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風場,如同其名,風勢狂烈,白塵彌漫。朱開天身形剛一闖入這片廣袤的平原,便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撕扯之力,似乎是要將他卷入無盡的旋渦之中。


    他沉著運轉法力,穩定身形,同時催動護身法寶,形成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抵禦著周遭肆虐的狂風。


    不時有混雜著罡風的氣刃斬在他的護身屏障之上,留下道道白痕,這處險地,如果是築基修士入內,絕對是十死無生的境地。


    白風場的風勢變幻莫測,時而輕柔如水,時而狂暴如火。朱開天也不得不全神貫注,時刻警惕著周圍的變化。


    比照著心中的方寸圖,朱開天努力在這完全找不著東南西北的地方,追尋著那約戰之所。


    出乎朱開天意料的是,還沒等他多飛出幾百裏,在這漫天白毛風中,一股碧綠色的氣浪便異軍突起,直奔他而來。


    此等威勢,甚至遠超周圍遊蕩的罡風龍卷,在麵前的白風透出碧色之時,他就已經避無可避。


    這是,元嬰出手?


    心中有些猜測的朱開天,就算反抗也無濟於事,幹脆任憑這氣浪將他卷入了白風場的深處。


    在被這氣浪裹挾著衝破一層足以致金丹於死地的狂暴罡風龍卷後,被釋放開的朱開天於空中穩住了身形,護在麵前的雙臂自然展開,環顧四周,已是風平浪靜。


    抬頭向上看去,碧藍的天空被圍成了一個圈,周遭白色的龍卷高牆直抵十萬丈罡風層,讓此地好似一口深井,這是,風井?


    倒的確是一處隔絕窺視的好地方,再厲害的探子,也追不到這裏麵來吧。


    朱開天作為潛龍榜名列第十一的風雲人物,今日來此迎戰,自然是會引來許多歸屬於中皇城的耳目,但入了風井,就沒有人能夠看清內情了。


    淡淡的微風拂過麵頰,朱開天隨之低下了頭,在這風井的中心,一道碧玉色的身影靜靜佇立,正是他心心念念的道侶徐玉盈。


    無需借助外物,淩空而立,玉盈儼然也已是金丹修士,或許比他突破還要更早,正如許多年前一樣,二人的修為還是跟得這麽緊。


    歲月如梭,自兩人離別至今已有十餘載。當年的青澀少年少女,如今都已成長得風華正茂,意氣風發。


    徐玉盈,身著與二人初次相遇時的那身打扮相似的碧玉色長裙,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原本有些肥潤可愛的臉龐,出落得更加清麗脫俗。


    曾經因為師父師娘的逝去,總是懷揣著滿腹心事,露不出笑容的她,現在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純粹幸福。


    在與師尊相遇之前,徐玉盈的人生被劃分為了涇渭分明的兩段。


    與師父師娘相依為命的懵懂的溫馨日常,已經被她下意識地塵封。


    每當迴想起往昔,青鸞峰上那位帶著她從金丹手下血遁而走,陪著她一同為師父師娘立下衣冠塚的少年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


    十餘年枯燥的苦修,除了師尊,她少與任何人交流,被玉虛功日漸消磨下去的情緒波動,甚至已經讓她覺得那情深意切的往昔,是不是一種幻影。


    現在,一切都明了了,那位少年已經長大成人,比以往都要更加真實的出現在了她的麵前。


    盡管在眉宇間仍透著一股淡淡的憂愁與堅韌。但徐玉盈那雙如湖水般清澈的眼眸,此刻還是滿含溫柔地望著朱開天。


    二人眼神交匯,其中纏綿,不足為外人道。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個小年輕的身影,在這沉默,又隱含了千言萬語的重逢中越靠越近。


    朱開天的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周身法力屏障早已消弭,上前輕輕握住了徐玉盈的雙手,感受著其中的柔軟與溫暖。


    二人的臉龐越靠越近,唿吸交織在一起,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有時候,某些舉動就是要勝過那千言萬語......


    然而在此間,還存在著一道更加強大,不可忽視的氣息。


    “咳咳,盈兒啊,不打算給為師好好介紹一下,你的這位道侶嗎?”


    就在兩人的唇瓣即將相觸的瞬間,實在看不下去了的陸青菱,忍不住發出了一聲不合時宜的輕咳聲。


    盈兒啊,剛見到情郎,就把師尊忘到腦後了是吧?


