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縣電視台的記者找到溫婉時,她頭發正用一根削尖了的鉛筆挽成一個髫。


    額前散下的幾根碎發,讓她看起來很接地氣。


    對溫婉這樣隨性的大富豪,電視台記者是第一次看見。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淡綠色的t恤,搭配一條黑色的工裝褲,腳下是一雙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運動鞋,隻是依舊難掩她那張清麗脫俗的容顏。


    “溫小姐,我們是寧縣電視台的工作人員,鄙姓劉接上級通知,特地來找您采訪。”劉記者雖然吃驚溫婉的裝扮,但他畢竟也算見過世麵的,神色不改地跟溫婉打招唿。


    “采訪?”溫婉好像才想起有這麽迴事。


    她放下手上的筆,將桌上的圖紙用磚頭壓好,對陳施工道,“排水溝挖深一點,排水管也埋最大直徑的,避免動不動就堵塞,廁所防臭也要多塗幾層……”


    溫婉交代完施工細節後,才轉過身對寧縣電視台的記者微微一笑,“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我們現在開始采訪吧,需要我怎麽配合呢?”


    劉記者連忙迴應,從背包中取出錄音筆和筆記本,正式進入了工作狀態。


    隨行的攝影師也打開攝影機錄起來。


    麵對鏡頭,溫婉也不局促,落落大方,這讓記者和攝影師都有些意外。


    “溫小姐,首先感謝您能接受我們的采訪。我們知道,您剛畢業於京都政法大學,卻立刻迴到家鄉發展,如今不僅是隴上村的書記助理,現在建學校的資金都是您在支付,能否和我們分享一下,是什麽促使您做出這些決定的?”


    溫婉輕輕捋了捋額前的碎發,對著鏡頭淡淡一笑,“你們方便和我去村口的槐樹下說話嗎?”


    這個時間點,村口的嬸姆們應該都在。


    “當然可以!”對溫婉的要求,劉記者當然不會反對。


    來到村口的槐樹下,劉記者就看見他們剛剛進村時遇到的那些大媽大嬸。


    隻見溫婉朝她們喊道,“嬸嬸,姆娘,你們都過來一下,我們一起說說話。”


    那些看到攝像機便躲開的大媽本就擔心自己會影響到溫婉的采訪,沒想到溫婉反而喊她們過去。


    不管什麽原因,溫婉如今在她們眼裏心裏就是頂頂的人物,聽到她喊她們,便立刻配合地走過來。


    就這樣溫婉和村裏的大媽大嬸在村口的槐樹下圍坐起來。


    “剛剛劉記者問我為何會迴寧縣當一名小小的村長助理,以及為何會出資為隴上村建學校。”溫婉緩緩笑了笑,“其實並沒有什麽特別高尚的理由。我的答案都在村裏的叔嬸伯姆身上。”


    “我三歲時被父母留在了隴上村,十八歲時去京都上學。


    如今23歲,但我人生中有十五年是在這裏度過的。


    這十五年裏,我收獲到這村裏每一個人的關愛。


    隴上村在寧縣裏出了名的窮。可窮卻幹淨,他們不會為了一點小事吵架,卻會為了這個村無私地互幫互助。”


    說到這裏,溫婉坐到一位年齡有五十多歲的村婦一旁,鏡頭也隨之轉過去。


    “這位是我們村裏的花嬸,我五歲的冬季在河邊玩,不小心摔河裏了,花嬸看見了立刻衝到河裏把我提起來。我想若沒有花嬸,可能我的性命也在五歲的時候沒了,更不可能有今天的溫婉。”


    花嬸連連擺手,半點不覺得自己是溫婉的救命恩人,“那不是舉手之勞嗎?誰看到了都會第一時間跑過去。都那麽久了,可不許再提。”


    溫婉朝她笑得很溫柔,對劉記者繼續道,“後來我聽說花嬸因為救我,家裏唯一的棉褲濕了,好幾天出不了門。”


    “那不是窮給鬧的嗎?都過去了過去了!”花嬸有點囧,連忙趕溫婉走開。


    溫婉抱了她一下,又走到另一個婦女身旁,“這位是我們村的牛嬸,家裏有一頭老牛,我小時候很喜歡找老牛玩,牛嬸知道後總會把老牛洗得幹幹淨淨,鋪上毯子才抱著我坐上牛背到村裏轉悠,那時走到哪都特別威風,叔叔伯伯都會說,哎呀,小婉都成牛大王了!”


    說到這裏,不僅劉記者,連帶攝影師也都笑了。


    他們似乎明白溫婉為何要在槐樹下接受采訪了。


    “我記得好像還拍過照的。”溫婉補充道。


    牛嬸連忙點頭,“照片家裏有,你打小就喜歡牛,可你嬌滴滴的,肯定得把牛洗幹淨啊,都是小事,看你高興的樣子,我們也都高興。”


    溫婉也抱了抱牛嬸,才對記者道,“十五年的生活,從有記憶開始,我童年的每一份快樂都來自村裏的長輩們。於我而言,他們不是同鄉,而是親人。他們的生活本就過得很不容易,但再不容易,他們都舍得把稚趣的快樂分享給我。”


    “竹嬸的丈夫會編很多竹筐到市集去賣,可我有竹編的螞蚱、蝴蝶、青蛙,對了,還有一頂公主帽,整個村的小孩隻有我有,可把我給炫的,走到哪裏都帶風。”


    竹嬸連帶其他人都笑了,可不是嗎?


    溫婉是他們看著長大的,自幼粉雕玉琢,誰看了都不舍得拒絕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


    “我記得幺叔有一次要去賣菜,我死活要跟著,我大伯不同意,我就在地上撒潑打滾,後來幺嬸心疼,重新挑了擔子,一筐挑我,一筐挑菜帶我去趕集。”


    “對對對。”在場的嬸嬸們都笑了,可不是嗎?結果反對的溫嚴禮成為了壞人,據說買了不少玩意才哄迴這個小祖宗。


    “劉記者,像這樣的事不勝枚舉。或許你們覺得我放著大城市不去發展很傻,可人活一輩子,根就在這裏,讓自己的根更紮實,在我看來,不是傻,也不是偉大,而是雙向奔赴。”


    “我的長輩們嗬護了我的童年,讓我健康快樂成長,而如今我長大了,以後換我來守護他們。”


    “迴村發展的第一件事就是建學校也是如此,我小時讀書要走很遠的路,剛上小學時,我大伯心疼我要走三裏路去上學,每天總會背著我去,每天來迴四趟。


    上三年級後,我開始自己和小夥伴們一起走路去上學,有時早上去的時候沒雨,放學時就下雨,我大伯就得放下農活走三裏路去接我。那時雨很大,心很暖。


    迴到家裏有伯娘熱的湯,有爺爺奶奶抱著心疼著的寵,那樣的日子我忘不了,也讓我決心有出息的時候一定要把家鄉建設得更好。”


    “那你父母呢?”劉記者問,他聽溫婉感恩了許多人,卻絕口不提自己的父母。


    “他們在京都工作,沒有時間照顧我。”溫婉不在意地笑了,“若我自小跟他們去京都,我大概就感受不到這裏那麽多友善與關愛了,自然對這片土地沒那麽多感情。”


    劉記者笑,確實如此。


    “感謝你們來采訪,但我想說的是我不是慈善家,也沒那麽偉大,我迴來發展和建設家鄉,是因為這裏的長輩教會我懂得善與愛,包容與付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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