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的大廳中,紀漢佛,雲彼丘和白江鶉三人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雲彼丘輕聲道,“我還是覺得那李蓮花是門主……不然他為什麽去救喬姑娘……為什麽幫忙找迴少師?”


    紀漢佛沉默片刻後道:“可他太年輕了,時隔十年,那李蓮花看著卻隻有二十二三的樣子,如何會是門主!”


    雲彼丘道:“門主修行的揚州慢內力天下無雙,連碧茶之毒都能壓製,便是駐顏有術又有什麽稀奇的?”


    紀漢佛淡淡地道:“你對當年下毒手之事,倒還記得一清二楚。”


    雲彼丘顫聲道:“當年我是一時糊塗……我是受人蠱惑……”


    白江鶉製止了他的話:“比丘,別說了。”這是他們這些年一直不願意提及的話題,“如果他真的是門主,那他這麽多年為什麽不迴來,為什麽眼睜睜看著四顧門解散,看著喬姑娘苦苦尋他,看著喬姑娘跟肖紫衿……”


    雲彼丘苦笑道:“李蓮花瞧著文弱,走路的時候,腳步虛浮,不像會武的樣子,那碧茶之毒為天下第一的奇毒,或許會被壓製,但不可能沒有其他的影響……”


    雲彼丘咳嗽了幾聲,緩過一口氣,才接著道道:“或許他以為我們所有人都背叛了他,他如何還願意迴來?”


    “住嘴。”紀漢佛慍怒道:“如果門主還活著,他更應該迴來殺了你。”


    雲彼丘紅著眼睛,一字一句道:“對,他是應該殺了我……所以,明天我會再去找他,確認了他是門主的話,我會以死謝罪……”


    雲彼丘的神色太過於篤定,白江鶉忍不住皺眉道:“如何確認?”


    雲彼丘低下了頭,半晌後才輕聲道:“門主他花生過敏……明天我會讓廚房做一份花生粥,以感謝他幫忙找迴少師的名義……”


    紀漢佛微闔著眼瞼,不置一詞。白江鶉看看紀漢佛,又看看雲彼丘,最終無奈歎了一口氣。】


    李相夷想著幾年前雲彼丘自從知道自己花生過敏後,四顧門各種食物中便再沒出現過花生。如今他們竟然是要靠這個來確認李蓮花是不是李相夷嗎?


    長得相似都能否認,一個小小的過敏又如何呢?這世上巧合之事何其多,隻要李蓮花不承認,他們又能拿他怎麽辦呢?


    李相夷神色有些倦怠,百川院,佛彼白石,太令人失望了。李蓮花放過了他們,也不願再追究十年前的事情,他們為什麽非要逼他承認自己是李相夷呢?就這樣做陌生人,不好嗎?


    角麗譙想著李相夷的花生過敏的弱點,心中動了好多念頭,她是不是可以利用這一點,殺了李相夷?畢竟過敏這種事情,輕的時候或許隻是身體不舒服,但重的時候可是會要人命的。


    角麗譙心中念頭急轉,對於雲彼丘也有了幾分不滿。這麽重要的事情,雲彼丘為什麽沒有跟她說?


    這個缺點太過於明顯,桃清垂著眼眸思索片刻,對著李相夷道:“李門主,你花生過敏啊?這病可大可小,要不要求求我,求我給你想想辦法?”


    天下第一不該有這麽明顯的,可以利用的缺點,她得想辦法給他治好了。


    李相夷漫不經心道:“你有辦法?”花生過敏本也不是什麽大事,李相夷並不在意泄露出去。如果想要利用這一個弱點來害他的,那盡管來好了。


    話也不能說得太滿,桃清謙虛道,“有個七八分的把握。而且,就算不能治,我也能幫你將危害降至最低。李門主,要試試嗎?”


    李相夷卻奇道:“忘川花還沒有找到,上一筆賬還沒有結,清姑娘還願意再次出手?”


