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啊?!”


    少女的嬌喊,響徹著晨間昏暗的圖書館。太陽穿過窗戶的雜色玻璃,於地板之上,撒下一地破碎的彩虹。


    出於受驚,魔理沙輕盈地向前一躍,將靠於牆角的掃帚拿起,調轉身軀。


    這是在紅魔館內,從未聽到過的話音。


    男人的話音......


    一同從書架的陰影裏出現的,還有魔理沙手中,裝滿了魔導書的口袋。


    她輕巧地偏過身體,身形流暢。大袋子雖沉,但並不顯得笨重——借助向後甩去的動能,少女利用這份慣性,迅速地轉過了身。


    身後的確有人。


    一位身著黑衣的少年,背著一把長劍。


    那家夥的刀,尚未出鞘。


    趁此機會,魔理沙從圍裙裏取出了一方小小的東西。


    是一枚精巧的八邊形飾品。


    櫛微微定神,冷靜地將本該拔劍的左手收迴。


    他觀察著那枚飾品,感受到其中蘊含著的巨大魔力,櫛不敢再隨意亂動。


    少年依稀能從清晨的微熙中,看到飾品上的太極陰陽魚圖案。


    時機晚了一些......現在做什麽都顯得太慢了。


    櫛微微眯了眯眼,神情嚴肅,端詳著麵前的少女。


    無論是刀,還是瞬間湮滅在空氣中的電弧——櫛都停下了手上的一切動作。


    那一定是某種武器——如此磅礴的力量,非自己所能抗衡。


    就在魔理沙把物件對準自己後,楊櫛的內心,如瘋狂報警一般,無數柄劍型的直覺穿胸而過。


    櫛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此刻才意識到,少女手裏的那枚東西,極度危險。


    他的直覺一向可靠。


    少年微低著頭,將雙手重新插迴衣兜,於此間尷尬的氛圍裏,他說出了話:


    “抱歉嚇到了您,客人——不過,您能不能先把手上的東西放下來?”


    他一邊報以微笑,一邊將左手輕輕朝上動了動,做出一副即將拔出武器的姿態。


    不僅如此,於風衣那寬大衣兜的掩護中,櫛將右手輕輕攤開,不動聲色的為掌心間刻畫的魔印注入力量。


    “......你是誰啊?紅魔館裏可沒你這號人呢。”


    魔理沙咬著小小的銀牙,輕輕一笑。


    她輕抖手腕,那手中的八卦爐,像是機械般於掌間重組,再次聚合——


    少女那樣的動作,讓楊櫛聯想到了自己拔出槍上膛、打開保險的樣子。


    傳遞著危險。


    這種行為,與其說是準備進行攻擊,不如說,更像是一種明晃晃的警告:


    別亂動。


    再動的話......後果自負。


    少女自信地笑著。


    明亮的小虎牙,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著微微的寒光。她手中的魔炮,也一齊冒出了火焰般的轟鳴和劈啪聲。


    她的笑容充滿自信,至少,魔理沙覺得,麵前的這個家夥構不成威脅。


    周圍的空氣陡然一冷——無論是舉著八卦爐的魔理沙,亦或者是準備將身後劍出鞘的楊櫛。


    魔理沙端詳著麵前出現的“紅魔館新成員”。


    少女眨了眨珀色的眼瞳,仔細地看著這個家夥。


    她確定自己應該是和這位少年見過麵才對——但在記憶裏,怎麽也尋找不出這張臉。


    與之相對的,櫛微微眯了眯眼睛,他似乎在思考著什麽。


    在氛圍如此緊張的情況下,他做出了妥協。少年將手垂落腰間,拔刀的動作消失後,櫛身上的鋒芒盡數隱於四周。


    緊接著,他說出了話,打破周圍的寂靜與沉默:


    “我才來紅魔館不久,您不知道的話,也算正常。”


