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梁郡守分析的有道理,但幾人卻都保持著警惕不再多言,畢竟那暗處的敵人太過強大又隱藏的太深,他們不敢信任對方也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態度。


    見幾人不接茬,梁郡守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知你們心中有自己的思量,秦府的事情我必會深挖到底,就算知情者都死了,雁過留痕,也必然會留下尾巴,咱們且往後看,看那些利用孩童作惡之人還能躲藏到什麽時候。”


    “梁大人高義,春風化雪,真相總有暴露在太陽底下的時候,我已在倉陽待了太久,剩下的事情,便要交給梁大人了。”江星辰輕笑著向梁郡守道別道:“明日一早,我們便要繼續南下了。”


    “也是,秦府的案子已經耽誤了江大人許久,梁某也就不在多留,秦府是個是非之地,今晚便住在我府上吧。”梁郡守聽了江星辰的話也不多留,隻吩咐孔未不得怠慢了貴客,立刻著人安排客房。


    一夜無話,第二日幾人走到門口,發現馬車已是煥然一新,磕碰的地方已經被修整過,越小滿與芸娘進入,發現墊褥皆是新的,坐在上麵全無顛簸之感,暗格中也放滿了新鮮水果和茶點,雖不需要花多少銀子,但用心可見一斑,外麵梁郡守已經親自送至門口,拱手與江星辰道別:“前路漫漫,伏惟珍重,江大人是梁某所敬佩之人,這一路遠去,免不了刀光劍影斧鉞刀叉,但沒有人能永遮金烏,總有雲散日出之日。”


    “多謝大人,江某隻怕蚍蜉撼樹,落得一場笑話。”江星辰輕輕搖了搖頭,拱手告別道。


    “江大人。”梁郡守突然叫住江星辰,認真答道:“蚍蜉撼樹所帶來的震撼與尊嚴定能讓你一往無前,這份決絕與堅韌必能刺破雲霄,若有一日您能信任我,可將你所知所見告知於我,我必不負江兄所托。”


    說罷,就見梁郡守從袖中拿出一枚玉質印章,上麵雕著精美的三足金烏圖案:“這枚印章可直達天聽,若江大人真有所發現,可送信入京,賢王必會重視。”


    “借您吉言,願我前路坦蕩,逢兇化吉。”鄭重接下印章,江星辰不在停留,跳上了車轅,長生牽起韁繩,朝南門而去,馬蹄滴答,路過繁華路段時,隻見前麵吵嚷非常,越小滿與芸娘忍不住掀起窗簾看去,隻見那處正是秦府門口,此時正圍滿了官兵,外麵則是一群看熱鬧的百姓,不知都在激動什麽。


    “去看看。”江星辰輕聲對長生說道,長生引著馬匹湊近了秦府,隻見官兵們正衝進秦峰之中,賤人就抓遇物就搶,精美的瓷器被摔爛在地,價值連城的書畫被粗暴的扔在地上,一箱箱的金銀珠寶被抬出府門。


    孔未已是另一付冷肅表情,冷酷而又決絕的站在門口高聲道:“郡守有令!秦府罔上負恩,殘暴不仁,對待家人婢下手段狠辣,多施私刑至奴下慘死,且無視法度,後院奢靡,衣食用度皆有僭越,依律法抄沒家產,秦府眾人押入大牢另做懲處!”


    “看起來,這梁大人是真要辦了秦府?”越小滿低聲道:“或許他是個好人呢。”


    “你們這群土匪——你們敢綁我?!我要見梁大人!我要見梁大人!”越小滿的話還未說完,就見幾個兵丁押著秦峰從府中拖了出來,此刻的秦峰哪裏還有昨日的囂張跋扈,整個人頭發淩亂張牙舞爪的大嚷大叫,好似還未徹底明白自己的處境:“你們這群白眼狼!我家沒把你們喂飽嗎?!一個個的吃飽了砸鍋!汙蔑我家——”