    桃清微微一笑:“自然是願意的。四顧門家大業大的,不怕李門主你賴賬,而且……”她指了指天機石,狹長的眼眸微眯,“李門主你也瞧見了我的手段,我的賬不是別人想賴就能賴的。”除非她自己不要,否則誰也不能賴她的賬,


    李相夷:“……”不知道為什麽,他有點想要賴賬了。那樣的話,是不是可以試試她的各種逼債的手段,他其實挺好奇的。


    當然這個念頭隻是想想而已,李相夷以茶代酒,朝她舉杯:“那就有勞清姑娘了。”


    【畫麵一轉,夜已深,燈火熄滅。雲彼丘站在窗前,抬頭看著沒什麽月光的天空,眼神沉沉,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寂靜的夜中,他好似聽到了什麽奇怪地哢嚓聲,他凝神去聽,又沒有更多的動靜。雲彼丘沉默,他懷疑是夜裏出來找食的老鼠。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百川院坐落於山中,蛇蟲鼠蟻總是無論如何都滅不幹淨。


    突然,一陣巨大的轟隆聲響起,地麵開始震動,雲彼丘眼見著房屋開始倒塌,他撐著窗簷,一個起落,輕飄飄落在院中。


    隻是他沒有想到的是,剛一落地,就覺得腳下一軟,院子竟然也在頃刻之間陷了下去。雲彼丘眼尖地看到已經塌陷下去的地麵有無數黑影纏繞,有無數綠油油的眼睛盯著他。


    他瞳孔一縮,汗毛直立,馬上提氣要離開這裏。卻不曾想,腳踝莫名一痛,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咬了,毒素迅速蔓延而上,竟讓他眼前發黑,體內的真氣卻是無法調動。


    地麵震動間,腳下的土地變成了一攤軟泥。他卻在這個時候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製能力,雲彼丘本來武功就不高,這十年又疏於練武。危急時刻竟然毫無辦法,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倒向那恐怖的蛇窟。


    他想要驚叫出聲,卻覺得嗓子眼發堵,張著嘴巴根本發不出聲音。隻能閉著眼睛,閉著嘴巴,無比恐懼地迎著死亡。


    等百川院其他三位院主到了的時候,雲彼丘的院子已經被蛇群占領了。那不知道從哪個地下鑽出來的蛇群還在密密麻麻湧出來,一眼看過去感覺密集恐懼症就要犯了。


    人聲嘈雜,那些蛇群齊刷刷將眼睛對準他們。被無數冒著綠光的眼睛盯著,所有人隻覺得毛骨悚然。


    百川院的弟子急匆匆送過來幾壇子雄黃酒,紀漢佛將酒壇子一扔,同時揮出一道內勁,酒壇子在半空中炸開,雄黃酒撒出,那些蛇群聞著氣味四處逃竄,紀漢佛再扔一壇酒,直到將百川院所有的存貨都扔完。


    石水趁著蛇群瘋狂亂竄的時機,鞭子一甩,將蛇群中唯一的人型生物給卷了出來。白江鶉揮動著手中的劍,將雲彼丘身上纏繞的蛇擊殺。


    搶出雲彼丘後,他們極速後退。等遠離了蛇群一段距離後,他們才有空去看雲彼丘的狀態。


    雲彼丘渾身上下沾滿了粘膩濕滑的唾液,石水把人往地上一扔,惡心地不想看第二眼。


    還是白江鶉忍著惡心去探了探雲彼丘的鼻息,然後鬆了一口氣。雲彼丘雖然麵目漆黑,昏迷不醒,一看就是中了劇毒,但好在還剩一口氣。


    白江鶉想讓人將雲彼丘帶下去救治,卻發現就這麽一會的時間,整個百川院已經是人人自顧不暇了。


    蛇窟中的蛇群從地洞中爬了出來,入目皆是各種各樣的毒蛇。而蛇窟中的蛇卻像是泉湧一樣,源源不斷向外蔓延。


    白江鶉臉色發白,今日百川院一而再再而三出事,這是冒犯了哪路神仙?


