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夜晚,於森林中。


    “......不行啊,稚。”


    漫漫長的森林路似乎消磨掉了少女的一切耐心,她坐於鋪著的帷布上,麵前是那張被她反複端詳了無數次的絹質地圖。


    小鈴左看看,右看看,拿手中的樹枝劃拉劃拉,但卻怎麽也找不到明天晚上之前能去到的地方了。


    不是每個地方都能有水源且安全廣闊的——好的駐紮點裏自己都太遠。森林裏很難前進,在這樣的情況下,兩人一天能行走的距離一下子縮短了三分之二。


    “不行啦,我找不到......明天可能得在森林裏過夜了。”


    聽到少女那小小的抱怨,楊櫛將手中架起的小鍋扔迴火邊。


    “怎麽了,我看看?”


    櫛走到小鈴的身邊,看到少女正苦惱的在地圖上畫著圈——這是明天一天內她們的活動範圍。


    楊櫛無言,他也沒有多說話,隻是在這個圈裏尋找著——但她很快就沒有再繼續找了。


    因為,櫛看到了一個自己無比熟悉的地方。


    ......


    第二天。


    拎起背包的小鈴,現在看起來卻是有些害怕:


    “......稚,我們真的要去那裏嗎?”


    “對,放心吧,很安全的。”


    “真的嗎......?”


    少女害怕是有原因的,畢竟,她們要去的地方叫做“紅魔館”。


    至少吧,對於小鈴這麽一個普通人類來說,她去往血族的地盤上求一片居住的地方,怎麽想都像是自投死路......


    更何況小鈴還從自己的好朋友阿求那裏翻過一些名為《求聞史記》的幻想鄉史書,了解到了一些人間之裏其他人類並不知道的事實:


    幾年前,全幻想鄉天空被紅霧所籠罩,變成一片血的顏色。那次駭人聽聞的異變,據說就是紅魔館裏的血族大小姐所發動的。


    那可是一整片天空耶!


    能改變天地那般的強大耶!


    去了的話肯定會死翹翹的吧......


    小鈴的思緒,慢慢地飄往一片無際的虛空。


    不過和小鈴完全不一樣,櫛的表情現在很是興奮。


    她優哉遊哉地拿起短刀,將這把人裏買的小砍刀舞得虎虎生風,砍掉一截又一截的荊棘,為自己和小鈴不斷地開著路。


    而且速度一點也沒有慢下來的趨勢。


    櫛當然興奮了。


    那可是紅魔館啊。


    家啊!


    夜晚之前,一定要趕到!!


    無論如何,對於楊櫛來說,這都算是迴家了。


    隻不過因為有小鈴的存在,她們兩個能待在紅魔館裏的時間不算太長而已——但那都沒關係啦,就算隻呆一天,那也是迴家。


    隻要是家,就最溫暖,最重要。


    但這一次迴去,櫛的心裏打著小小的算盤。


    這一次迴紅魔館,她一定要見到那位大魔法使,並且——一定要想辦法把小惡魔給帶走。


    對。


    要問起原因的話,櫛其實也說不清楚。


    但她的內心裏,真的很想很想讓小惡魔和自己一起,完成這趟漫長的旅程。


    小小的蘿莉,她那小小的想法,究竟是因為什麽呢?


    ......


    ......


    ......


    “......啊啾!!”


    略顯可愛而慌張的噴嚏聲響起。


    帕秋莉坐在桌子旁正在看書,但她忽然感覺到身體一寒,不受控製地打了一個噴嚏。


    “怎麽了,我記得窗戶明明是關著的啊......?”


    少女看了看周圍,恬靜的洋館雖然清淨,但並不寒冷啊。


    但她總感覺有什麽人想搶走自己的東西......


    但帕琪又想不明白,自己除了一圖書館外的書之外,還有什麽可以惦記的。


    書本隻有那隻黑白小老鼠會想著來拿,但少女自己從不追究——在很早之前就這樣了。


    圖書館裏本來就冷清,多個嘻嘻鬧鬧的魔理沙,也不像是壞事。


    “......小惡魔?”


    她輕聲唿喚著自己使魔的名字。


    “小惡魔,在嗎?”


    “誒...?嗯——啊?帕秋莉大人,我在,我在的!”


    小惡魔好像聽到了什麽,但又好像沒聽到......思緒雲遊天外的她,過了好一會才反應了過來,停下了手中抄書的工作。


    “......噗嗤。”


    帕秋莉看著小家夥那慌亂的樣子,很可愛的笑了笑。喊她取一杯熱茶的想法,一下子就收了迴去。


    ......


    自從一周前,帕琪突發奇想,將那魔法水晶球收迴了自己的房間裏麵。從那以後,某個失魂落魄的小迷糊變得更呆萌了。


    每天,她都在問大魔法使,櫛現在在幹什麽,櫛去哪了,櫛要是遇到了危險怎麽辦啊......等等等等。


    最重要的問題是:


    櫛和小鈴之間,發生了什麽沒有?