    “這個蠢材,當著這麽多百姓的麵敢說這些衙役兵丁得過他家好處,是嫌自己還不夠慘嗎?”芸娘聽了這秦峰的叫嚷,便忍不住蹙眉說道。


    果真如芸娘所說,幾個兵丁衙役聽了秦峰這話,手上更是加了幾分力道,狠狠地把他胳膊扭到身後,疼得他麵色蒼白嗷嗷亂叫,孔未更是低喝道:“堵上他的嘴巴!若不是大人還要審問,就該把他這條爛舌頭割了!一個個給我查仔細了,所有信件紙張都搜出來,大人特意強調了,一張紙條都別放過。”


    秦峰被拖到一邊後,就見秦府其他人也都被捆著雙手趕了出來,一時間哭喊聲交織一片,就連已經瘋了的二夫人玉人兒也被拖了出來,隻見她癱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嘴裏喃喃自語著不知道在說些什麽,突然卻又嘿嘿笑了起來。


    “江大人!”孔未眼神淩厲的掃過圍觀百姓,在見到江星辰與長生時,快步走了過來,略帶笑意道:“昨夜我們大人便布置抓捕秦府的事情,一早我就帶人圍了秦府,這一次,定不會讓他們逃了出去,也算是給元鴦程雙有所交代了。”


    “是啊,到時候拜托你寫信給濂水鎮的元叔元嬸,讓他們去府衙敲鼓伸冤,元鶯的骸骨還在,當時秦府強搶民女,石橋村的人都看到的,一定有人作證,就算秦老爺夫婦死了,元鶯的冤情也要大白於天下。”江星辰還記得在濂水鎮答應元叔和程峰的話,叮囑孔未道。


    孔未點頭記下,又道:“那些孩童的骸骨我們也從地道裏收斂出來了,我們梁大人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就是不知這秦峰到底知道多少了。”


    “如此就麻煩郡守與孔都頭了。”江星辰點點頭:“日頭不早了,我們也要繼續啟程了,就此拜別,保重。”


    “孔兄,告辭。”長生牽著韁繩拱手道,孔未看向長生,眼中滿是欽佩,也抱拳道:“深林追兇技巧還沒與孔兄請教,真是遺憾,望以後還有機會與孔兄切磋。”


    馬車吱呀吱呀的出了城,一路朝南駛去,越小滿看著逐漸消失在地平線的倉陽郡,忍不住感慨道:“我現在,相信孔都頭和梁郡守是好人了,也許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也有人發現了那群惡人在陰溝裏所做的壞事,也在全力追查著.......”


    “所以,咱們更要堅定信心,蚍蜉撼樹也要將這棵黑了心的樹晃倒。”芸娘也露出了一抹放鬆的笑容,看著越小滿說道。


    靠在車框上的江星辰一邊搖晃著一邊勾唇,看著路邊柳芽冒出了青綠的顏色,輕聲對長生道:“你信不信邪不壓正這句話。”


    長生攥著韁繩的手更緊了,他目視前方,並未迴答江星辰的這句話,卻又道:“我娘和我說過,隻要走的是正確的路,一直堅持走下去,路就會越走越寬。”


    越小滿等人馬不停蹄一路南下,沒了北風蕭瑟冰雪封路,路程竟像是縮短了許多,不過月於日就到了飛鳳城不遠的小鎮。


    “從這裏坐船,下午就可到飛鳳城中了。”越是靠近飛鳳城,江星辰的心情便越發沉重,原先心中所念之地此時卻沉重非常,倉陽郡地道外茅舍牆上所發現的飛鳳圖案讓他總是心中忐忑,越小滿、芸娘和長生都是北方人,極少見到南方春日的風景,一個個的心中滿是歡喜。


    “這就是飛鳳城的春日了。”越小滿深吸了一口帶著水潤氣息的空氣,眼前似是天女灑下了一副綠色的細紗,煙柳畫橋,風簾翠幕,沿著水道參差著幾家茶肆酒攤,真是隻有在說書人口中才有的春日盛景。


    “這裏的水可真充足啊。”芸娘看著平靜的水麵忍不住感慨道:“若是咱們馬鞍縣有這一半的水,莊稼糧食都能增產許多呢。”