    直覺在瘋狂作響。


    楊櫛不認為,自己在如此危險的境遇裏能有機會拔刀。不如,思索一下另一種應對方式,要更貼合實際。


    少年將兜裏右手一捏,掌中的符文於此間亮起,隨後湮滅。


    總之,信號是帶出去了。


    櫛沒有多說,將雙肩向左一沉,就勢背靠在一旁——對於身後有武器的人類來說,這種姿勢,幾乎等同於舉著雙手示弱。


    以這樣的姿態示人,是在告訴麵前的少女:


    他不會再用身後的武器。


    背靠著書架的姿勢,讓他背上的刀,牢牢卡在了上麵。


    櫛讓步了。


    “我叫楊櫛。”


    見狀,魔理沙輕盈地拋起八卦爐,於空中抓住,把這枚小小的飾品收進圍裙。


    她麵朝楊櫛,重新提起了手中的袋子,接著說道:


    “......這樣啊,雖然沒有聽說過紅魔館招過男仆從——”


    她拎著滿是書本的“收獲”,側過頭,對著櫛元氣地一笑。


    “不過嘛,既然不加以阻攔,那我就先走一步啦!”


    她頓了頓,將身體側向一方:


    “書我就帶去咯,記得跟你們的圖書管理員說一聲......”


    櫛沒有多加理會少女的話音,他於這個普普通通的瞬間,抓住了一絲渺小的機會——


    她放鬆警惕了。


    魔理沙小聲地說著話的同時,楊櫛動了。


    櫛將垂於腰間的左手,猛地向兜裏裏一探。在衣袂飄舞之間,一把黑色的手槍出現在了少年的手裏。


    哢噠!


    櫛向下一甩持槍的手臂,利用慣性,套筒瞬間與槍身開合。


    在身體變迴來之後,他能僅用一隻手的力量,成功將槍上膛——櫛私下裏,無數次的練習,在此刻,終於派上了些許用場。


    聲音響起的同時,雙方的動作也同時繼續。


    少年猛然抬起手,而少女同樣迅疾地轉過身。


    她那手中本該收起的八卦爐飄蕩在半空中,其上的符文再次亮起,對準了楊櫛。


    靠著書架的少年,站於陰影之中;轉過身軀的魔理沙,立於燈光之下。


    機械與魔法,重新對峙了起來。


    時間仿佛再次靜止——


    魔理沙本想抗於肩上的大袋子,同魔炮一齊懸在了半空。那張放書用的口袋,於四周的安靜下,微微地搖動著。


    就像鍾擺,刻蝕著四周流淌而去的光陰。


    “您可以走,但請把書留下吧。”


    櫛緩緩地打開了保險,說出了話,再次打破了周圍的死寂——於寂靜的圖書館內,少年堅定的話音,也被無限放大。


    他牢記著與猯藏對決的教訓,無論何時,先留後手。


    “不行哦。”


    魔理沙頓了頓,陽光地一笑:


    “這些書,我拿定了。”


    說完,她將空中魔炮微微對準了麵前的少年。


    櫛毫不示弱,看著麵前危險的金發少女,他也微微一笑。


    “客人這樣的話,我會很難辦呢。——忘記與您說了,我的職位就是......”


    楊櫛頓了頓,握緊了手中的槍。


    “圖書管理員。”


    ......


    ......


    ......


    “你不相信嗎?”


    於館內,坐在桌對麵的櫛說出了話:


    “這真的是把空槍啦。”


    楊櫛像是在證明著自己所說的事物,他樂嗬嗬一笑,將手中槍械的空彈匣取出,於魔理沙的麵前輕輕搖了搖。


    少女輕輕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一刻也不停地盯著那枚“鐵盒子”。


    可不管怎麽看,這柄現代火器裏,都是沒有子彈的。


    但是嘛,在某位金發少女的眼裏,櫛的神態,比起證明,則更像是一種出於勝利般的炫耀......


