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星辰手中擺弄著這根冰箭道:“沒錯,冰箭,那兇手便是這般,在那嬰孩的手骨上澆了一層冰,用冰凍住了所有的指節,再以冰箭的形式射入三夫人彩蝶的胸膛,人體溫度高於外界,心髒處更是血液儲藏最多的地方,裹著冰的手骨插入對方心髒——砰的一聲,熱燙的血液四濺開來,融化了冰箭,於是待我們近前觀察時,就隻看到了嬰童的五指抓爆了對方的心髒。”


    “這兇手好心思。”越小滿用手拂過冰箭說道:“那戲台與看台相距較遠,乍一出事戲子與下仆皆受驚不敢上前,而我們若要近前查看需坐船前往,這一段時間剛好給了冰箭融化的機會,恰好造成了鬼手殺人的假象,那兇手也可借鬼神精怪之說脫身。”


    “隻是不知想出這法子的到底是元鶯還是程雙.......”芸娘也開口感慨。


    “這起殺人案件,兩人缺一不可,應是元鶯借著此次宴會定下計劃,並將時間座次等安排提前透露給程雙,好讓程雙前一夜製作好冰箭埋伏在看台之上。”江星辰說道:“兩人裏應外合共同作案,出事後元鶯隻需裝作受到驚嚇一病不起,便可完美隱身,而程雙身為秦老爺的心腹,又是外門的管事,更不會有人懷疑到他。”


    “沒錯,若是沒有咱們,這秦府隻會覺得是內宅幾個夫人內鬥所造成的慘案,若是拿不到兇手,頂多就用鬼怪殺人敷衍過去,最後找個道士和尚驅邪草草了事。”越小滿歎了口氣嗤笑道:“我獨自行走江湖時,扮做卦姑師婆時,便替某些富貴人家做過這些髒事呢,說是鬼怪,實則都是人禍。”


    “你們.......你們說的元鶯是?程雙又是誰?可是已經知曉兇手了?”孔未聽著這幾人的對話,半懂不懂的問道。


    “可是呢,這兇手啊就在府中,幾日來吃得好睡得香,看戲似的看這幾位夫人互相傾軋,看我們為破案四處碰壁。”越小滿哼笑道:“但她不知,我們現在就要去她院子裏,捉她個措手不及!”


    “走吧,去四夫人房裏,看看這位幕後主使者今晚是否還能安睡。”江星辰走過孔未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說道。


    “四夫人?”這四夫人在秦府實在是沒有什麽存在感,導致幾人說出四夫人及元鶯幾個字眼後,仍有些搞不清到底是誰,邊走邊想片刻這才恍然大悟:“啊!四夫人!就是那個半年前被秦老爺娶迴家八字相符能生養孩子的女子?”


    “是呢,他以為娶迴家一個能生養的有福氣的,可卻不知道,請迴來的是個要他命的殺神,還好我們發現的早,若是再晚幾天,怕是秦老爺也要命喪她手。”芸娘說著這話時,卻不見慶幸,隻帶著點咬牙切齒和嘲諷,好似恨不得這秦老爺就死在這四夫人手中。


    “哎呦,這說的什麽話呢。”孔未震驚且帶著不可置信道:“不會是搞錯了吧?這四夫人年歲小又不得寵,性子好似又是個不爭不搶沒存在感的,在府裏既沒人脈又沒錢財,就算想做點什麽,也有心無力啊?”


    “孔都頭,女人要是狠起來,可是會出乎你們男人意料的,特別是像四夫人這樣心中懷有恨意的女子,若是仍心軟,隻會讓自己的人生步履維艱。”芸娘眼眸中泛起對四夫人的欣賞,冷笑一聲道:“我反倒希望她能做的隱秘些,不要讓人查到破綻。”


    四夫人在秦府不起眼,本人也不受寵,住的地方便也最是偏僻,可堪比存放三夫人的冰室了,在秦府的另一個角落中,甚至連幾根蠟燭都舍不得點的樣子,透過雲層的月華照在婆娑的樹影上,好似冤魂索命般張牙舞爪的,發出沙沙的聲響。


