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沒看到明府大人,真是失禮了!”春芳連忙後退兩步,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你是替張員外家的兒媳來探望周家的?周馬夫昨兒出的事兒,張家第二天不是就送了銀子過來,怎麽今兒又來一趟?”江星辰打量著春芳問道。


    春芳連忙答道:“我家少夫人生就菩薩心腸,自己又剛生了孩子,聽得周家有兩個孩子可憐,便特意讓奴婢拿些日用送來,更何況......周馬夫出的這個事正出在少夫人生產這日,少夫人也是想多為出生的孩子積些德行。”


    “你家少夫人平日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想到還真是個菩薩心腸,迴去複命吧。”江星辰揮揮手,示意春芳離去,春芳福了福身子,道了別便出門上了馬車。


    “這丫鬟可真是伶牙俐齒,你問一句,她答十句,把你沒問出口的都答了個全麵。”越小滿轉頭看了眼對春芳一臉感激的周家媳婦兒:“隻可惜言多必失,總覺得刻意了一些,張府少夫人與張家又沒分家,還要刻意另給出一份兒補貼,到底是為什麽呢?”


    “要不就是真菩薩心腸想給孩子積德,要不就是想堵住周家媳婦兒的嘴,讓她莫要亂鬧。”江星辰低聲說罷,再次轉過身來對周家媳婦兒道:“這張府兒媳婦對你家挺照顧啊?”


    周家媳婦兒連連點頭道:“張員外這個兒媳婦真是活菩薩,知道我家兩個孩子,老周又是個嗜酒如命的有手抖的毛病做不得重活,便經常讓老周帶點吃食迴來,您看火房掛著的熏肉醃肉啥的,都是老周帶迴來的,平日裏我們這等人家,哪裏舍得買啊。”


    江星辰與越小滿同時朝著火房房梁上掛著的肥膩豬肉看了下,江星辰點點頭,邁步出了周家:“王全,悄悄查查這豬肉有沒有問題。”


    “不能有問題吧?大人,我家住的和周家近,也不是一次兩次見老周往家裏拿肉了。”王全說道。


    “不是一次兩次了?大概持續多久了?我剛才聽著周家媳婦兒說老周有手抖的毛病,就這還能趕馬車?”越小滿問道。


    “要不說這張府兒媳婦兒菩薩心腸呢,老周這手啊,抖了有半年了,添了這個毛病後,本來張家是想辭了他的,後來這張家兒媳婦聽說了老周家裏還有倆孩子,就不忍心了,堅持把老周留了下來,平日裏也多有幫襯,這有兩三個月了,時常讓他拿肉迴來做給孩子們吃。”


    “看來還真是誤會了她。”江星辰微微蹙起眉來,還是堅持道:“去查查,寧可白費功夫,也不能把線索錯過了。”


    “行,我這就迴去,想法子切塊肉下來。”王全點點頭應下。


    “你們迴去吧,我自己走走。”江星辰擺擺手,示意跟著他的衙役迴去。


    越小滿跟在江星辰身邊,一雙眼睛滴溜溜亂轉,江星辰餘光瞅著她,開口道:“怎麽?看出什麽來了?這馬夫是真不中用了?”


    越小搖搖頭道:“話不可說滿,但大概率是指望不上了。”


    “想不到你不光是卦姑,還懂些醫理。”方才江星辰看著那周馬夫的臉色,也覺得即便醒來,估計也是偏癱中風:“你也跟王全他們迴去吧,若是想等案子破了再走,就住在衙門裏。”


    “大人,小女子並不是好事八卦之人。”越小滿凝眉看向江星辰:“我在這裏,是為了洗刷自己嫌疑的,我想,我有些許本事能幫大人分憂。”


    江星辰盯著她的這雙眼睛:“那你來算算,我接下來要去哪裏?算準了,就讓你跟著。”


    越小滿笑了:“這個不用算,大人接下來該去趙婆子家了吧?畢竟這起事件,受到傷害的,隻有周馬夫家與趙婆子家。”


    江星辰打量著越小滿,她昨日幫那些人算的命,有葷有腥,隻那雙眼睛是怎麽複明的,他真沒看出來,心想著或許她真能看出來點什麽,便點頭道:“那就與我同去趙婆子家一趟。”