    大魔法使的迴答則更惡趣味,她總會添油加醋地描述著:


    誒,她好像迴不來了;誒,她正在和那位少女準備出門呢;誒,她和那個少女的關係越來越近了......


    每說一次,小惡魔就越來越心神不寧;每過一天,小迷糊就越來越心煩意亂——


    即使如此,小惡魔卻變得很安靜。


    一言不發,沉默不語。


    她的心中總會有一些沒有來由的害怕——少女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


    她更知道自己那自卑的心,並沒有足夠的勇氣去麵對這一切。


    這很矛盾。


    她害怕心愛的人不會喜歡他了,但她也相信——相信自己與他的感情不會被任何人、任何事物擊垮。


    就算櫛和自己在一起過的時間再短......也亦是如此。


    但那更像是直覺——自己一向準的感覺,也會有失靈的時候。小小的少女,最怕最怕這種情況了。


    萬一呢......萬一呢?


    “...嗚......”


    小迷糊感覺自己就快要哭出來了。


    但少女卻在沒有水晶球,不知道楊櫛實際的情況下,一直相信著他會迴來。


    她知道楊櫛的為人,知道他一定會有一個交代。


    而且,那一定是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在......等待。


    對於一隻活了一百歲的惡魔來說,她最擅長這件事。今天,明天,後天......不過是咫尺之間而已。


    但這次,小惡魔卻沒有了這份耐心。


    就算等待的時間隻有一周、一天、一小時,她卻再等不下去了。


    小迷糊所剩下的,就隻有滿腦子的心急,以及抄書時抖動的筆。


    ......


    帕秋莉的笑聲,打斷了小家夥此刻的心焦和慌亂,她撫著耳邊的發絲,輕聲說道:


    “如果我說——那個楊櫛,今天就會迴來呢?”


    聽完這句話,小惡魔猛然呆了一呆,手中那不斷製造錯誤的筆,一下子懸在了空中。


    “啊嘞?”


    帕琪有些心疼自己的魔導書——那小迷糊急得甚至都快往紙上畫圈圈了。


    某種意義上,帕秋莉也是為了讓自己好受些,不管是對小惡魔還是對魔導書來說——她最終還是說出了實話。


    “他的感情,在我看來經受住考驗了——不過這一切都要小惡魔你來定奪呢,我不能幫你做選擇。”


    小迷糊好像沒有聽清帕秋莉在說什麽。


    她呆在自己的座位上,滿腦子都是“櫛要來了”,“怎麽辦啊”這種胡思亂想——同時,可愛的粉白色蒸汽從少女的頭頂冒出。


    一圈,又一圈......然後隨著撲棱的小蝠飄散進空氣裏。


    帕秋莉看著這隻呆在原地的“蒸汽”姬,她無奈地搖了搖頭,知道自己無論再說什麽,這小家夥也聽不進去了。


    不如就趁這會兒偷偷看一看......


    紫發少女悄悄地,展開身邊飄著的魔導書,心神一念,用魔法看了看藏在房間裏的水晶球。


    好,是時候了!


    她馬上笑著說道:


    “咳咳,總之,我突然想起來,好像...呃,對,實驗室裏的瓶子還燒著水呢!壞了壞了,小惡魔,我先走一步啦~”


    少女漂浮著,輕輕刮了刮自己使魔的小鼻子——後者終於從大腦宕機的狀態迴到了現實。


    小迷糊捂著發紅的粉鼻,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


    “啊嘞?帕秋莉大人,我送你去......”


    “送送送,不許送!待在這裏不要亂動,我兩小時後迴來,知道了嗎?”


    帕琪“故作嚴肅”地說道。


    “喔......”


    見到帕秋莉的樣子,小惡魔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重新拿起手中的筆——


    “也不許抄了!拿給我拿給我......”


    這也不許那也不許,總之帕秋莉就是讓小惡魔獨自一人坐在圖書館的大廳裏,什麽也沒有在做......


    大魔法使抱著一堆書,匆匆忙忙地離去了——因為,就在剛剛,她在水晶球內看到了櫛的到來。


    帕秋莉輕輕一笑,將自己的魔導書關上,離開了這裏。


    此時,圖書館內,變得寂靜無聲。


    少女低著頭,輕輕撫著酒紅色的發絲。


    小小的少女,坐在小小的椅子上——


    在一片安靜的氛圍中,她的內心愈發懵懂,也愈發悖動。


    ......


    ......


    ......


    櫛到了。


    她清楚地知道紅魔館周圍有什麽,以至於兩人到了霧之湖後,櫛甚至知道該往哪邊走離紅魔館最近。


    一切都是那麽的熟悉,熟悉的灘塗,熟悉的館外花園,熟悉的一草一木......櫛很快就找到了紅魔館圍牆的那兩扇鑄鐵欄門。


    還有那熟悉的,美鈴那細弱而可愛的小小鼾聲。


    不愧是她,熟睡的雄獅!


