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大錘砸落——妖異的煙霧,依舊是如此的濃烈。在這小小的房間內,彌漫的,全是死沉的黑色。


    那柄煙氣凝成的巨錘,在此刻四散開來。


    在危險到來的瞬間,生死攸關的瞬間——一抹淡金色的障壁,覆蓋住了櫛小小的身軀。


    銅製的風鈴,泠泠響動,其上,閃爍著略為耀眼的七彩光芒。


    在這一刻,楊櫛仿佛聽到了龍的低吼。


    胸前的鈴鐺震顫著,磅礴的妖力四下釋放——巨龍纏繞著身軀,護住楊櫛。金光,屏障,隨著那條金龍的怒號,一齊出現。


    那是美鈴給予自己的——


    櫛愣了愣,感受到銅鈴失去力量,不再顫動,她低頭一看,鈴鐺依舊是閃著威嚴的光芒,隻是,它不再如剛才那般耀眼,慢慢地,變得有些暗淡。


    一抹異樣的感動從楊櫛的心頭閃過。


    那個溫柔的門衛,即使是不在身旁,也守護了我嗎......


    ......


    ......


    “我想學些一技之長,至少將來能自保。”


    ......


    ......


    當時,自己那漫不經心的話語——她卻聽進去了啊。


    巨錘摔落之際,楊櫛的左手護住了額頭,槍械被巨力擊飛,打在牆上,彈落在名為“煙煙羅”的妖怪身後。


    手上什麽也沒有了......


    感受到鈴鐺短暫的失去力量——櫛很清楚,現在,沒有什麽能保護她了。


    但是,麵對這樣的妖怪——


    存在於百鬼夜行卷中的妖怪,一個普通人,帶著一把普通的槍械,就冒冒失失的想將其收服,現在想起來,確實是有些托大......


    但是......


    向紫答應過的。


    想到這裏,櫛的眼神,依舊是沒有褪去年輕人類的銳利。


    她毫無懼色,望向麵前的妖怪。


    看煙煙羅的樣子,他顯然也被這樣恐怖的妖力所驚嚇到了。這時,他那沒有實體的身軀停頓著,兩輪如同雙眼般的火焰,飄忽不定。


    “......你...不是一般的人類啊......”


    “不,我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家夥罷了。”


    直視著煙霧妖怪,楊櫛眯了眯眼。


    至少,要把他身後的槍拿到......


    一邊說著話,櫛一邊想著,手上也沒有停,她擺好了很簡單的攻擊架勢——從前,練了無數次的架勢。


    雙臂彎曲,懸在空中,拳峰指向前方,櫛冷靜著,嚐試以徒手麵對這個強大的妖怪。


    “...嗬,一般人......可沒有這麽大的膽量......”


    “......那就...不能殺了你了。”


    凝成實體,煙煙羅雙眼上的火焰,斑駁地閃動著。


    “......打暈你,就足夠......”


    他現成人形,手上依舊拿著一柄大錘——


    煙氣固化而成的錘子並不顯輕,相反,煙煙羅的動作,能顯現出這柄妖力化成的武器十分沉重。


    嘶啞的聲音響後,他的身形如一抹殘影,略過短短的距離,帶著恐怖的速度,向著嬌小的蘿莉劃去——


    “那樣的話......”


    看到煙煙羅的動作,櫛眼神一凜。


    “你大可以試試!!”


    櫛怒吼著,渺小的她,小姑娘的身體輕盈一動,速度不快,卻十分決絕的向前衝撞!


    向前,正麵,無懼!


    在錘頭即將碰撞的刹那,櫛敏捷的一閃,巨大的煙錘略過額頭。


    帶著風聲。


    颯!


    無數次的閃避,無數次的練習,這一刻,都如同迴放在腦海。


    楊櫛烏黑的雙眼,劃過亮麗的白光——那是窗外太陽的光芒。


    黑暗中,那一抹弧線是如此的顯眼。


    下閃,低頭,生死時速!


    似乎是想起現世的訓練,想起了眼前,三年來,站在絕望裏,站在漫長歲月中,用盡全力去擊打,破舊出租屋內那破爛不堪的靶子——


    此刻,暴露在大錘之後的煙煙羅,他那閃著火焰的黑臉,就是最好的木樁!


    揮舞的拳頭衝將過去,在煙煙羅帶著驚異的目光中,那樣決絕的雙拳,出現在他的眼前。


    雙手緊扣,帶著力量,由上至下!


    砰!!


    眼前,煙霧交織,風聲四起。


    畫麵仿佛靜止。


    那是,孱弱的人類,以及強大的妖怪——櫛的身形如同勾月,高高躍起,浮在空中。


    嬌小的雙拳,緊扣著,帶起幾絲黑色的煙霧,由上至下,轟中妖怪的下顎。


    受到攻擊的煙煙羅,手握巨錘,身形蹣跚的向後退去——力量不大,動作不快,但對他來說,是莫名的驚愕和不解。


    她......怎麽會?!


