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夷雙目空洞無神,緩緩地走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身旁的行人如潮水般川流不息,卻都步履匆匆,沒有人對他這個仿佛失去了靈魂的人感到好奇,為他停留片刻。


    此刻的他,心中充滿了迷茫和絕望。那曾經熾熱的心如今已變得冰冷無比,就像被抽離了生命的軀殼,隻剩下一副空殼在這繁華喧囂的世界裏遊蕩。


    來處已經迴不去,去處不知在何方。茫茫天地間,似乎再也找不到屬於他的一方淨土。他的每一步都顯得那麽沉重而艱難,仿佛被壓彎了脊背,步履蹣跚。


    直到某一刻,他被人拉住,往他手裏塞了什麽東西。對方嘴巴張張合合,模糊之間好似聽到了對方在說什麽沾沾喜氣之類的話。


    李相夷茫然地低下頭去,卻是手中被塞了一塊喜糖和一塊喜餅。他神色微動,剝開糖紙,將喜糖送入了嘴裏,味道很甜,甜得讓他心頭發酸。


    毫無征兆地,他蹲下身子,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流出眼眶,劃過他那蒼白的臉頰,滴落在冰冷的地麵上。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讓眼前原本就陌生的場景變得更加朦朧不清。


    他的肩膀微微顫抖著,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在獨自舔舐傷口。


    沒有人注意到這個蹲在街邊哭泣的男人,他們依舊忙碌地穿梭於這片繁華之中,留下他一個人沉浸在無盡的悲傷和孤獨裏。


    人心為何如此善變呢?


    曾經,他單純地認為自己的世界充滿了陽光、雨露以及鮮花。


    然而,就在那些他未曾留意的角落之中,陰影如瘟疫一般悄然蔓延滋生,怨念仿佛雜草般肆意瘋長。滋養萬物雨露匯聚堆積,最終形成了散發著惡臭的爛泥坑;而那些曾經絢麗多彩的鮮花,則在無人關注的時候迅速枯萎凋零,徒留一片黯淡無光與無盡的落寞景象。


    心高氣傲的少年劍神,一夕之間遭受了來自最信任之人的無情背叛。


    前無出路,後無援兵,身中碧茶之毒。那一刻,他心中的怒火熊熊燃起,恨意猶如洶湧澎湃的波濤,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淹沒。


    他咬牙切齒地發誓,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一定要爬迴去,親手用少師斬殺每一個叛徒,讓他們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慘痛的代價。


    但是,當他曆經千辛萬苦終於真正迴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地方時,耳畔傳來的卻是與往昔截然不同的抱怨之聲,映入眼簾的也是完全不同以往的場景畫麵。


    一時間,他滿心的恨意竟然化作了迷茫與困惑:他還要去殺人嗎?殺掉那些人又有什麽意義呢?


    耳邊聽著無數抱怨之聲,他終於接受了已經被所有人背棄的事實。於是,他緊咬嘴唇,強忍著淚水,倔強地轉過身去。


    這個世界已然無情地拋棄了李相夷,那麽就讓李相夷徹底葬身東海吧。】


    安靜。


    四顧門的廣場前所未有的安靜。


    所有人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發不出任何聲音。在這之前誰能想到有一天風光無限,不可一世的李相夷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這一段天機石展示出來的畫麵除了李相夷輕聲哭泣的聲音,其他都是無聲的,但是從李相夷孤寂的背影,從他茫然的神色,從他臉上的神色變化,天機石外的所有人好似都讀懂了他的內心。


    有對遭遇背叛的不解,有對叛徒的恨意,還有對於過往的決絕。既然世人都不希望李相夷迴來,那麽從今以後,世上再無李相夷。


    現實中的李相夷抿著嘴角,神色冷淡。他已經能夠將天機石的未來跟自己分離出來。他們不是一個人,也不會成為一個人。隻是他依舊心疼那個李相夷的遭遇。他隻是因為過於信任四顧門的弟兄,就淪落到了無家可歸的地步。


    單孤刀,雲彼丘,那些人都該死。為什麽要放過他們呢?他好像能理解另一個自己的迷茫,卻不能理解他為什麽就這樣放棄了複仇?單孤刀的事情被蒙在鼓裏,但雲彼丘下毒的事情總不會不知道吧?


    現實中的他不能殺死他們,因為那是未發生的“未來”,可天機石上的自己為什麽沒有動手,明明已經遭遇了背叛,為什麽不殺了他們?


    李蓮花,你究竟在想什麽呢?


    “相夷,相夷,相夷。”芩婆忍不住叫了他好幾句,“你要是在四顧門待得不開心,你就跟師娘迴雲隱山,雲隱山永遠是你的家,師父師娘永遠不會不要你。”


    漆木山神色漆黑,拿著酒葫蘆的手都抖了起來。他那驕傲的,不可一世的小徒弟,在陌生的街道,在陌生的人群中號啕大哭,可見這孩子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單孤刀,一切都是因為單孤刀,因為他,自己的小徒弟才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這一刻,芩婆和漆木山對於大徒弟的怨念達到了頂峰,恨不得迴到收養他們的時候,一掌拍死那個薄情寡恩的混蛋玩意。


    李相夷無奈道:“師娘,我知道,我現在好好的,不會成為李蓮花。”他的四顧門也永遠不會成為天機石上那樣麵目全非的四顧門。


    喬婉娩默默流淚,如果自己沒有在那個時候給相夷分手信,他是不是至少身邊還有自己陪伴,而不是形單影隻,決絕拋棄過往。他恨雲彼丘,恨四顧門的叛徒,那他是不是也恨我,恨我拋棄了他,所以他不願意迴去?


