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熱潮濕的車間內,巨大的機械發出持續不斷的轟隆聲,工人們都在各自的崗位上埋頭忙碌著,汗水濕透了他們的後背。


    就在這嘈雜忙碌的氛圍中,忽然傳出來一句格外八卦的聲音:“阿玲,這段日子你家圖南和老吳家珊珊走得很近啊!” 這聲音尖細而高亢,瞬間穿透了機器的轟鳴,引得周圍幾個工友紛紛側目。


    說話的正是桂姐,她可是車間裏有名的大嘴巴,整天熱衷於打聽各種家長裏短,什麽事隻要一經她的耳朵,不出半天就能傳遍整個廠子,就像一個行走的 “廣播站”。


    她這時候正挑著眉,眼神裏透著一股按捺不住的興奮勁兒,似乎發現了什麽驚天大秘密,正迫不及待地要和人分享。


    黃玲正在專注地幹著手頭的活兒,聽到這話,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她抬起頭,淡淡地看了桂姐一眼,隨即又低下頭,手上的活兒沒停,不緊不慢地開口解釋道:“珊珊過來找超英問問題,圖南也就是在旁邊聽一下。” 她的語氣平和而沉穩。


    “哎呦,我家小梅可是說了,看見好幾次倆人相跟上放學迴家呢!” 桂姐根本不聽黃玲的解釋,眼珠子一轉,又開口往她心裏所想的方向引,那話裏話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就是在暗指莊圖南和吳珊珊的關係不簡單。


    她一邊說著,一邊還誇張地比劃著,臉上的表情越發意味深長,好像她親眼見證了什麽不得了的場景。


    黃玲性子本就軟,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願意和車間裏的人把關係鬧得太僵。她心裏清楚,和桂姐這樣的人爭執起來,隻會讓事情越鬧越大,傳得更離譜。


    她隻能皺著眉頭,耐著性子繼續說:“桂姐,孩子們隻是普通交往,同住一條巷子,又沒有規定這條路圖南走了珊珊就不能走了吧?大家都是鄰居,一起走個路再正常不過。”


    黃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可心裏還是忍不住有些擔憂,生怕這無端的流言蜚語會給珊珊帶來不好的影響。


    桂姐碰了個軟釘子,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愣了一下。她沒想到黃玲會這麽不配合,原以為能從她這兒挖出更多的 “猛料”,結果被三言兩語給堵了迴來。


    黃玲見她不說話,又趁熱打鐵,繼續開口:“圖南和珊珊都是大孩子了,他們有自己的學業要忙,心思都放在學習上,咱們在這兒亂嚼舌根,這樣的話傳出去,對孩子們名聲不好聽。”


    她的眼神裏透著幾分嚴肅,既是在提醒桂姐,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態度。


    桂姐悻悻地閉了嘴,臉上一陣白一陣紅。她心裏雖然還是有些不服氣,但也知道自己理虧,再糾纏下去隻會自討沒趣。於是,她冷哼了一聲,掉頭去別處忙活了,嘴裏還嘟囔著:“哼,好心當成驢肝肺,我也就是隨口一說……”


    下班後,黃玲拖著疲憊的身子迴到家中,簡單洗漱一番,便開始準備晚飯。


    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飯菜上,腦海中一直迴蕩著車間裏桂姐的那些話,手中切菜的動作都顯得有些機械。


    莊圖南放學迴到家,像往常一樣跟她打了聲招唿,就迴屋寫作業去了。黃玲看著兒子的背影,欲言又止,她想著還是等吃完飯,一家人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比較好。


    飯桌上,莊圖南和父親莊超英有說有笑地分享著學校裏的趣事,黃玲卻沒什麽胃口,隻是偶爾插上幾句話。


    等吃得差不多了,黃玲清了清嗓子,看向莊圖南,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些:“圖南啊,媽今天在車間聽到一些關於你和珊珊的閑話。”


    莊圖南夾菜的手頓了一下,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他微微低下頭,小聲說:“媽,我們就是普通同學,一起討論學習而已。”


    莊超英放下碗筷,皺了皺眉,問道:“什麽閑話?這孩子年紀輕輕的,可別學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兒,耽誤學習。”


    黃玲把車間裏桂姐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然後語重心長地說:“媽知道你們沒什麽,可外人不知道,傳出去總歸不好聽。你們現在高二了,正是關鍵時候,得把心思都放在學習上,爭取考個好大學。”


    莊圖南抬起頭,眼神堅定地看著父母,說:“爸媽,我明白的,我和珊珊約好了要一起考上海的大學,我們都在為這個目標努力,不會因為這些流言蜚語分心的。”


    黃玲和莊超英對視一眼,從兒子的眼神中看到了決心,心裏稍稍寬慰了些。黃玲點點頭,說:“那就好,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


    此同時,吳珊珊在家中也麵臨著類似的情況。吳建國把她叫到跟前,一臉嚴肅地說:“珊珊,今天我聽鄰居說你和莊圖南走得很近,有沒有這迴事?”