    兩人的雙眼,其中一雙,劃著桀驁的弧光,另一雙,閃爍著略顯憤怒的火焰。


    “來啊!!”


    櫛踉蹌的落地,站穩腳跟,怒吼道,此刻,少女的聲音,不再柔弱。


    可愛嬌小的身形,站在小小的房間內,卻是英姿煥發。


    她沒有多做等待,站穩身體後,箭步向前,左手一個直拳朝著目標的胸膛打去。


    擊中!


    收手,迴拳——腦中計算著下一步的想法,櫛將左手向後一收......


    卻發現——劇痛,無比的劇痛。


    鐵鉗一般的聲音。


    楊櫛的身形一頓,她驚愕的一看,自己的手,嵌入煙霧——卻怎麽也收不迴來。


    變數......


    “...你還不足以激怒我......”


    煙煙羅的身形,在這一刻散去——櫛嬌小的左手,被煙霧環繞。


    四散的煙氣,將這個小小的蘿莉,包圍住。黑色,充斥了她的身邊。


    “你有想過......與煙霧,是怎麽戰鬥的嗎?”


    櫛的周圍,嘶吼的話音響起——


    命運的變化隻在轉瞬之間,見隻差一步就能拿起的手槍,櫛用盡全身的力氣,想抽出自己疼痛的左臂......


    但是,力量懸殊太大了。


    “...還能怎麽樣,打不著,摸不中的,煩死人了!”


    像是嘲諷,櫛低著頭冷靜的迴應。她抓著自己的左手,後仰起小而可愛的身形,妄圖用體重抽開自己被禁錮的手臂。


    然後......


    她發現自己飄起來了......


    “......嘖。”


    她一咬牙,嚐試著掙脫這樣的束縛。


    感覺到雙腿離地,身體離地麵越來越遠,也離自己的武器也越來越遠,櫛現在,也沒有什麽可以嘲諷的念頭了。


    可惡,就差那麽一點啊......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煙霧凝成火焰,出現在楊櫛的臉旁。那雙眼睛帶著些許嘲笑,直棱棱地盯著楊櫛。


    “......想打中煙霧...那不過是徒勞無功......”


    火焰環繞著,如遊蛇,纏住楊櫛的另一雙手——櫛的小腳無力的蹬弄著,小小的掙紮,看起來,也並沒有起什麽太大的作用。


    “狡猾成這樣,麵對一個小姑娘居然逃跑兩次,還偷襲我,可真有你的風格呢,煙霧妖怪。”


    櫛一笑,笑容裏充滿不屈。


    “......睡過去吧。”


    煙煙羅沒有理會,他那嘶啞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他不再多說什麽,那一瞬,煙煙羅將一縷灰黑色的煙霧凝成一團,那團煙霧不安的躍動著,片刻後,煙團飛速地向著櫛的額頭抽去。


    “......可惡啊。”


    見狀,櫛咬著牙,感受著手上傳來的疼痛,眼看著那團帶著質量的煙氣朝著自己襲來——她向下用力,想掙脫這樣的束縛——


    沒什麽用。


    又一次,自己的奇異直覺應驗了。


    無形利劍,刺入心髒,攪碎腦海——


    疼啊......劇烈的疼......


    但她現在,隻能無力的感受著這樣的疼痛。


    不大的房間內,暗色的煙霧,環繞著小小的蘿莉——她懸在空中,雙手紫青,身上是摔傷的劃痕,帶著絲絲幹涸的血。


    充滿妖力的煙團,飛舞著。


    即使如此,她的眼裏,透露著不甘,不服輸。


    她咬著牙,那樣的眼神,似乎想破開這什麽也做不到的一切......


    “滾!!!!!”


    ......


    ......


    ......


    ......“正因為我一無所有,我才不會害怕啊。”......


    ......


    ......不甘心啊,明明已經,拚盡全力了......


    ......


    ......破碎的空間,電與黑的交織......


    ......


    ......“還記得,你帶進深淵的那本妖魔書嗎?”......


    ......“你受傷的時候,有些力量,在你的身體裏呢。”......


    ......


    ......


    ......


    嘶嘶......


    雷,在低沉的唿吼——


    轟鳴。


    劇烈的轟鳴,響徹四周。


    貫穿身軀,洪荒的妖魔力量,在少女那嬌小的身體裏肆意流動。


    煙霧團,帶著沉重,轟向楊櫛——但在兩者觸碰的瞬間,似乎像是遇到了天敵一般,煙氣四散逃去。


    青色的閃電,撕裂了周圍的黑暗,盤旋流走在楊櫛嬌小的身體上——那一刻,小小蘿莉的身軀,仿佛承載了雷霆般的意誌。


    電流聲劈啪的響起,楊櫛雙眼烏黑的瞳孔,在此時,帶著異樣而又堅毅的血紅。


    她的左眼瞳,閃過雷電的耀眼寒光,在猶如凝固般的空氣中,左眼裏的電蛇,劃過一道深藍色的雷弧。


    不知何處而來,卻有著龐大力量的電火,充斥在她的雙手上——


    “滾啊!!!!!”


