都不如正式‘傳’給你。”


    “況且伊德從創立之初就一直是你在打理。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公司,了解軍火商界的工作。”


    “這麽多年下來,或許它早該屬於你了。”


    江肆月真心實意的後半句話,嚇得沈澤蘭差點沒拿穩餐刀。


    “老大,商人最講究的就是討口彩。這種‘死不死’的話您以後少說……”


    不得不承認,論心眼子她是真玩不過自家雞賊老大。


    這麽“明目張膽”地戳她心窩,她是不想吱聲也必須吱一聲……


    雞賊老大卻見使詐成功,立馬乘勝追擊道:“可如果不是真正死過一次,我也不會這麽快想通。”


    “我相信你也清楚,各行各業都有它潛在的風險,更何況是我們這種人?”


    “曾經我一度將對所有人的情感都控製在一個隨時能夠割舍的範圍,以此來確保自己沒有軟肋,旁人也不會因我而受到傷害。”


    “但重活一世我才明白,‘能力越大責任越大’這句話,不僅僅是表麵看到的責任,還有很多看不見的、藏在心底的……”


    “通俗點來說就是‘愛’。”


    “不論友情還是親情——迴應愛,同樣是責任的必修課。”


    “所以在‘死’之前,我當然要為你們還活著的人多打算一些。”


    沈澤蘭心不在焉地晃著高腳杯,臉色並沒有因為江肆月的心腹之言而好轉。


    “可您這麽做,難道不是在變相地割舍情感嗎?而且我說了,您別總是把‘死’字掛在嘴邊!”


    炸毛的沈老板往往比平常更難說話,江肆月卻仍舊“我行我素”地在人雷點上蹦迪。


    “沈老板,封建迷信不可取,我命由我不由天啊——你好好考慮一下?爭取在我迴國之前就把這件事敲定吧。”


    “……”沈澤蘭硬是把桑格利亞當成太太靜心口服液悶了一整杯,才勉強穩住情緒,“簽字可以,但我也有個條件。”


    江肆月叉起一塊牛尾肉放進嘴裏:“嗯,你說。”


    望著行若無事的江肆月,沈澤蘭“啪”地放下酒杯,凜聲道:“老大,您應該記得,三年前雪域聯邦舉行的那屆國際賽車錦標賽……”


    “artemis和magnolia還沒有決出勝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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