    “這府裏也是拜高踩低,便是下人房裏也比這火燭多些。”孔未舉著燈籠都差點走到石子路下麵,忍不住開口抱怨,還要再說什麽的時候,突然遠處傳來嘈雜之聲。


    眾人迴頭看去,隻見秦府住宅方向火光驟然騰升而起,烈火濃煙衝天而上,幾個眨眼的功夫,空氣中便開始彌漫出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江星辰麵色一變,連忙迴頭朝著火光處跑去,孔未等人也忙不跌的調轉方向,顧不上四夫人趕去著火地。


    等幾人趕到著火地時,發現燃起大火的地方正是大夫人的院子,隻聽得接二連三的悶響響起,熾熱的烈焰四處亂竄,貼地的火舌舔舐著院裏的樹木花草,濃煙撲麵而來,嗆的人們眼淚直流喘息艱難,亂哄哄的人群發出陣陣咳嗽聲,驚慌失措的丫鬟們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亂竄哭聲震天。


    “冷靜點!都冷靜點!有沒有水桶?打水來!滅火!”江星辰見彌漫的團團濃煙裏竄出裹夾著火苗的一個個掩鼻抹淚的丫鬟,他想上前幾步,隻覺腳下踩著的地麵都泛著焦燙,這些從屋裏跑出來的無不頭發眉毛焦枯,令人心生絕望。


    “快!潑水!給我滅火!若是大夫人有個好歹!你們一個個都別想活命!”就在這時,隻見梁管家帶著一群手拎水桶的小廝跑了過來,不停地將桶中水潑向著火的三層小樓。


    無奈風大火猛,潑水成煙,再加上冬日天幹物燥,那火舌吐出一丈多遠,舔住就著,房簷上的瓦楞跟著劈啪作響,瓦片如冰雹般炸得漫天紛飛,頃刻間砸傷了數位上前滅火之人,誰也不敢靠前。


    “怕什麽!快上前去!大夫人平日怎麽待你們的!忘恩負義的東西!”梁管家見眾人不敢上前,急的雙眼通紅,竟急的抬起一桶水澆在自己身上就要往屋裏跑:“夫人——夫人我來救你了!”


    “快攔住他!”江星辰見此,連忙讓人攔他,隻見這梁管家雖然老邁,但仍突破人群三兩步跨入樓中,隻不過才往前幾步,便聽“劈啪”作響,一根房梁陡然落下,正好砸在他的腿上。


    孔未顧不得其他,連忙帶著幾個仆人冒著危險把他拖出,這位老管家臉麵焦黑已然暈死過去。


    “可真是忠仆啊.......”越小滿感慨著,再次看向那些旁觀兩股戰戰不敢上前的小廝們:“還不趕緊將附近的草木澆濕!火勢再蔓延下去,便是你們的下人房也躲不過付之一炬!”


    小廝們聽不再逼他們上前救人,鬆了口氣,連忙接著打水控製火勢,此時那秦府唯一的少爺秦峰披著衣服也跑了過來,看著這衝天的火勢差點沒暈過去:“娘——娘親——我娘出來了沒有?我娘在哪裏?!”


    從大火中跑出來的一個頭臉烏黑頭發被燒得焦黃的丫鬟突然哭了起來:“夫人、夫人和老爺都在屋裏——”


    江星辰凝神一看,隻見這丫鬟正是大夫人身邊的貼身侍女,她此時滿身狼狽,哭得不可自已:“少爺,救救夫人和老爺啊!”


    一聽自己爹娘都在裏麵,秦峰一個踉蹌就往地上栽去,好在孔未一把扶住了他,他激動的拽住這侍女叫道:“我爹怎麽也在裏麵?!他都多少年沒來我娘屋裏了!”


    “今夜、今夜夫人請老爺來院子裏的,讓我們上了茶以後都出去,沒過多久突然就起火了.......”這侍女哭著說道:“我們本想救火,可火勢越來越大,實在是控製不住了。”


    “我爹娘都沒跑出來?”秦峰癱坐在地上,看著越燒越旺劈啪作響的三層小樓,眼中還未流出的淚水很快就被蒸騰而盡,他胡亂的抓著身邊的孔未叫道:“孔都頭.......孔都頭!求你找人救火!找人救火啊!”