    你們兩個小年輕,能不能尊重一下師門長輩,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


    一身修為已臻至元嬰中期的陸青菱,正是剛剛將朱開天裹挾至此的碧青色氣浪的擁有者。


    被這麽一攪,徐玉盈的臉頰也微微泛紅,連忙從朱開天掌中收迴了雙手,撇過臉去。


    “開天,師尊問你話呢。”


    這是,又要見長輩了啊。未能一親芳澤的朱開天也不敢耍什麽脾氣,輕笑一聲,轉過身來,躬身行禮道:


    “朱家遊子朱開天,在此見過前輩,玉盈這些年來,真是受您照顧了。”


    現在人都已經找迴來了,當初不打招唿就搶人的事情,朱開天也不好追究了。


    盡管這前輩沒有明說,他也知道那時候,身為元嬰大修士的陸青菱,就隻是看不上他,覺得他會耽誤玉盈的修煉。


    十多年過去了,他的修為也並沒有被甩開,這證明已經足夠了,相信這位前輩也不會再橫加阻撓。


    陸青菱看著眼前這位俊逸非凡的年輕金丹修士,微微頜首,心底其實還是相當滿意的。


    不過十多年的那個連人族金丹都沒有一位的家族,竟然能出現這樣的天才,真是令她感到意外。


    當初粗看之下,她本以為那兩頭妖王,不過是收攏了朱家族人,作為掩護,來換取自身在人族疆界生存的機會。


    這種事在天玄大陸上很是常見,這種家族又常常被稱為妖仆家族,人族勢力對此的態度,往往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人家大妖是真心想要和平相處,擺出這個姿態來就夠了。


    現在看來,事情恐怕就沒有那麽簡單了......


    朱家的隱秘,徐玉盈並沒有向自己的師尊透露半點,所以她出現誤判,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在審視評判了朱開天一番後,陸青菱緩緩開口,主動為朱開天解釋起了自己多年前那番舉動的用意:


    “朱家小子,不管你還記不記恨我,我都要告訴你一件事。多年前我帶走盈兒,並非是單純看不慣你在她身邊。”


    “中州十大仙門,你可曾聽說?其中有一宗門,正是我和盈兒的故宗,或者說誕生之所。”


    十大仙門,難道是?


    若有所思的朱開天脫口而出:“玉虛宮?”


    陸青菱麵露讚賞之色,點了點頭,繼續說到:


    “不錯,正是玉虛宮,我和盈兒,都是玉虛宮的最後一代,元嬰種子,又被稱為,天生玉胎,隻要修行我宗法門,此生定可破入元嬰境界。”


    定可破入元嬰境界?何等豪言,僅僅是十大仙門的下六宗,就有如此手段嗎。


    這麽看來,當初這前輩覺得自己配不上玉盈,還真不是妄言。


    這天下十五歲築基的天才少年,簡直有如過江之鯽,能成元嬰者,卻是寥寥無幾。


    陸青菱話頭未盡,繼續吐露著宗門的隱秘:


    “就在百餘年前,玉虛宮前任宮主,引狼入室,宗門大權被秦家把持,裏應外合之下,堂堂元嬰大圓滿修士,竟然被數位妖皇圍攻至死。宗內嬰變期太上長老,也突破化神失敗身死。”


    “這場變故之後,玉虛宮內的元嬰種子,就淪落為了秦家子弟的修仙資糧,殘存者不足一掌之數。”


    “本應是玉虛宮大師姐的我,身具風靈根,遁速非常,僥幸逃出了秦家布下的天羅地網。”


    “在這之後,我一邊躲避秦家的追殺,一邊尋找遺落在大陸各處的天生玉胎,既是為以後奪迴宗門積蓄力量,也是為了保護他們。”


    “秦家有特殊的手段,可以找到天生玉胎所在的位置,修為越高,越容易被發現,如果我不將盈兒帶走的話,你朱家就要迎接秦家的怒火,你現在可明白了?”


    在聽完了這一番長篇大論後,朱開天默默地點了點頭,是了,秦家一日不除,這日子就別想過安穩。


    掌控十大仙門之一的頂尖元嬰世家嗎?