    兩人一路往趙婆子家走去,趙婆子家明顯比周馬夫家闊氣,磚牆瓦房,院子也收拾的幹淨利落,西側還搭了個豬圈,裏麵兩頭黑白花的肥豬哼哼唧唧,這豬圈是標準的北方搭法,挖了個深坑,裏麵填上爛泥,將豬養在深坑爛泥裏,坑邊上就是廁所,人的排泄物直接落在豬圈裏,即便院子打掃的再幹淨,也會讓人看著生理不適。


    院中一名身材豐腴的少婦提著菜籃正與鄰居吵嘴。


    這少婦天生一副好皮子,臉上皮膚吹彈可破,陽光照著臉頰上泛上來淡淡的紅暈,絨毛清晰可見,一根烏黑的大辮子盤起被布巾抱在腦後,藏藍的粗布衣裙裹在身上,兩個胸脯鼓鼓囊囊卻不顯臃腫,那腰肢被一根布巾係著,柔韌又纖細,看上去便讓男人心馳神往。


    “你家小狗娃子往我家跑,哪裏就怪到我了?”這少婦下巴微微抬起,胸脯隨著唿吸一顫一顫,說出來的話可夠潑辣。


    “這是第一迴嗎?!之前我家小雞崽子就是被你家豬啃了!今兒我親眼看著你家豬吃我家狗娃子!三隻狗娃子啊!才幾個月大!我不管!今兒狗娃子的錢不給我,我和你沒完!”鄰家是個身材壯碩的大娘,兩手一叉腰,嗓門一點不比這少婦聲音小。


    “呦?我芸娘啥時候怕過無賴了!你家狗自己跑到我家來的,我還沒找你說你家狗到我家偷肉吃,你還怪上我了?”少婦冷哼一聲,絲毫不怕。


    “你血口噴人!我家狗怎麽會跑到你家去,誰知道你是不是用什麽法子把它們勾過去的!喂不起豬就別喂,今兒勾搭別人家狗,明兒誰知道會不會勾搭別人家男人!”鄰家大娘臉色通紅破口大罵。


    “勾搭別人家男人?!真是笑話!我勾搭你家男人了?你有證據嗎?別自己管不好自家男人,跑我這來撒潑!我告訴你,抓賊拿髒,你好好拎拎清楚你自己男人什麽德行好吧?”少婦上前兩步,靠近院牆,嘴裏絲毫不饒人。


    “哎呀!行了行了!不就是兩隻狗崽子嘛!你哪裏就至於吵成這個樣子!好好的話讓你說成什麽了!跟我迴去!”一個男人從壯碩大娘家裏跑出來,揪著她的胳膊就往屋裏拽。


    “我不走!我憑什麽走啊!她勾搭男人,又不是我勾搭!我清清白白,憑什麽要迴去!你個狐狸精!勾搭別人家爺們兒的爛貨!尋思我不知道呢!你婆婆為啥在外麵接生多晚都要迴家?!還不是為了看住你這個s貨!”壯碩大娘聲音陡然抬高,直嚷嚷的四鄰八舍都推開門來打探。


    “我勾引爺們兒?!哼,你把男人看住了,我能勾引走,你自己看看你男人的長相,配不配我勾引?!都看什麽看?有什麽好看的?!我勾引哪個爺們兒了?!站出來我瞅瞅!”少婦將菜籃子往地上一扔,先是用鄙夷的眼神打量了下鄰家大娘的丈夫,接著雙手叉腰大聲喝問道,這動作卻更顯得胸脯洶湧澎湃,彈性十足。


    “大家夥兒看到沒有!這就是個狐狸精!她勾引男人——”鄰家大娘還要再罵,卻被自家男人一巴掌打在嘴上:“讓你閉嘴!你個瘋婆子還叫!我管不了你了是吧!給我迴屋裏去!”


    這鄰家大娘雖然壯碩,但與自家爺們兒比起來仍是體力不濟,被抽了一巴掌就往屋裏拖,她當即哭喊起來:“你打我!你為了這個s女人打我!我給你生孩子!給你洗衣做飯——你這個沒良心的——”


    越小滿看著鄰居家屋門砰的一聲關上,裏麵仍不停地傳來哭泣聲和打砸聲,其他鄰居們看熱鬧完了,也都竊竊私語的重新迴了屋,那少婦撿起菜籃子,往越小滿這邊一瞅,剛才的氣勢瞬間化作一股子帶著野味兒的嫵媚,她用手捋了下滑到額邊的一縷頭發,擰過身道:“呦,這不是明府大人麽?真是失敬,讓您看笑話了。”