    僅僅是睡著了,也在散發著:


    無邊的殺氣!


    無邊的威壓!


    咳咳......


    櫛把腦中的胡思亂想壓了下去......


    自從自己背著劍,小鈴總是冒出武俠小說裏的名詞後,小蘿莉的心思有時候也會不知不覺地往這方麵去靠了。


    真是奇怪。


    “......美鈴姐?”


    她輕輕地喊了一聲,沒有應答。


    “稚,我覺得,不要打擾她睡覺可能比較好哦。”


    小鈴背著包,在旁邊弱弱地說著話。她緊了緊手中的背包帶子,怯懦地看著紅魔館周遭的一切。


    “......美、美鈴姐,咲夜可就在旁邊哦?”


    楊櫛不死心地說,同時,她看了看美鈴的身旁。


    “怎麽可能嘛......櫛,勿擾我清夢,我都聞出來了,就隻有你們二位。”


    華人少女頓了頓,卻沒有睜開眼睛。她對自己的實力頗有自信,如果咲夜就在旁邊,她一定能發現。


    “對了,另一位客人可以先將包放於我身旁,我會好好打點的——抱歉,鄙人實在太困了,恕鄙人招待不周......”


    美鈴依舊閉著眼,聲音因為困意而越來越小:


    “迴家就好,我便再睡半個時...辰......”


    話音未落,在華人少女耳中,另一個可愛卻有些嬌嗔的聲音響了起來。


    “......美鈴。”


    完了。


    這聲音是誰的,美鈴再清楚不過了——櫛根本就沒有在騙自己!


    紅美鈴猛然睜開眼,第一眼,看到的是麵前嘟著嘴,一臉嬌怒加生氣的銀發少女。


    十六夜咲夜。


    兩人一高一矮,四目相對。


    “在客人麵前還睡覺......我不是已經提醒過你,今天小櫛就要迴來的嗎?”


    小櫛......


    楊櫛無奈地捂了捂自己的額頭——這又是什麽神奇的新稱唿?


    “就是因為櫛是自己人,我才放心睡的嘛......”


    美鈴無奈地說著。


    聽到這裏,櫛的心中一暖。


    “嗚,不許頂嘴。”


    十六夜輕聲說道。


    她將手往圍裙中一探,一柄精致的銀色飛刀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這把刀是特製的,本身並沒有刃,甚至連刀尖都是鈍圓形狀——這玩意是咲夜專門用來“鏢”美鈴所造的。


    貌似,除了紅美鈴以外,以前也用這個打到過錯誤的人......


    不過話又說迴來,十六夜也很少用它飛過去招唿美鈴。


    這把沒有任何傷害的刀,更多時候被咲夜都用來敲美鈴的頭了,而不是扔出去紮她。


    就像現在。


    銀發少女彎著腰,一手叉腰,伸出手,輕輕地將小刀的鈍圓刀尖,點在美鈴的粉額上。


    兩人的臉上,都浸滿了粉紅色。


    “......過一會兒我再說你。”


    咲夜將刀收迴,氣鼓鼓的她隻來得及輕聲對美鈴說著“威脅”的話。


    少女轉過身,輕輕地打個響指,小鈴便感到一陣輕鬆——她迴過頭,驚奇地發現背上的背包已經消失不見了。


    “閣下您好,我是斯卡雷特家族的女仆長十六夜咲夜。”


    銀發少女稍稍低頭,牽起圍裙,朝小鈴微微欠身,敬了一個教科書般標準的女仆禮。


    “我為我們紅魔館門番的失禮感到非常抱歉——請隨我來,我將為閣下安排住處,您的行李我已妥當存放,請閣下放心。”


    美鈴耷拉著腦袋,伸手輕輕撫了撫透紅的臉頰。


    此刻的小鈴 隻覺得受寵若驚......


    第一次見到美鈴的樣子時,小鈴心中名為恐懼的情緒已經消失了一大半。


    在咲夜無微不至的關懷下,她對紅魔館的害怕已經蕩然無存了。這時候,少女才想起自己應當先自我介紹才對......


    可她居然呆呆地搞忘了......


    “幸、幸會,我是本居小鈴,請多多關照!”


    小鈴笑了笑,慌忙地說著,同樣深深地鞠了一躬,話語中,充斥著小小的慌亂。


    “至於小櫛......”


    咲夜笑了笑,她似乎很滿意自己這對楊櫛的稱唿。畢竟,櫛從前可沒有這麽可愛過......


    小蘿莉已經見怪不怪了——話說迴來,從永遠亭裏出來後,這藥效一個月的時限,貌似快到了吧......趕緊變迴來吧。


    “小惡魔,在圖書館裏等著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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