    即使那完全不是楊櫛的本意。


    不過,在櫛將傳音魔法送出去之後,就算隻是小小的對峙,也算是抓住了麵前偷書的“黑白小老鼠”。


    她,魔理沙!


    堂堂星之魔法使,居然被一柄空槍唬住了?


    不僅如此,她還被櫛擺了一道,被紅魔館的其他人當場抓獲!


    魔理沙不可置信般地搖了搖頭。


    她從修煉魔法以來,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呢。


    “可惡......就算這裏麵是有子彈,我也自信能躲過去的好吧?!不用你在這裏給我強調!”


    金發少女漲紅了臉,喝了一口麵前的紅茶,認真地辯解著。


    原來這個人類已經沒有後招了嗎?


    隻是單純的在嚇唬自己?


    可惡啊......


    在少女到處亂想的同時,帕秋莉於她的身旁,稍稍歪了歪頭:


    “抓住你了哦,魔理沙。”


    她將右手比了個“手槍”形狀,伸出食指,對準了麵前的金發少女。做完這些,帕琪口型可愛地“嘭”了一聲:


    “被我家的小學徒逮到的感覺,如何呀?”


    說著話的帕秋莉,將小指頭於空中左右遊移。最後,她將指尖“子彈”曖昧地點在了魔理沙的額頭上。


    “感...感覺不怎麽樣呢da★ze......”


    金發少女苦惱地鼓了鼓小嘴,她於半空中,伸手握住了帕秋莉的手指“子彈”,軟軟地捏了捏,隨即鬆開。


    魔理沙繼續說道:


    “既然他是你的學生,那就應該用魔法打敗我吧?”


    金發少女頓了頓,她似乎不願意承認,自己會輸在過於謹慎上......


    她確實不怕火器,不怕槍彈。


    大不了在少年扣動扳機前,用魔法動點手腳,或者是用法術瞬間離開就行。


    那家夥,就像是在賭一般——拿著毫無威脅的武器,空無力量,卻也敢麵不改色地舉槍瞄準......


    天知道自己要真的轟了他一炮,結果會如何?


    不過嘛,真要是那樣做的話,她也就不是魔理沙了。


    她才不會那麽沒有人性,對誰都使用殺招的。


    正想到這裏,帕秋莉的話音,一下子就將魔理沙從思考當中拉迴現實:


    “用魔法?你要知道,我的這位‘學生’也才學習魔法不久,他剛剛能熟練地傳音,就已經很不錯了。”


    帕秋莉打了個哈欠,揉了揉自己的小指頭,繼續說道:


    “魔理沙,你的魔法路,可是已經步入正軌了——欺負一個初學者,真的好嗎?”


    說到這裏,帕琪稍稍低了低頭,壓低了些許聲音:


    “難道,你真的要拿魔炮轟他?”


    “......沒有啦,隻是覺得就這樣被你抓住,心情不太好。”


    “那麽,是想拿魔炮打我?”


    帕琪故作“淚眼汪汪”的樣子,看著麵前的金發少女。


    “才不是啦da★ze!再說了,你也不怕這玩意吧?”


    ......


    ......


    “所以說,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的?”


    金發少女苦惱地抓著自己的黑色魔法帽。


    她望向身旁的小惡魔,低著頭,於桌子邊上,用鋼筆輕輕戳了戳她。


    小迷糊這一次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了——她隻是收到了自己主人的命令,要自己火速趕過來......


    然後,她,就坐在這張三個人那麽寬的課桌邊了。


    “......我也不清楚啊,先問問櫛?”


    小惡魔左看看,右看看,卻一臉疑惑加懵懂,隻好小聲地應答著魔理沙的問題。


    說完,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然後,輕輕地碰了碰身旁正在仔細思索,認真記錄筆記的少年:


    “楊櫛?”


    “嗯?”


    小惡魔無聊地嘟了嘟小嘴,說道:


    “......為什麽我也被拉過來了啊?”