    吳珊珊詫異的看了吳建國一眼,他們已經好久沒有這樣說過話了。


    小軍在裏屋寫作業聽到吳建國叫住了吳珊珊趕緊從裏屋出來站在吳珊珊身邊“姐,你們說什麽呢?”


    吳建國覺得接下來的話不適合小軍聽,可小軍卻像是聽不懂一樣站在吳珊珊身邊,緊緊的抓著她的胳膊。


    “我和莊圖南隻是同學,爸你不要亂想!”吳珊珊不想和吳建國討論這些沒有所謂的事情,隨口敷衍了一句就開始輔導小軍的作業。


    小敏念了技校之後,學校管的寬鬆,作業什麽的全憑自願,小敏雖然因為那個夢心中惴惴不安,卻抵不過愛玩鬧的天性,隻能一邊擔憂一邊玩。


    在裏屋偷偷聽著吳建國的話,再想想每次莊圖南看向吳珊珊的眼神頓時心中了然。


    她要是在高中談戀愛的話是不是就考不上一個好的大學了?


    小敏這樣想著,心裏竟然出現一種詭異的平衡感。


    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吳珊珊失落的模樣了。


    ——


    自從那天黃玲和莊圖南談過之後,莊圖南像是變了一個人,他克製住了自己內心的情感,沒有再像從前那樣隔三差五地往吳珊珊身邊湊。


    校園裏,兩人偶爾在走廊、操場相遇,目光交匯的那一瞬間,無需言語,彼此就能心領神會。他們眼中閃爍的光芒,,即便此刻為了避嫌保持距離,那份為了共同奔赴上海、攜手考入理想大學的決心從未有過絲毫動搖。


    而吳珊珊呢,徹底靜下心來,將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課堂上,她像一塊幹涸的海綿,盡情地汲取著知識的甘霖,台燈下的她常常學習到深夜,陪伴她的隻有窗外的點點繁星和沙沙的寫字聲。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的成績如同雨後春筍般節節攀升,一躍成為年級裏出名的黑馬,在一次次模擬考試中脫穎而出,成了學校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可以去衝刺國家重點大學的好苗子。


    冬去春又來,又是一年高考季。


    那天,陽光透過教室的窗戶,灑在課桌上,暖融融的。班主任笑容滿麵地走進教室,徑直走向吳珊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欣喜地說道:“珊珊,老師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憑借著優異的成績,已經穩穩地站在了衝擊重點大學的前列,學校對你寄予厚望啊!”


    吳珊珊聽到這個消息,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是努力付出得到迴報後的喜悅。


    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和莊圖南去分享這個好消息,想象著莊圖南得知後那同樣興奮的模樣,她的心都快飛起來了。


    然而,還沒等她從這份喜悅中緩過神來,班主任接下來的一番話卻讓吳珊珊皺了皺眉。班主任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珊珊,過兩天的表彰大會,老師想讓你父母來做一下感言,讓其他的家長也學習一下怎麽教出來你這麽好的姑娘的。”


    聽到這話,吳珊珊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


    高中的班主任不是蘇州本地人,剛剛調來一中不久,是一個文文靜靜的小姑娘,根本沒有聽說過吳珊珊家裏那些錯綜複雜、令人揪心的事兒。


    “老師,我父母都忙,可能沒有時間過來。”吳珊珊不好意思的婉拒了。


    班主任也有些可惜,等迴到辦公室和周圍老師一說才明白吳珊珊嘴角那一抹牽強的笑是什麽意思,臉上的表情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轉為深深的憐惜。


    時間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推動著,過得飛快,眨眼間便到了高考最後一場。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灑下來,給一中的校門口鍍上了一層耀眼的金色光輝。


    吳珊珊身著整潔的校服,身姿挺拔,她手中緊緊握著一束明豔的向日葵,那金黃的花瓣在陽光下閃爍著希望的光芒,如同她此刻熠熠生輝的眼神。


    黃玲也站在吳珊珊身邊靜靜地等待著。她的眼神中透著幾分緊張與期待,手中緊緊攥著一塊手帕,時不時地抬手擦拭一下額頭細密的汗珠,盡管午後的微風帶著絲絲涼意,卻依舊無法撫平她內心的焦慮。


