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蒙秦老爺盛情,江某感激不盡,貴府布置雅致,實在令人賞心悅目。”江星辰也立刻拱手迴禮笑道。


    “哪裏,都是些奇淫技巧,匠工痕跡過重,難登大雅之堂呀。”秦老爺先是謙虛一番,隨後便親自引著江星辰往看台主座而去,而主座兩側圍繞著水中戲台兩側各搭建了三座小亭,好似荷葉漂浮於水中,正是另外幾座看台。


    前麵秦老爺與江星辰落座後,便另有侍女引著越小滿與芸娘分坐於左下兩個小亭,小滿剛坐下,就聽得腳步聲自遠處響起,隻見一位年約四五十的婦人緩緩走來,她身著一襲深紫色的錦緞長袍,上麵繡著精致的紋路,頭發被高高盤起,插上一支烏木發簪,看起來端莊大氣,而她的身後則是手捧玉盂、浮塵,打扇、頂傘的侍女,百花廳內侍立著的丫鬟見此,立刻上前為她掀簾。


    “老爺。”這婦人上前與秦老爺行禮,秦老爺與江星辰介紹道:“此乃拙荊梁氏,婦德賢良,持家有道,我這秦府能有今日之景,有一半的功勞要歸功於夫人。”


    江星辰聽後,立刻知曉這位婦人便是秦府的正妻了,自是尊禮道:“梁夫人治下府內仆從規矩守禮井井有條,廳內珍寶器物擺放有序,園中四季皆有美景,果真是不可多得的賢內助。”


    “請大人安,大人這可誇錯了人,我已多年不問俗事,一心向佛,秦府中的一切,都是二夫人三夫人在費心操持。”梁夫人麵色不變,語調平穩,一隻手始終持著佛珠撥動,眼瞼垂著,若是換身衣裳,便真如方外之人一般。


    “哦,我這夫人近幾年都不太出門,隻管吃齋念佛,做個清閑人,哈哈哈,夫人便是再苦修佛法,今日也合該看在江大人的麵子上來熱鬧熱鬧,我專門讓人做了素齋,夫人請。”秦老爺見梁夫人絲毫不給自己臉麵,也是麵上有些不爽,但有外人在,隻得笑著將夫人引到自己下手第一個涼亭坐下。


    越小滿一邊嗑著瓜子一邊偏著身子朝旁邊的芸娘使了個眼色,芸娘轉首往門口看去,就見一位裝容精致、妖嬈豐腴的美女走進,她身著嬌豔的粉藍長裙,不盈一握的纖腰打著束帶,把一對胸乳高高推擠,裸露的部分如兩隻白嫩嫩的玉兔,頭上珠釵環繞,環佩叮咚悅耳,兩位婢女隨側,一雙鳳目顧盼生姿,行走間風情抖落。


    這位美女並未朝看台主座走去,隻笑著坐在了梁夫人旁邊的另一個小亭中,她還未就坐,一位婢女便在上麵鋪上墊子扶她坐下,她笑著看向秦老爺的方向大聲道:“呦,這便是老爺要招待的貴客了,早就聽聞老爺說江大人德才兼備前途無量,我本以為是個凸肚體胖的老古板,卻不想這江大人不光能力好,長得也是風流倜儻,真不愧是聖上欽點的探花郎。”


    “哈哈哈哈哈,就你這張嘴會說話。”秦老爺見了這位女子雙眼便笑的眯了起來,眼看著眉目舒展,他對江星辰道:“別理她,這就是個潑辣戶,現在幫我管家的玉人兒。”


    “剛進門的時候老爺說我性情爽辣,現在就變成了潑辣戶,想來是玉人兒攏不住老爺的心,這才讓老爺接了四妹妹進府。”玉人兒嬌嗔著捏了把瓜子,一雙眼睛從秦老爺臉上劃過,瞥向了她來時的方向,隻見又一女子也帶著婢女走了進來,看似麵上嬌憨稚嫩,想來不過十幾歲的孩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妝,神色不像梁夫人一般淡然冷漠,也不像二夫人那樣嫵媚多情,反倒帶著些卑怯與無措,走近了停在岸邊,好似也不知該上前給秦老爺打招唿還是該怎樣。


    “像個木頭!讓客人看了笑話,還不趕緊到我旁邊的亭子裏坐著。”二夫人玉人兒瞥了眼這位女孩,將嘴裏的瓜子殼吐了訓斥道,隨後又揚起笑臉對坐在自己對麵的芸娘和越小滿道:“這塊木頭是老爺抬迴家的老四元鶯,算命的算出來的多子多孫命格,全府都指著她能給我們秦府多添幾個孩子呢。”