    櫛停下了手中的筆,轉過頭,無奈地一笑:


    “呃......我不知道,為了學東西?”


    他早已褪去身上的黑色外套,掛於椅背。


    身著白襯衫的楊櫛,與互為同桌、心不在焉的兩位少女,就像三個聽著課的學生。


    說來也巧。


    於外界,他們三人,也正是這樣的年紀:麵對書本,吸收知識的學生時光。


    而麵前的“教授”,便是紅魔的大魔法使,帕秋莉——


    她的手中,拿著一根灰黑色的細樹枝魔杖,正於半空中湧現而出的魔法黑板裏,書寫著紫色的符文。


    “小櫛?”


    “是,帕秋莉...大人,我在。”


    櫛有些愣神,坐在椅子上的他,差點將“老師”一詞脫口而出。


    “聽說過‘瞬步’嗎?”


    “嗯,c51書架上,其中一本書有所記錄,隻不過找不到了......”


    沒等楊櫛說完,麵前的大魔法使,就先動了動自己手中的魔杖。


    帕秋莉把方才書寫的符文從“黑板”中取出,將這枚特殊的文字,往身旁的魔導書內一移——


    紫紅色的光,溢滿了帕琪的身體。


    少女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嗒。


    隨著響動,紫色的粒子,於圖書館的空中消散,一同消失的,還有帕秋莉的身影。


    見此情形,少年微微一愣,帕秋莉所施展的,正是這種特殊的法術。


    下一秒,她出現在了魔理沙的身邊。


    紫發少女彎了彎嘴角,伸出小手,抓住了金發少女緊緊扣住的帽子。


    然後,輕輕一提——


    嘩啦啦......


    一本、兩本......好多本淡紫色的魔導書,從魔理沙的大帽子裏抖落而出。


    帕秋莉可愛地一笑:


    “那讓我猜猜,丟失的書,是在這裏麵嗎?”


    她望著這堆書籍,很快地取出一本不起眼的小冊子,向櫛示意著。


    “誒?”


    魔理沙還沒反應過來......


    她早上偷偷拿的許多書本,就這樣,戲劇性般地迴到了原主人的手裏。


    “......嗯,是這個。”


    櫛點了點頭。


    書裏的很多內容和知識過於晦澀。至少,對於他來說,很難進行理解和學習。


    “喂!那個我要用的,還給我啦!”


    魔理沙一下子站了起來,去搶自己的帽子,以及帕秋莉手中的書本。


    被人當眾揭短,她的臉,因此稍稍染上了些許羞愧般的粉白色。


    “這是我的哦?”


    帕秋莉伸出右手,將書本高高抬起,隻將左手中的黑色帽子遞給了魔理沙。


    “......唔...”


    臉紅著的金發少女,隻好接過了帕琪手中那已經“空空如也”的帽子:


    “至、至少你別當著別人的麵拿出來啊...給我點麵子好不好......”


    坐迴座位的魔理沙,將有些歪了的帽子戴正,拉上寬大的帽簷,遮住她略顯躲閃的眼瞳。


    撲。


    書本擊打小腦袋的聲音。


    大魔法師用手中的書,輕輕拍了拍魔理沙的額頭:


    “說過這是我的東西啦。”


    “唔......對不起嘛。”


    做完這一切,望著麵前的三人,帕秋莉接著說道:


    “這裏麵的知識,不是一般的難懂,你們都要聽好。”


    話音剛落,小惡魔和楊櫛便輕輕點了點頭。


    “我又不是不會,為什麽要我聽啊?”


    魔理沙不服氣地問道。


    “與其偷書自顧自地搗鼓......”


    將身體微微浮空,帕秋莉伸出手指,將食指指頭輕輕點在了魔理沙的鼻尖上:


    “不如就選擇......相信我一迴吧?”


    她歪了歪小腦袋,可愛地微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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