    “黃阿姨,圖南哥一定可以的,不要擔心!” 吳珊珊輕輕邁前一步,來輕輕拍了拍黃玲的手背,低聲安慰著。


    輕柔的動作,仿佛帶著一種神奇的魔力,能稍稍驅散黃玲心頭的焦慮。


    黃玲聽到這話,微微抬起頭,看了一眼吳珊珊手裏的向日葵,嘴角上揚,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一路走來,兩個孩子的心思她都瞧得明明白白。他們在學習上相互扶持,彼此鼓勵,感情愈發深厚。看著兩個孩子越來越好,學業上節節攀升,她跟莊超英私下裏也談論過,最終沒有出手阻攔,而是選擇在一旁默默守護,看著這份純真的情誼生根發芽。


    不知不覺間,黃玲心裏已然默默認下了吳珊珊這個兒媳婦,隻盼著他們都能順遂心願,考入理想的高校。


    “謝謝你啊,珊珊!” 黃玲的聲音輕柔溫和。


    莊圖南從學校走出來,他的臉上帶著自信與輕鬆,腳步輕快得仿佛能飛起來。一眼就看到了站在人群裏翹首以盼的母親和吳珊珊,心中一暖,趕緊一路小跑過去。


    “媽,珊珊等熱了吧!咱們趕緊迴家!” 莊圖南跑到近前,話語脫口而出,帶著一絲關切。


    說著,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手掌微微彎曲,試圖為吳珊珊遮擋那熾熱的陽光,這個動作自然而又親昵,仿佛已經做過無數次。


    吳珊珊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微微一愣,隨即看著他瞪大了眼睛,臉頰也不自覺地泛起了一抹紅暈。黃玲將這一幕盡收眼底,看著二人互動的模樣,捂嘴笑了一下,眼神裏滿是打趣。


    “哎呀!這太陽怎麽就挑著我一個人曬呢!” 莊圖南被母親這麽一調侃,像是個被抓包的孩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收迴了手,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一個略帶羞澀的笑容,那模樣與他平日裏的沉穩大相徑庭,倒顯得格外可愛。


    吳珊珊定了定神,把手裏的向日葵遞到莊圖南手裏,眼神亮晶晶的,滿是期許,柔聲道:“圖南哥,祝你一舉奪魁!”


    莊圖南看著那束金黃燦爛的向日葵,又看了看吳珊珊,笑著接過花,臉上的笑容比手上的向日葵開得都燦爛。


    黃玲在一旁看著,故意作出一副嫌棄的樣子,看著自己家兒子這麽 “不值錢” 的樣子,把手裏的向日葵往吳珊珊手裏一放,笑著打趣道:“既然你手裏有花,那我的就給珊珊,祝珊珊兩年後也一舉奪魁!”


    她的眼神裏透著揶揄,嘴角掛著一抹促狹的笑。莊圖南聽出了母親話裏的調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偷偷瞥了一眼吳珊珊,發現她也正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心中滿是甜蜜。


    周圍的同學和家長們來來往往,各自沉浸在高考結束的氛圍中,或歡唿雀躍,或感慨萬千。而他們三人站在這喧囂之中,卻仿佛自成一個小世界,被溫暖、希望與濃濃的情誼包裹著。


    接下來的日子,等待成績的時光變得既煎熬又充滿期待。


    高考結束後,時間終於空閑了下來。


    莊圖南和吳珊珊常常和巷子裏的小夥伴坐在門口的柳樹下,暢享著對未來大學生活的想象。莊圖南眼中閃爍著光芒,興奮地描述著上海那些知名學府的圖書館,他說:“到時候可以整天泡在圖書館裏,翻閱各種珍貴的書籍。”


    吳珊珊則微笑著點頭,憧憬著校園裏的社團活動:“我想參加文學社,把咱們的青春故事寫下來,說不定還能發表呢。”


    “筱婷,你想上什麽大學?”林棟哲戳了戳莊筱婷。


    莊筱婷白了他一眼“咱們的首要任務是考上一中!”


    小軍看著幾個人捂嘴笑個不停。


    黃玲在院子裏看著兩個孩子這般模樣,心裏滿是歡喜,她笑著對宋瑩說:“圖南和珊珊兩個人怎麽看怎麽好看。”


    “玲姐,你不怕老吳家······”宋瑩看了一眼樂嗬嗬的幾個人欲言又止。


    黃玲倒是不擔心,吳珊珊家雖然複雜但兩個人孩子是互相喜歡的,孩子的事情做父母的不能插手太多的。


    成績公布的那一天,巷子裏熱鬧非凡。


    “考上啦!考上啦!圖南哥考上了!”林棟哲跟著喊叫著一路,黃玲聽見後眼睛頓時就濕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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