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被你說中了,我算是服了。”


    “真被你找到了,我算是服了。”


    被拉維妮婭從小巷子裏找到的時候,江徽的內心是崩潰的。


    被拉維妮婭拉去吃飯時,江徽的內心是納悶的。


    這太陽都快落山了,沒想到拉維妮婭法官還有吃夜宵的習慣。


    “晚上營業的就那麽幾家,這披薩質感不是太好,麻煩你將就一下。”


    江徽的嘴角抽了抽,拉維妮婭這副樣子明顯是想討好她,可拉維妮婭法官分明不知道如何討好他人,所以顯得說話冷冰冰的。


    拉維妮婭自己不吃披薩,眼睛一直盯著江徽,手指頭不停在桌子上敲打著,發出細微的聲響。


    “你覺得味道怎麽樣?符不符合你胃口?”


    江徽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當她再次見到拉維妮婭時,還是會不由得迴想起那個差點被撅了的下午。


    “我……我不吃披薩!”


    拉維妮婭失望地歎了口氣,像一位母親正在哄叛逆的孩子:


    “那你想吃什麽,我請客,對了,你的衣服要不要買新的?”


    江徽低頭摸了摸被拉維妮婭扯壞的風衣,整個上半身的扣子不見蹤影,猶如敞開的大門,風衣裏麵的內衣也有撕裂的痕跡。


    這就導致江徽走路時要騰出一隻手按住外套,不然一陣風吹來可能會走光。


    “衣服那事……”江徽真的很不願提及往事,“我迴去穿羅德島的工作服就行。”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你的小九九嗎?”


    拉維妮婭煢煢自疚:“好吧,我什麽都瞞不過你。”


    “我實話實說了,我想請你幫我辦個事,對你而言難度不是太高,當然,我不會讓你白幹活的,你想要什麽報酬,隻要我能拿出來的,都可以!”


    “這麽敞亮!”江徽露出了卡車上的同款壞笑,“那你辭去法官職務跟我迴羅德島,可好?”


    拉維妮婭出人意料地淡定,但她卻語出驚人:


    “事成之後,我也不打算當敘拉古的法官了。”


    江徽反而不理解,拉維妮婭是受了什麽刺激不成,竟然放棄了她的法律夢?


    “你說,你要我做什麽啊?”


    拉維妮婭陡然發力,把餐叉嵌進餐桌裏,眼中兇光乍現:


    “貝洛內和薩盧佐要在《德克薩斯之死》的第二幕上演之際去刺殺羅塞蒂家族的領袖,屆時,三大家族的人手會在劇場出現。”


    江徽揣測道:“所以,你是打算讓我製止這場紛爭?”


    拉維妮婭冷笑一聲,說出了極不符合她身份的話:


    “我希望你把三大家族的人全部殺光!”


    江徽目光呆愣,手裏的披薩餅滑落下來,落在桌子上發出悶響,外麵的暗夜平起一道驚雷,天空下起了暴雨。


    江徽過了好久才緩過勁,三兩口把桌子上的披薩撿起來,吹了一下後塞進嘴裏,嘟囔道:


    “這外麵的雷聲太大了,把我手上的披薩都驚掉了。”


    拉維妮婭意味深長地看了江徽一眼:


    “像你這麽強大的高手,也會害怕打雷?”


    江徽尷尬一笑:“連聖人都不能免俗,何況是我呢!”


    “不過你這屬於買兇殺人,拉維妮婭法官,這算不算背棄了你的初衷?”


    拉維妮婭神色難掩悲哀,她不作迴避道:


    “算啊,當然算!可我有什麽辦法,遊戲結束了,我十幾年的等待化為了泡影。”


    “老板,有酒嗎?”


    拉維妮婭情到濃時,忍不住想要借酒消愁。


    待老板齎來杜康,拉維妮婭小酌一杯,紅雲攀上臉頰,這愁雲卻不曾落下眉頭。


    “借酒消愁愁更愁,別喝了。”江徽奪過酒瓶子勸慰道,“這就和我抽煙一個理,聊以慰藉罷了!”


    拉維妮婭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她自己都沒注意到,淚水順著臉頰像一條小溪一樣流淌。


    “可我……不想等了,思來想去,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了。”


    “我必須……要……震懾住家族,必須……以踐踏法律的方式維護法律……哈哈哈!”


    拉維妮婭說著,自己都沒繃住,慘然笑出了聲,她也沒想到如此厚顏無恥的話有朝一日能從她的嘴裏說出來。


    江徽嚐試勸阻:“你太極端了,鬥爭要講方法……”


    “方法?”拉維妮婭越喝越上頭,“你知道在敘拉古,一個平民百姓受了冤屈,最好的申冤方式是什麽嗎?”


    江徽默然不語,她知道,但說出來真的很殘酷。


    拉維妮婭不管,她出身於一個全員惡人,道德被踩在腳下的國家,她見多了,也見麻了。


    “最好……的方式……呃……就是傾家蕩產雇傭一個殺手,以暴製暴。”


    “我不想拘泥於所謂道德了,我要用最快的速度將家族斬草除根,如果不是你,我恐怕現在會在某個酒吧買醉吧。”


    江徽聽得身體暖暖的,屍斑都淡了幾塊,有人需要我的感覺真不賴!


    “可是春風吹又生,一個家族倒下了,野心與欲望會養育出新的家族,這個曆史周期律該如何跳過?”


    這個問題是拉維妮婭沒有想過的,她渾身被絕望的陰影遮蔽,全然沒有想過滅了十二家族之後會怎麽樣。


    “可家族就不該存在!一鍋端有什麽不行?”


    江徽費力解釋道:“你想要的敘拉古,是沒有家族的敘拉古,還是一時沒有家族的敘拉古?”


    拉維妮婭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前者。”


    “那何以讓敘拉古沒有家族?”


    拉維妮婭想說“殺光便是”,但話到嘴邊,她就知道自己的論點的荒謬之處了。


    何以定義“家族”,何以罪名去清除家族?


    這一代家族罄竹難書,自是不消考慮,下一代呢?他們學會了蠅營狗苟,該如何對付?


    況且,敘拉古的百姓,他們自認為是家族的奴隸,還是敘拉古公民?新的家族,如何不從他們之中誕生?


    “拉維妮婭,事緩則圓,身處黑暗久了,見到光明的那一刻,第一感覺不是救贖,而是刺眼!”


    江徽給拉維妮婭倒了一杯檸檬水,遞給她道:


    “好好思考,誰是你的朋友,誰是你的敵人,你要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敵人搞得少少的。”


    拉維妮婭喝了一口水,檸檬的酸味讓她的腦子清醒了不少,可她依舊迷茫:


    “我如今還有誌同道合者嗎?”


    江徽給出肯定的迴答:“有,不止一個?”


    “那你為何不願告訴我?”


    拉維妮婭前傾著身子,急切地等待著江徽的解釋。


    江徽緘口不言,她不知道該如何與拉維妮婭說明……正義無不須要犧牲。


    生命孰賤孰貴,我該怎麽對待所謂龍套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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