    自己這道侶,選得還真是有挑戰性呢。


    見朱開天低頭不再說話,陸青菱還以為這孩子已經被嚇著了,畢竟那可是逼得她這個元嬰中期修士,都要東躲西藏的恐怖勢力啊。


    “我承認你是盈兒的良伴不假,但這番因果你承擔不起,也不必承擔,今日你與盈兒也見過麵了,算是解了相思之苦,今後你們二人有緣再見吧。”


    怎麽說著說著,又要拆夥了,這位陸前輩,性子有點急啊。


    朱開天眉頭微皺,開口道:“晚輩方才,並非是屈於了那秦家的淫威,隻是在想,如何才能除掉這夥歹人,將玉虛宮扶正。”


    這小子說什麽胡話呢,陸青菱聞此狂言,先是一愣,而後失聲笑到:


    “哈哈哈,還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朱家小子,你可真正見識過那仙門大宗的手段,區區金丹,就已經妄言元嬰修士的生死了嗎?”


    “今日若不是我在此處,你們兩個郎情妾意的小年輕,恐怕都已經變成那亡命鴛鴦了,自信和狂妄可不是一迴事啊。”


    說話間,略有些怒意的陸青菱周身元嬰氣息狂湧,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師尊,你聽開天把話說完啊......”


    一旁的徐玉盈,看得焦急,趕忙飛身上前,拉住了自家師傅的一隻胳膊,讓她趕緊息怒。


    到底是女生外向啊,寶貝徒弟都發話了,陸青菱也不好再發作,冷哼一聲,收斂起了一身威壓。


    “前輩教訓得是,但方才我所說的,並非是要現在去與秦家硬碰硬,頂尖元嬰世家,固然可怕,卻也不是無法撼動的。”


    在確認了剛才那陣折騰沒有叫醒淵祖後,朱開天這才有心思繼續迴話,“我想問問前輩,您對這秦家,了解有幾何呢?晚輩對此,確實有所不知。”


    對這番話,陸青菱倒沒有什麽異議,剛才這小子,以金丹之身,妄言元嬰生死的淡漠模樣,真是讓人火大啊。


    說迴正事,與秦家相鬥了這麽多年的陸青菱,不說別的,這家的強者數量,她還是門清的。


    秦家秦姓本家元嬰修士,共有五位,最強者為秦家族長,現任玉虛宮太上長老,元嬰大圓滿修士。


    餘下一位元嬰後期大修士,為秦家主事,曾多次與陸青菱交手,每次被他逮到,都是險象環生,如果不是借助風遁大法,可能早就被擒。


    剩下三位,全都處在元嬰初期,互相之間守望相助,讓陸青菱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甚至還被反過來圍困了一次。


    處在秦家支配下的玉虛宮,現如今也有三位元嬰修士存在,都已經入了秦家的客卿籍,一位元嬰中期的偽宮主,再加上兩位元嬰初期的護法。


    可調動的元嬰,足足有八位!


    金丹修士的話,那更是不計其數了,就隻算折損在陸青菱手中的,也已經有不下十位。


    殺了秦家這麽多金丹,陸青菱自然也是中州的幾大頭號通緝要犯之一了。


    強,很強,非常強。


    在聽完了陸前輩的講述後,朱開天的心裏隻有這麽個想法。


    這秦家不僅底蘊深厚,近年來竟然還處於勢力收縮期,與周遭的仙門世家,都沒有什麽矛盾。


    想要扳倒這樣的龐然巨物,還真是需要從長計議了。


    不再去聊此等沉重的話題,陸青菱不大高興地退到一邊,放給了二人一刻鍾的獨處時間。


    朱開天這才有機會,拿出了他先前準備好的重逢禮物。


    “玉盈,這個給你。”半截溫潤的玉佩被他塞入了徐玉盈的掌中,“有了它,我們就再也不會分離了。”


    此物名為同心環佩,隻要握持在手,就能和另外半截的持有者心意相通,百萬裏的距離之內,皆可通用。


    作用很大,價格也是不菲,同混元珠一樣,需十萬下品靈石,才能買到一對。


    感受著這情深意切的重禮,徐玉盈的視線,漸漸被淚水模糊,也不言語,低頭鑽入了朱開天的懷中。


    一向堅強隱忍的玉盈,主動展現此等小女兒態的時候可不多見。


    朱開天也被感染,溫柔一笑,為懷中道侶梳理起了那三千青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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