    “秦少爺,你冷靜點,現在秦老爺和夫人生死不明,你得撐住了,這個家還要靠你指揮呢。”孔未攥緊了秦峰的胳膊低聲說道,秦峰聽罷,像是冷靜了下來,他紅著眼眶盯著自己母親的貼身丫鬟道:“我爹娘沒出來,你們怎麽跑出來了?什麽叫讓你們上了茶以後都出去?我娘吃齋念佛十餘年,怎麽可能會叫我爹去她屋裏?!別仗著老爺夫人都沒出來就胡言亂語,到底怎麽迴事從實招來!”


    “奴婢句句屬實!”丫鬟聽後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慌失措的解釋道:“院中下人皆可作證,確實是夫人著婆子請老爺來的,屋中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兒我們一概不知啊。”


    “一概不知?”秦峰冷笑一聲:“一概不知就是你們天大的過錯!主人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這些簽了死契的賤人都去給他們陪葬!一個都跑不了你們的!”


    “秦少爺,這些先放一放,要緊的是趕緊滅火,待火滅了,再好好探查下失火原因。”孔未見他現在就要發作這些下人,生怕出現冤假錯案,連忙勸住道:“那丫鬟我看是一直跟在夫人身邊的,不像是背主的貨色。”


    秦峰喘息著,張嘴還要再說什麽,就聽得“哢嚓”一聲巨響,偌大的樓閣徹底垮塌下來,化作一團廢墟仍在熊熊燃燒,此刻任誰都知道裏麵再不可能有人存活了。


    “我怎麽看那秦少爺對父母的感情還不如梁管家對主母的感情深呢?”越小滿看著秦峰隻覺得心裏有些不對勁,直到看見被仆人們抬著往外走的梁總管,這才發現到底哪裏不對:“梁總管見著了這麽大的火,奮不顧身的就往裏衝想要將夫人救出來,倒是沒辱沒了他這個梁姓,是個梁氏的忠仆,但秦少爺雖然看上去幾欲暈倒,但完全提不出什麽有效的滅火建議,隻一味的和那些下人胡攪蠻纏。”


    “秦少爺的舉止是可以理解的,秦府這麽大的產業,雖然就秦峰一個繼承人,可秦老爺卻身強體健,將家族生意牢牢把持著,並且一直沒放棄再另要孩子,秦老爺本身,以及他還要孩子的想法,都是對秦峰的極大威脅,秦峰及冠了.......覬覦自己的小娘,渴望父親手中的權柄,想要取而代之,也許,他內心深處,是想要父親消失的.......”江星辰看著陰影中的秦峰,低聲對越小滿說著,隨後他又蹙起眉來道:“至於這梁總管,我暫時還沒想到他為何會豁出性命去救大夫人,按理來說,在仆人的身份上,他已經做到了極致,站在了秦府下人的巔峰,相當於秦府權力中心的人物,即便老爺和夫人都死了,秦峰上位,也動搖不了他的位置,這懵懂無知的小少爺隻會更加依賴他管理秦府,就算他要演一出忠仆護主的戲碼給大家看,也不至於真的豁出去自己一雙腿啊。”


    “他那雙腿,被砸的厲害,我方才瞅著,便是以後治好了,也免不了瘸拐,並不像是演戲。”越小滿歎了口氣道:“難不成這梁管家還真是個忠仆?為了夫人性命都不要了。”


    “這火起的蹊蹺.......”江星辰思索片刻,踱步走到仍跪地哽咽的丫鬟身邊蹲下道:“你說,是大夫人將老爺請來的?”


    那丫鬟連忙點頭道:“是的,確實是大夫人將老爺請來的。”


    “那大夫人請老爺來之前,可曾有什麽事情發生?不論任何事情,都請如實告知,或許我還能幫你們向少爺求情。”江星辰環視著旁邊幾位從大夫人院中逃出來的丫鬟再次問道。


    這些丫鬟下仆本就心裏忐忑,隻覺得小少爺會遷怒發作他們,他們本就是家仆,雖不至於殺了他們陪葬,但若將他們發賣,也是生不如死了,現在江星辰說會為他們求情,這江大人又是秦老爺請來的貴客,他們便將江星辰當成了救命稻草,連忙開動腦子想了起來。


    “啊!我想到了!今日午後,大夫人午休起來,四夫人來給大夫人請安了!”一個丫鬟突然開口說道:“平日裏四夫人極少主動來我們夫人院中請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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