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二十餘年,有人教沈弗寒讀書,有人教他明事理,有人教他如何在官場站穩腳跟。


    卻從來沒有人教他成親後如何做一位丈夫。


    他全憑從前的經驗做事,發現並不會出現變故,便漸漸遊刃有餘。


    卻沒想到,在這些看起來微不足道的小事上,他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麽遊刃有餘。


    他也需要被人提醒,可是從未有人說過,溫嘉月也沒有。


    方才被沈弗念一番教訓,他這才恍然驚覺,有時他和淩鶴也沒什麽兩樣。


    不過現在還不算太晚,他可以彌補。


    沒想到溫嘉月卻體貼道:“我知曉侯爺事忙,其實不必告訴我的。”


    那些因為等待他而黯淡的夜晚早就過去了,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動向了。


    沈弗寒靜默片刻,當她說氣話,便應了聲好。


    溫嘉月便也不在意了,閉眼睡去。


    誰知翌日傍晚,思柏忽然前來稟報。


    “皇上召侯爺進宮,想來一時半刻迴不來,夫人自行用膳吧。”


    溫嘉月怔了下,昨晚沈弗寒不是答應了嗎,怎麽又派人來告訴她了?


    沈弗念笑眯眯道:“大哥真是孺子可教也。”


    溫嘉月垂眼不語。


    既然沈弗寒這麽輕易便會改變,那上輩子……


    她頓了頓,卻發現自己無法因為這件事指責他。


    上輩子,她也隻是默默等著他而已。


    待他迴府,他說吃過了,她便自己吃,他說沒吃,她便陪他吃。


    從未提議過讓他派人迴來稟報一聲。


    如果早知這麽簡單……


    溫嘉月有些黯然,可惜沒有如果。


    見她不說話,思柏問:“夫人可有什麽指示?”


    “沒有,”溫嘉月搖搖頭,“你迴去歇著吧。”


    思柏應了聲是,迴了書房。


    晚些時候,沈弗寒迴府。


    思柏如實稟報道:“夫人並沒有露出高興的神色,反而臉色更差了。”


    沈弗寒頓了頓,還在生氣嗎?


    遲疑片刻,他還是進了書房,繼續處理公務。


    從書房出來已是深夜,他迴了臥房,溫嘉月已經睡著了。


    母女倆腦袋挨著腦袋,親密地依偎在一起。


    沈弗寒多看了兩眼,這才躺迴床榻。


    翌日上值,沈弗寒去見上峰李大人。


    兩人討論一番近日的案情,李大人頷首道:“我心裏有數了,你先迴去吧。”


    說完他便低頭看卷宗去了。


    偶一抬眼,卻見沈弗寒還站在原地。


    李大人不由得愣了下,往常沈弗寒點點頭便會離開,今日這是怎麽了?


    他不由得奇怪地問:“還有什麽事?”


    沈弗寒沉默片刻才開口:“聽說大人與夫人很是恩愛。”


    李大人捋著胡須,謙虛道:“哪裏哪裏,隻是湊合過日子罷了。”


    李大人和李夫人自幼認識,是青梅竹馬,夫妻成親二十餘年,舉案齊眉,兒孫滿堂,不失為一段佳話。


    沈弗寒道:“我想向您取個經,若是惹夫人生氣了,該怎麽辦?”


    原本他沒想問的,隻是轉身離開時,他忽然想起了那支下下簽的簽文。


    前兩句是“隻恐婚姻已有度,勸君不宜先和急”。


    意思是婚姻出現了問題,並且長時間堵塞不順。


    他不由得深思起來。


    對他來說,這隻是一件小事,但是千裏之堤潰於蟻穴,若是連小事也處理不好,豈不是更加不順。


    李大人意外地上下打量他一番,這還是沈弗寒第一次與他說起案子以外的事。


    不過更讓他意外的是,沈弗寒竟然還能惹夫人生氣?


    不過仔細想想,似乎也不意外,沈弗寒這個人,性子是冷了些,話也少了些,沈夫人定然會有幾分怨懟的。


    “此事不能一概而論,”李大人道,“你得先說說是什麽事,才好對症下藥。”


    沈弗寒便將晚歸的事言簡意賅地說了一遍。


    李大人聽完之後“嘖”了一聲:“此事可大可小,是有些難辦。”


    沈弗寒沉默片刻,問:“大人可有良策?”


    思來想去,李大人道:“雖然不知曉你為何從不與她說明,但是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不如如實相告,這才是症結所在,至於旁的,都是錦上添花罷了。”


    沈弗寒思忖片刻,症結……是什麽呢?


    不忙的時候,他便在思索此事,終於想明白了。


    究其原因,是因為從幼時開始,他便表現出沉穩的一麵,人人都放心他,不必擔心他闖禍,自然無需過問他的動向。


    他又是喜歡清靜的,不喜被人打擾,所以久而久之,他便忽略了此事。


    自然也就想不到,溫嘉月也會牽掛他。


    隻是現在的牽掛還有多少,他倒是不太敢想。


    傍晚,沈弗寒準時迴府。


    沈弗念和沈成耀已經在等著了,想起已經連續三日沒有教導耀兒的課業,用過膳後,他便先帶他去了書房。


    沈弗念小聲問:“方才用膳時,你都沒搭理我大哥幾句,怎麽迴事?”


    溫嘉月道:“食不言寢不語。”


    “什麽破規矩,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


    溫嘉月隻好說道:“我和他本來就沒有什麽好說的。”


    “我大哥又惹你了?”


    “沒有,”溫嘉月抿唇道,“我隻是覺得他不太正常。”


    方才在飯桌上,沈弗寒一會兒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一點都不像他。


    沈弗念深以為然:“確實。”


    想到什麽,她忽的拍了下手,懊悔道:“我懂了,我該帶著耀兒迴去的,瞎摻和什麽!”


    大哥肯定有話要說,但是礙於她們娘倆在場,才沒說出口的。


    但是事已至此,她也不好叫停,焦急地等到他們兩人出來,馬上帶著兒子迴去了。


    沈弗寒終於等到機會,攥著溫嘉月的手進了臥房。


    “我有話與你說。”


    溫嘉月蹙眉掙開:“說就說,拉拉扯扯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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