    蠍子蜈蚣蜘蛛等從牆角冒了出來,無處不在。如今的百川院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怪物的巢穴,哪裏還有江湖刑堂的半點威風?


    眾人眼睜睜看著從蛇窟中飛出一條六七米長的巨蟒,它追著一隻雞蛋大小的渾身七彩斑斕的蛤蟆不放。蛤蟆速度很快,若非它的顏色過於絢爛,眾人隻怕瞧不見它。


    即便如此,眾人眼中所見隻有七彩的光芒在閃耀,當然巨蟒的速度也不慢,步步緊逼,其他蛇群也跟隨在巨蟒身後,如百萬士兵簇擁著它們的王。


    地上牆壁上還有各種地方的毒物多的根本殺不完,任你武功再高,一不小心被咬上一口,也是夠嗆。


    七彩蛤蟆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在某一個時刻,不知道誰的劍擊中了它,蛤蟆瞬間直直飛了出去,落到了被人拖到後麵救治,人群之外的雲彼丘嘴裏。


    誰也不知道為什麽這麽巧合,剛剛蘇醒的雲彼丘看著亂成一團的百川院張大了嘴巴。毫無停頓的,那蛤蟆正中雲彼丘張大的嘴巴,順著他的食道,落入他的胃裏。


    雲彼丘掐著自己的脖子,幹嘔了半天,吐不出來一丁點東西,他的臉色漲得黑紅。


    雲彼丘一臉痛苦,原本扶著他的人忍了又忍,極速後退幾步。雲彼丘失了支撐,瞬間軟倒在地。


    他迴頭看了一眼,卻見他的身邊已經空了一圈,所有人都對他退避三舍,甚至有幾人已經麵如菜色,趴在不遠處不停地幹嘔,看著好似要把膽汁都吐出來。


    他自己聞不到,所以不知道吞了蛤蟆的下一刻,他整個人散發著令人難以忍受的衝天臭味。


    人受不了那種臭味,但是毒物卻喜愛得緊。在雲彼丘吞下蛤蟆的瞬間,所有的毒物為之一靜,然後以一種更加瘋狂的姿態朝著雲彼丘衝過去,百川院所有弟子加在一起,都差點沒攔住。


    不僅百川院內。天機石上的鏡頭拉遠,隻見以百川院為中心,方圓十裏的蛇蟲鼠蟻都躁動了起來。


    那隨著清風傳播而來的味道,好似勾動了它們心底最深沉的進食欲望,它們不顧一切開始狂奔,就像是奔赴一場饕餮盛宴。】


    天機石外許多人都捂著嘴要吐了。哪怕聞不到上麵的味道,但所展示出來的畫麵也讓人生理性感到不適。


    百川院真是遭了大罪了。原本對他們看不上他們的人,這會都不由地開始同情他們了。


    得罪了李神醫不可怕,他可能壓根懶得跟人計較,可怕的是讓桃醫仙念念不忘。她的手段隻要經曆一次,那就終生也難以忘懷。


    殺人不過就是一劍而已,這種細碎的折磨才更讓人難熬。


    桃醫仙當真是殺人誅心。


    雲彼丘雖然被救了,但他倒在蛇群中,被無數毒蛇纏繞啃咬,怕是將成為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了。


    更不用說後麵他吞下的蛤蟆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麽品種,但看那些毒物好似就認準了他,一心一意地往他身上撲,個個都好像想從他身上咬下一塊肉,就知道厲害關係了。