    “無妨,芸娘,我來找你問些事情。”江星辰帶著越小滿走了進來。


    名喚芸娘的少婦聽了,也不扭捏,直接當先打開了房門:“請進。”


    越小滿隨著江星辰坐在屋裏的矮幾邊上,芸娘放下菜籃子,手腳麻利的涮洗著茶碗,她這才有空仔細打量芸娘的長相,眼睛沒有特別大,鼻梁也說不上高挺,一張嘴唇倒是豐盈,微微嘟著,眼角一枚紅痣,一下就讓這張臉不正經起來,那鄰居大嬸說的沒錯,騷,雖然她就彎腰在那洗杯子,可舉手投足就透著一股子風流勁兒。


    芸娘將杯子洗幹淨,放在兩人眼前,一邊倒水一邊瞅著越小滿道:“我認得你,昨兒劉二娘找你算過,你怎麽算出她兒子病了?”


    “這個簡單,不用算。”越小滿也看著芸娘,停頓了下,知道這女子不簡單,她昨日和今日的打扮完全不同,再加上昨日眼瞎,今天卻不瞎,一般人可認不出來她就是昨日的那個卦姑,而這個芸娘卻一眼就看出來她是誰,並且毫不猶豫的點破這一點。


    越小滿笑道:“我坐在路口,聽著腳步聲,那劉二娘慌慌張張的來去,腳踩在地上昨日積雨的泥坑裏毫不在意,身上又一股藥味兒,定是孩兒生病了。”


    “你怎麽就確定是孩兒生病了,而不是家裏老人或者丈夫生病了?”芸娘更好奇了,追問道。


    “人的心尖尖是朝下長的,父母生病,子女不會如此著急。”越小滿搖搖頭,接著道:“丈夫生病的話,或許是急,卻也沒那麽急,更多的是丈夫若是出了事兒,日子過不下去的擔憂,而不會是孩子生病的慌不擇路。”


    “原來是這樣。”芸娘點點頭,接著又有興致的將自己的胳膊伸出來道:“那卦姑給我算算?”


    越小滿咧嘴一笑,也不伸手,隻打量了她片刻道:“女犯傷官把夫克,旱地蓮花栽不活,不是吃上兩家飯,也要刷上三家鍋。”


    芸娘臉色一變,刷的一下抽迴自己的手:“小小年紀,說的什麽話!怕不是聽了鄰家碎嘴子渾說,也湊熱鬧來汙蔑我的吧!”


    馬鞍縣雖窮,但也講究從一而終,不管婆家娘家,都以寡婦改嫁為恥,若是遇到家法嚴格的宗族,甚至會直接把女人沉塘。


    “你也知她年紀小,莫要與她計較。”江星辰喝了口水將茶碗放下,打圓場道:“你是何時發現趙婆婆不見了的?”


    一聽到自家婆婆,芸娘眼中立刻盈上了淚光:“明府大人,您知道我婆婆這個手藝,十裏八鄉的產婦哪個不找她生產,這半夜出診的時候也並不少見,婆婆的規矩是從不在外麵過夜,每次婆婆出診我都不敢獨自歇下,定會收拾妥當,燒一盆熱水,溫一壺黃酒幫婆婆解乏,前兒晚上我就等啊等啊,一直等到了天蒙蒙亮,也沒見婆婆迴來,心裏這才覺得不好,就連忙想出去找找婆婆,結果剛出了門沒多遠,就遇到了王全大哥,王大哥聽了也很是熱心,就叫上幾個人陪我一路往張員外府裏去,結果半道上就看到了婆婆的馬車,那馬車外麵馬夫昏迷著,裏麵卻已經沒人了。”


    “我聽聞趙婆婆是午後被接走的,這一夜沒迴來,你都沒想起來去找人,就等到了天亮,才想起要去找人?”江星辰問道。


    “明府大人,您是男人,又是個沒有家室的男人,怕是不知道我們女人生產這一關啊,有多難,有些女人命好,生個孩子就像下個蛋,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沒事兒了,有的女人卻艱難些,疼上個三五天都是有可能的,再有些命不好的,甚至就一屍兩命,再沒機會有孩子了。”芸娘歎息一聲道:“所以啊,我家婆沒迴來,我都沒想著去報案,隻想著自己先去找找,或許是張員外家少夫人不太順利,也是有可能的。”


    江星辰點點頭,起身道:“你在家等消息,我們會盡快找到趙婆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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