    櫛吼叫著,伴隨著一陣萬鈞的力道,這股莫名的力量盈滿手臂,她隻一扯,電光閃過,纏繞在手上的煙霧禁錮便盡數撕裂。


    櫛的雙手撕開了黑暗,兩隻嬌小的手掌張開,暴疾的電弧突兀地出現,帶著黎明般的湛藍。


    雷,火,本就是妖物的克星。


    櫛落了下去——在這迅雷聲中,她的雙手,抓住了空中飛舞的那兩點火星。


    她知道,那是煙煙羅的本體。


    重重的摔落在地,不顧身上的疼痛,楊櫛翻過身,嬌小的身軀,跪坐在地,壓在重新凝成實體的煙煙羅上。


    沒有顧及姿態的狼狽,此刻,楊櫛緊緊扣住煙霧妖怪的雙手。


    然後,她,用盡身上的力量,向後一扯——


    雷鳴響起。


    利箭般的電蛇,劈在煙煙羅的關節上......


    刹那間,掣電執雷的楊櫛,活生生將麵前妖怪的右臂撕扯下來——那隻妖怪臂,連著絲絲煙霧,在櫛的身後,消逝,成為一團四散的黑色煙流。


    煙煙羅痛失手臂的同時,楊櫛感覺到,自己的坐下一輕——


    似乎是覺察到了痛苦,也覺察到了事物的不對,煙煙羅化為了一攤濃濃的黑煙,朝著不遠處的百鬼夜行卷飛速奔去......


    他知道,自己輸了,在雷電盤旋楊櫛周圍的時候,就已經十分清楚了......


    自己,是絕不可能戰勝麵前這個看似嬌弱的小女孩的。


    算了,自由不要了——命更重要,命更重要......


    躲在書裏,總比被麵前這個惡魔小蘿莉給生撕了要好的多......


    自己的身體被撕裂的話,倒是不至於會殞命,但是,那可是要很長很長時間才能恢複過來的啊......


    看到麵前這個小蘿莉,先是掏了一個莫名其妙的玩意打了自己身體一個對穿,然後用這副柔弱的身體出其不意地揍了自己......


    與常人不符的勇氣。


    最後在以為萬事順意,自己可以打昏這個小家夥,能平息這一切,終於能夠重獲自由的時候,突然出現了這股帶著妖氣又帶著魔法氣息的雷鳴......


    與常人嚴重不符的力量......


    煙煙羅表示,自己要是知道這種情況,打死他也不會從書裏逃出來了......


    普通人?一般人?


    這要真的是一個普通人類,那才是見鬼了吧?!


    “你才是狡猾吧!有這樣的力量,幹嘛不一開始就用?!!!”


    他的聲音雖然嘶啞,但是,確實是他第一次說話說得這麽連貫,毫無停頓......


    然後......就像逃命一樣,這家夥,自己用煙霧飛快地攤開了卷軸的一小部分,緊接著,他用龐大的身軀,死命地擠啊擠......


    擠進了書裏。


    終於,四周的黑暗散去。


    “......”


    搞定了......這迴看來是真的。


    雖然有些莫名其妙......


    跪坐在地板上,小小的蘿莉有些無語——她現在還沒緩過神來呢。


    她大口地喘著氣,身旁的雷電,就這樣湮滅在了周圍的空氣中。


    “...我還想問,這是個什麽情況呢,為什麽我不一開始就用......”


    勉勉強強無奈的一笑,櫛用雙手撐著古舊的木地板。


    她的額頭上,一滴冷汗,混著自己的熱淚,滴落在地板中央。


    水滴化開,映出了楊櫛秀麗可愛的臉龐——看著稚嫩的臉,楊櫛清楚,自己現在的樣子,分外勞累。


    “......這到底是什麽情況啊?!......”


    看著地板上,小小的水滴裏,自己那烏黑晶亮的雙眼,小小的蘿莉呆愣原地。


    剛剛的一切......


    變數也...太大了吧......


    昨天剛剛整理好的房間,屋內整齊的擺件和家具,變得一片狼藉。


    坐在地上,那個獲得了力量的小女孩,怔怔地望著自己的雙手。


    她嬌白的手指上,在此刻,閃過一道藍色的電弧。


    ......


    ......


    ......


    暗的隙間裏,一位少女,將這剛剛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八雲紫。


    她那淡紫色的瞳中,閃過一絲似乎早已知曉的微光——看著坐在地上發怔的小蘿莉,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緩緩地出現在她精致的臉上。


    “......你成功了。”


    嘩的一聲,妖怪賢者,終於打開了手中緊握了許久的折扇。


    扇葉遮住麵龐,長生者的目光,深邃而又遙遠。


    “......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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