    江星辰觀察秦老爺,秦老爺在這位四夫人元鶯到來後,隻淡淡的瞟了她一眼便不再理會,想來確實並不是喜歡這塊木頭,而是因為命格一說才將人納到府裏。


    “江大人,我們倉陽郡雖不比南邊幾個郡縣出名角,但我這三夫人彩蝶卻是個好嗓子,便是與那些京城裏的名角比起來,也不遑多讓,今日我特意讓她準備了一出鳳求凰給江大人品評一番。”秦老爺品了口茶笑著道:“人到齊了便開始吧,江大人是從飛鳳城來的,見過大世麵,讓三夫人莫要演砸了場子,鬧出笑話。”


    江星辰連謙辭幾句,便見幾位身著綾羅綢緞的女子各拿樂器分坐在戲台兩側,不遠處,一位身姿婀娜的女子站在一艘小木船上自水中出現,嫋嫋白霧中朦朦朧朧,看不仔細木船,在戲台上看著,竟好似仙女兒飄上了戲台。


    悠揚的琴聲開始在水中飄蕩開來,其他樂器也開始輕聲相和,畫麵美不勝收,那身姿婀娜的女子上得台來,一襲彩衣如徐徐降落一花容,振甩流紗袖,披舞飄錦裳,清澈的嗓音,靈動的眼眸。琴意在相如,舞者肆意疏狂,君子好逑;琴意在文君,舞者羅敷有意,脈脈含情。香滅收弦,舞者卻腳下不停,如貴妃醉酒般旋轉著。


    就在眾人都因這一曲鳳求凰而屏息震驚時,突然一道寒光倏然而至,直刺向戲台正中的三夫人彩蝶。


    “砰!”眾人皆沒反應過來時,這三夫人已經躺倒在地,因有霧氣蒙蒙,看台上看不真切,而戲台兩側撫琴起樂的樂師們也都同時頓住,秦老爺也呆住了,他眨了眨眼,看向旁邊的管家道:“這老三是.......是許久沒練功,暈過去了?”


    管家正要揮手著人問明情況,就見戲台上樂師們突然爆發出刺耳尖叫,踉踉蹌蹌的朝著兩側的石橋擠去,似乎看到了什麽令人恐懼的場景,越小滿離得近些,身上又有些三腳貓的功夫在,第一個便從小亭子中竄了出去,腳踩下麵的一個凸出水麵的石塊,三兩下便跳上了戲台。


    她來到戲台上,就見方才還輕歌曼舞的絕色美人此時仰躺在地上,胸口大刺刺插著一個不知是什麽的白色物件,鮮血順著那傷口緩緩流出,她的雙眼大大的睜著,臉上表情好似驚恐一般,越小滿蹲下身伸手抵在她的脖頸處,一擊致命,早已沒了脈搏。


    “怎麽迴事?!”此時秦老爺與江星辰等人也都在眾人的幫助下上了戲台,秦老爺見他所寵愛的三夫人彩蝶這幅模樣,當即便顫抖著要癱了下去:“彩蝶啊!蝶兒啊!你這是怎麽了!”


    江星辰向越小滿看去,越小滿朝他搖了搖頭,示意人已經沒了,江星辰歎了口氣對攙扶著秦老爺的梁管家道:“報官吧。”


    “啊——啊!啊!啊!”二夫人玉人兒和四夫人元鶯方才登上戲台,那玉人兒見了眼前情形,當場便嚇得尖叫起來,隻見她渾身哆嗦的指著三夫人彩蝶的胸口叫嚷道:“鬼——鬼啊!是鬼——是鬼掏出了她的心髒!”


    二夫人的話讓在場所有人的心都狠狠地震了一下,越小滿等人連忙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次終於看得清楚了一些,秦老爺更是猛然後退幾步,若不是梁管家扶住他,怕是要跌倒進水中:“這——這是——骨頭!”


    “是鬼殺了她!是鬼殺了她——她來報仇了——她來報仇了——”玉人兒顯出癲狂之色,一雙貓兒似的眼睛此時竟染上了紅色的血絲,她先是盯著已經死過去的三夫人,隨後又猛地抬起頭來看向另一側閉著眼睛不停手指不停撚動佛珠念著佛經的大夫人,隨後竟咯咯笑了幾聲:“她來報仇啦——一定是她迴來了!”