    也不知道那些毒物對雲彼丘的進食欲望是短暫的還是長久的,但以大家對於桃醫仙的小心眼而言,效果是長久的可能性大於九成。


    可以預見的是,雲彼丘的未來絕對是十分慘淡的。


    廣場上各種各樣的視線掃過桃清,眼中的畏懼猶如實質。這樣近乎殘忍的手段,實在是讓人難以接受。


    她這般折磨人的手段絕非正道,而是近乎魔道。


    邪魔歪道,四個字好似已經貼在了桃清身上。但是,那些目光掃過桃清的人,卻在碰到李相夷略有些冷的眼神時突然醒悟了過來,紛紛低頭迴避,好似自己剛才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看。


    那桃醫仙所為,是為了給李門主報仇,他們夫妻一體,李門主的仇也就是桃醫仙的仇。殺人償命,報仇雪恨是江湖上默認的規則,誰也不能說她錯了。而且她除了手段可怕了些,但其實也沒有殺人啊。佛彼白石不都還活著呢?


    更何況,若是李門主不出事,那桃醫仙也就是一個有著莫測手段卻懶得出手的人。


    相信有了天機石的提醒,李門主這輩子應該不會再出事。而有李門主看著桃醫仙,他也絕不會任由桃醫仙隨意禍害江湖的。


    唯有金鴛盟的藥魔看著桃清的神色仿佛看到了知己,都是驅使毒蟲的,怎麽對方就能做到同時驅使真麽多的毒物呢?真想跟她探討一番。


    可惜李門主不讓,藥魔在李相夷萬分危險的眼神中,收迴了幾乎要黏在桃清身上的狂熱目光。四顧門有什麽好的,哪有他們金鴛盟來的自由?桃醫仙如果想要找一個男人,不如找他們盟主啊,何必去找李相夷。


    跟天機石上雲彼丘那生無可戀的表情比起來,佛白石三人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


    天機石上的他們形容狼狽,個個掛彩,大概一輩子吃的虧都沒有這一天來的多,天機石外的他們臉色鐵青,仿佛吃了屎一樣難受。


    江湖人大多直爽,殺人前折磨人的都少有,哪有人像桃醫仙這樣,殺人都要嫌棄他死的太快的,非要讓人生不如死。


    肖紫衿原本還因為自己的破軍劍被桃清斷了而憤憤不平,結果看到這裏,他突然就覺得其實斷劍就挺好的。果然人就怕對比,有人比他更慘,他就顯得沒有那麽慘了。


    “如果是我……”李相夷看著桃清,突然開口道,“在有餘力的情況下,在知道雲彼丘背叛的第一時間,我會殺了他。至於其他人,包庇同罪……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桃清也不是第一次知道李相夷性烈如火,眼中揉不得沙子,從不原諒背叛之人,她狀似感歎道:“李門主不覺得我……手段殘忍,惡毒之極?”


    李相夷道:“不至於,碧茶之毒不比這種情況更惡毒?你已經饒了他們一命……比我好多了……活著總會找到解決辦法的。”


    比如李蓮花那樣,如果不是多活了幾年,誰又知道碧茶之毒也能解?更何況,百川院群策群力,不比李蓮花孑然一身獨自忍受痛苦更有利?


    桃清扯起嘴角,諷刺道:“有時候,人活著,未必比死了好受。她可能是想著,李蓮花活著受了這麽多的罪,其他人又憑什麽一死百了,李門主,你覺得呢?”


    李相夷試著將自己代入李蓮花,斟酌道:“她做的一切是為了李蓮花,那麽即便李蓮花知道了,他也不會阻止……如果是事後知道,他也不會怪她……或許可以嚐試多相信李蓮花,相信他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也不是個恩將仇報的人……”


    當然,他也不是。李相夷從來恩怨分明,有恩必報,有仇必究。


    雖然桃醫仙手段過激了一些,但她出發點是為了給李蓮花報仇,那李蓮花就沒有立場提出任何反對的理由。


    桃清嘴角揚起一抹真心的笑意。隻要李相夷不覺得她惡毒,其他人的看法又有什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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