    “各地氣候風俗不同,馬鞍縣雖缺水,但也省卻了水患的風險,這飛鳳城在幾十年前可沒現在如此繁華,是三年一小災五年一大災,每次決堤不知道要淹死多少百姓。”江星辰放下心中所思,笑著對幾人道:“因著地理位置不同,這人的性格啊,吃食酒水也都不是同一種風格,馬鞍縣的燒刀子從喉嚨一直燙到肺腑裏,飛鳳城的糯米酒則清甜綿密,再配上特有的茶點,很是可口——店家,來一壺柳葉青,再來一碟雲片糕。”


    “來咯!”江邊的小二很快端上了一小壇帶著乳白米香的糯米酒,另加雪白的雲片糕,這薄如蟬翼的雲片糕上還點綴著一粒粒細碎的核桃芝麻,看上去精致美味,很適合女孩子品嚐。


    越小滿和芸娘立刻捏了一片放入口中,清甜軟糯,抿之既化,堅果的香氣與糯米的清甜混合在一起中和了油膩感,讓人忍不住想要再來一片,長生則倒了杯酒送入口中,眉頭卻一下就皺了起來:“這酒水怎是一股甜水味道?”


    江星辰哈哈笑道:“這柳葉青啊,是用糯米與春日的柳葉釀製而成,既有米香又有葉子的清涼,飛鳳城極周邊百姓 都嗜甜如命,不光酒水甜,飯菜肉食也都帶著甜味兒,待進了城,我帶你們嚐嚐用糖烹製出來的肉食。”


    越小滿和芸娘看著長生一臉一言難盡的表情,也都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待一壇酒快要飲盡的時候,越小滿對江星辰道:“心情好些沒有?越靠近飛鳳城,你的話便越少了,我知道你心中在想什麽,但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一切猜測都是消耗自己罷了。”


    江星辰知道自己瞞不過幾人,勉強笑了下道:“這飛鳳城算得上我半個家鄉,南宮家主是我的恩人,潘裕院在我心中更是亦師亦父.......我很怕,很怕他們與這一樁樁壞事扯上關係。”


    “江大人,小滿。”芸娘放下手中杯,看著兩人輕聲說道:“這飛鳳城看起來百姓安居繁華精美,但內裏到底是什麽樣子,誰都說不準也猜不出,那些江大人的老相識是好是壞現在誰也說不準......江大人要迴家鄉,一定很多人知道,當時江大人和小滿是同時出的馬鞍縣,想必這飛鳳城中關注江大人的人也會知道,而我與長生是半道上進來的,他們並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聽芸娘說到這,江星辰與越小滿對視一眼,隱約知道她要做些什麽,芸娘笑了一下接著道:“根據咱們得猜測,那倉陽郡的梁郡守定然不是藤蔓圖騰那夥壞人,所以,他一定不會把我們在倉陽郡的行動消息泄露出去,因此——我與長生,便是兩顆暗棋。”


    “你的意思是.......”越小滿道:“我們在明,你們在暗?”


    “沒錯,你們在明,我們在暗,若是飛鳳城中都是好人便罷,若是真與藤蔓圖騰的那些壞人有所牽扯,他們一定會瞞著你們,你們很難探查到什麽,我與長生就不一樣了,我們隻需換個身份,就會看到許多你們所看不到的東西。”芸娘笑著道:“你們兩人進城,我們在城外想辦法混進去,咱們約定個聯絡方式,保持消息暢通,見機行事。”


    “好,那就這麽辦,可是咱們要用什麽聯絡方式呢?”越小滿蹙眉想著,江星辰眼神下移,看著越小滿腰間滴裏嘟嚕一串小藥葫蘆,順手拽下一個晃了晃道:“你這幾個藥瓶子就合適,這飛鳳城東為尊,是南宮家和官員貴人所住之地,南邊則是街市,賭莊、酒肆、及其秦樓楚館玩樂之所都在南邊,北邊則是百姓居住之地,西邊則是窮苦之人落腳點,牛馬牲畜、進城辦事又沒錢住店的窮人、義莊、棺材鋪等都在西邊,那義莊有個小土地廟,供停放靈柩後燒紙所用,咱們可以將這小葫蘆放在土地神像的背後,沒人會關注那裏的。”


    “好,那就這麽辦。”越小滿又扯下一個小葫蘆遞給芸娘道:“這裏麵有幾顆人參丸,受了重傷吊命用的,你們把藥丸留著,到了城中,便把葫蘆放在神像後麵,給我們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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