    “渾說什麽!”大夫人像是被三夫人的胡言亂語擾亂了佛心,猛地睜開眼睛狠狠訓斥道:“都傻愣著做什麽!還不把這個下作東西的嘴堵上拖下去!沒得讓她在這胡言亂語!我秦府自來行善積德,是整個倉陽郡的首善之家!我更是日日吃齋經佛供奉各路菩薩,莫說這府中沒有鬼怪!就算有什麽魑魅魍魎,也不敢鬧上門來!”


    幾個小廝本圍在戲台外圍,聽了大夫人的命令連忙上前手忙腳亂的去塞玉人兒的嘴,可玉人兒瘋的厲害,手腳不停撕扯著,那些小廝又顧忌她是秦老爺的寵妾,不敢太過放肆,竟一時按不住她:“別碰我——她既然迴來了便不會輕易迴去!彩蝶隻是第一個——”


    “老爺!”大夫人猛地看向已經嚇傻了的秦老爺喝道:“你就這麽看著她在這胡說八道?!”


    秦老爺一個激靈,像是終於反應過來了什麽,連忙轉過頭大聲道:“!還不把二夫人拖走!她這是嚇傻了白白的丟人現眼!”


    小廝們見秦老爺下了令,便沒了顧慮,一股腦的壓上來,將二夫人按倒在地,扭著她的手便往一搜小船上帶去,江星辰看著二夫人被嘟著嘴拖下去,又看向秦老爺道:“讓人將四夫人也帶走吧,這麽小的年齡看到這個場景,也是可憐見的。”


    芸娘秦老爺等聽了江星辰的話往四夫人那看去,隻見還是個孩子似的四夫人已經軟倒在地滿臉金色,雙唇哆嗦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好似隨時都要暈厥過去,而她身邊的兩個丫鬟正焦急的揉著她的胸脯幫她順氣。


    “對,還不把老四也帶下去!”秦老爺也不敢再看三夫人的慘狀,隻別過臉對江星辰道:“江大人,你看今天這事兒......實在是太過——”


    秦老爺話還沒說完,遠處就傳來一陣嘈雜,接著便有府上管事的帶著幾個兵卒與手持木箱的仵作小跑著走近了百花廳。


    “既然官府的人來了,那麽我們便也退下吧,免得擾了他們辦案。”江星辰見人來了,便給越小滿、芸娘使了個眼色,與秦老爺告別。


    秦老爺此時正是心緒紛亂,不知該如何是好,見江星辰告退,連忙伸手抓著梁管家道:“快!替我送送貴客迴院子裏,別怠慢了江大人,哎呦你看我家這事兒!好好的聽個戲這是怎麽了這是!真是活見了鬼了啊——”


    江星辰見他如此,也不勸慰,隻抱了抱拳便轉身離去。


    三人迴了院子裏,就見長生已經迴來坐在廳中,見幾人迴來長生略顯驚訝:“怎麽、迴、這麽早?”


    “別提了,真是晦氣。”芸娘歎了口氣坐在一把椅子上,越小滿替她解釋道“我們好好的受邀去聽戲,還是秦老爺他家三太太唱的,又好聽又好看,快唱完了,突然人就死了,你猜怎麽死的?”


    長生愣了下,搖了搖頭,越小滿瞪大了眼睛道:“那三夫人胸口插著半截骨頭!不知道是不是人骨頭,反正死的特邪性......二夫人當場就嚇瘋了......”


    過了半晌,芸娘抬起眼來看著幾人,小聲道:“這世上,真有鬼啊......你們說,這三夫人,真是鬼殺的?”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人越是瘋癲,說出來的話,反而越不加掩飾。”江星辰手指捏緊說道:“若不是虧心,那大夫人會堵二夫人的嘴?”


    “我聽著那二夫人好像說,是什麽人來報仇了......又是鬼又是報仇的,難不成這三夫人害了誰的性命,結果那人化作鬼魂來報仇了?”越小滿猜測道。


    “你聽她說話沒聽完整,她被堵上嘴之前還說了一句話。”芸娘對越小滿道:“她還說,彩蝶是第一個......”


    越小滿心中咯噔一下,失聲道:“她的意思是,可能還有第二個?我曾聽說這冤魂索命,可是要索滿門的。”


    “有沒有第二個,還要往後看不是?”江星辰鬆開了捏成拳頭的手,冷哼一聲:“隻是不知還有誰心虛,秦府可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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