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這位‘拾荒者’一臉茫然,有些不太理解遲淩的意思。


    “開車!”


    “進城!”


    遲淩沒有解釋的意思,隻是陰沉著臉,開口說道。


    城門口的護衛們在看清車輛的車牌後,默默側過身,讓開一條道路。


    ……


    傀儡城,遲家。


    滿身是血的遲淩踉蹌的在院中行走。


    一位仆人見到,驚唿一聲,急忙上前攙扶。


    而家族內的其他子弟們,則是遠遠觀望,眼神中帶著淡淡的幸災樂禍,卻又不敢讓遲淩發現,小心翼翼的。


    直至遲淩徹底走遠,他們才悄悄湊到一起,小聲議論著。


    主院。


    正堂。


    遲淩甩開仆人,自己虛弱的走了進去,看見坐在主位上的中年,拖著疲倦的身軀,微微彎腰鞠躬:“父親。”


    “嗯。”


    “坐。”


    中年翻了翻眼皮,淡淡看了遲淩一眼,在看見他的傷勢後,依舊波瀾不驚,平靜開口,隨後便自顧自的繼續翻閱著手中的書籍。


    遲淩點了點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保持安靜,一言不發。


    房間內,隻剩下中年翻閱紙張的聲音。


    遲淩傷口處還有鮮血不斷滴落在地麵,不多時,地麵已經被染紅了一片。


    饒是如此,中年都不曾看來。


    而遲淩也沒有催促。


    直至半個時辰後,中年將手中的書翻到最後一頁,這才隨意將其合攏,放在一旁,看向遲淩:“說吧。”


    “是,父親。”


    “根據我們之前得的消息,我啟動了垃圾站的眼睛,沒想到有意外收獲...”


    遲淩強忍著身上的疼痛,盡量讓聲音平穩,敘述著整件事情的經過。


    直至最後說完,臉色已經變得異常蒼白。


    中年沒有說話,那雙平淡且漠然的雙眼始終注視著遲淩。


    直至遲淩額頭上已經滿是虛汗,才緩緩開口:“整個過程中,你做錯了幾件事?”


    遲淩沒有迴應,而是微微低下頭,大腦瘋狂運轉。


    許久過後,他依舊沒有想通,隻能頹然的看向中年。


    “明知對方有半步王境的刺客,卻依然孤身前往,是為狂妄。”


    “拾荒者最缺的,便是生存,發展環境,這是他們所急需的,隻要扼住這兩點,你便占據了主動權,但你卻完全忽視,讓對方將話題始終圍繞在城主身上,由給予方,變成了需求方,從而在談判過程中,占盡下風。”


    “你完全有充足的時間去思考這些,再去找他,但你卻沒有,是為自大。”


    “欲立威,而殺自家死士,有損遲家聲望,是為愚蠢。”


    “愚蠢,狂妄,自大...”


    “這就是我遲家未來的家主?”


    中年的聲音依舊平靜,但遲淩卻明顯慌亂起來,甚至不敢去看父親的眼睛,眼底閃過一抹恐懼。


    “將遲家交給這樣的你,隻會帶著遲家,走向滅亡。”


    “而且...”


    “三言兩句間,便說出自己的想法,將與城主府敵對的態度展現出來,萬一對方是城主下的鉤呢?”


    “漏洞百出!”


    說話間,中年在旁邊又取出一本書,輕輕翻開,隨口說道:“開始吧。”


    說完這句話後,中年便安靜下來,悠閑的翻閱著手中的古籍,不時微微蹙眉,似是在思考什麽。


    而遲淩,則是默默起身,捂著傷口,步伐踉蹌的走到角落裏,熟練的抱起一個木箱,又來到正堂中心位置,緩緩跪下,打開箱子。


    裏麵擺放著一柄造型有些奇怪的匕首,一盞燭燈,還有紗布,酒精,各種瓶瓶罐罐。


    遲淩有些顫抖的點燃燭燈,拿起匕首,放在火上烤著,隨後又拿手帕輕輕擦拭。


    待徹底消毒後,突然將匕首反轉,刺在自己的肩膀。


    伴隨一聲悶哼,遲淩身體都開始劇烈的顫抖起來。


    但他卻完全沒有停手的意思,而是用力將匕首拔出,又刺在另外一處肩頭。


    一時間,兩道血柱不斷湧出,將他的衣衫徹底染紅。


    遲淩大口喘著粗氣,雙眼血紅,掙紮著跪穩,吃力的抬起雙手,以一種十分緩慢的速度,擦拭掉匕首上的血跡,又在燭燈上烤了片刻,徹底消毒後,這才小心翼翼放迴木箱裏。


    安靜的房間內,隻有遲淩的喘息聲,和中年的翻書聲。


    寧靜,而優雅。


    淡淡的熏香味兒彌漫,窗外是一片小竹林,不時還能傳來蟬鳴。


    唯獨跪在中心處的那人,卻滿身泥濘,再無人前的風光。


    隻見他顫抖的抓住一個小小的瓷瓶,打開,裏麵是滿滿一罐的鹽。


    他咬著牙,雙眼狠厲,將鹽灑在自己的傷口處。


    劇烈的疼痛下,哪怕是他都有些無法忍住,身體不斷抽搐,翻著白眼,最終重重栽倒,暈了過去。


    但哪怕如此,中年卻也隻是淡淡瞥了眼,就收迴目光,將書籍再次翻了一頁。


    數分鍾後,遲淩緩緩蘇醒,嘴唇煞白。


    他掙紮著重新跪起,將鹽罐放迴到原位,吃力的取出酒精,淋在傷口。


    劇痛之餘,卻也消毒。


    這個過程中,遲淩數次暈倒,數次起身。


    直至傷口均勻的塗抹完酒精後,這才將其放迴,取出紗布,纏繞在傷口上。


    隻是由於雙肩受傷,他的每一個動作,傷口都在撕裂。


    足足半個時辰,他才將傷口徹底包紮,而本人也徹底失去了力氣,癱坐在地,等待著父親的指示。


    “這次的教訓,記住了麽?”


    中年將手中的書籍看完後,這才不疾不徐的開口問道。


    “記...記住了...”


    遲淩微微低著頭,虛弱道。


    “嗯。”


    “今日...便如此吧,明天再來說說,你的下一步計劃。”


    中年似是有些疲倦,揮了揮手。


    但遲淩在聽見這句話後,卻本能的打了個寒顫。


    因為...


    計劃如果製定的不好...


    他低下頭,看了看身前的木箱,沉默片刻,才輕輕點頭:“那您早些休息。”


    說著,遲淩起身。


    但剛剛站起,因為腿麻的原因,卻一個栽歪,重新倒在地上。


    “不忙。”


    “慢慢來。”


    “記得出門前換身衣服,別失了體麵。”


    中年注視著自己的兒子,語氣變得溫和了些,出言提醒道。


    隻是那雙眼,卻依舊維持著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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