    沒想到李相夷也會落到這般田地。肖紫衿想要笑,卻扯動了嘴角的傷口,一瞬間疼得他說不出話來。天機石上的李相夷有多可憐,現實中的他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在心裏破口大罵這該死的,莫名其妙出現的天機石。若不是它的出現,那麽未來的李相夷是不是也變成那樣落魄的模樣?


    桃清也有些沉默,這一段她其實考慮很久要不要放出來,她一方麵想要別人知道李蓮花的委屈,一方麵又不願意將他的傷口露出來給別人看。


    世人的同情是最無用的東西,挖開自己的傷口給別人看換取別人的同情完全沒有必要。如果可以的話,她希望李相夷永遠光鮮亮麗。


    可她另一方麵又希望世人能夠了解到,天下第一並非無堅不摧的神隻,他也是人,受傷時會流血,流血了就會痛,遭遇背叛時會痛苦不堪,被無情地拋棄後會悲傷難過。


    所以,別以為李相夷無所不能,哪怕他擁有超乎常人的堅韌與頑強,但這並不意味著別人就可以理所當然地背叛他,拋棄他,因為他強大無比,所以,外人總覺得傷痛與失落對他而言也並沒無多大關係。


    實際上,他不過是個剛剛弱冠的少年郎而已,尚未經曆太多世間的滄桑和風雨。而且,正因為他年輕且純真,那些情感的衝擊或許會給他帶來更為深刻的影響。


    所以她最終還是決定給大家看一下,李相夷到李蓮花的蛻變。


    【無處可去的李相夷又迴到了東海邊。他麵無表情地走在海灘上。海風輕輕地拂過他的麵龐和發絲,帶來絲絲涼意,但他卻仿若未覺。


    傍晚時分,絢麗多彩的晚霞如同燃燒的火焰般布滿整個天空,外出打魚的漁家滿載而歸,歡唿雀躍。


    但這一切都好似與他無關。他將自己封閉了起來,與世界隔絕。夕陽再美,入不了他的眼中,別人的歡唿喜悅也影響不了他。


    小漁村雖然貧瘠,卻有一個除了祭祀的時候,平日裏沒人會去的海神廟。李相夷暫時在那裏歇腳。


    廟裏沒有床鋪沒有被褥,他就靠在火堆旁邊取暖。燒火用的是被海水衝上岸的破爛木頭,李相夷隨意拿過一塊木板想要扔到火堆中,卻發現上麵雕刻著精美的蓮花紋,他愣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將木板投入火堆。


    火光印照在他的臉上,明明滅滅的,有一種說不出的冷清。


    夜裏他靠著牆壁,神色不安地陷入了夢境之中。


    天機石畫麵變換,好似在展示李相夷多變的夢境。


    一會是跟單孤刀在四顧門中的爭吵。單孤刀神色憤怒:“相夷,你是不是覺得你說的話都是對的,都是真理,四顧門沒有你不行?”


    迴答他的是李相夷的自以為是:“是,四顧門沒了誰都可以,沒了李相夷不行。”


    一會是收到了單孤刀死訊的悲痛欲絕,而他趕去揚沙穀,卻隻看到了師兄的屍體,甚至在運送的過程中,連遺體都被人搶走了。


    “四顧門弟子聽令,從今日起,跟金鴛盟決戰,不死不休!”


    光影變幻間,又是他獨對金鴛盟的大戰。


    刀與劍劇烈碰撞,火星四濺,宛如煙花般絢麗奪目。李相夷和笛飛聲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招式愈發兇猛,讓人眼花繚亂。他們的內力激蕩而出,形成一股無形的力量,衝擊著周圍的空氣,使得整個船隻都開始顫抖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場戰鬥變得越發激烈。船體承受不住如此強大的內力衝擊,開始出現裂縫。木板破碎,船艙破裂,海水不斷湧入,眼看整艘船就要碎成兩半了。


    瓢潑大雨傾瀉而下,仿佛也在為他們哭泣。


    笛飛聲:“李相夷,你這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愛當英雄。”


    李相夷手上青筋暴起,碧茶之毒在奇經八脈肆虐,他卻依舊執著於一個答案:“我師兄單孤刀的屍體在哪裏?”


    明月沉西海對上悲風摧八荒,劇烈的真氣波動終於摧毀了整艘大船,兩人失了力氣,同時掉入深海。


    冰冷的海水倒灌入體內,那種冰冷的窒息之感讓人萬分痛苦。


    李相夷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睜著眼睛一直到天亮。】


    原來這就是東海大戰。


    當世第一的李相夷對上當世第二的笛飛聲,你來我往,刀光劍影,當真是一場視覺上的武學盛宴。


    隻是可惜,李相夷碧茶毒發,功力盡散,而笛飛聲居然沒有察覺到,反而趁著李相夷毒發,重創了李相夷,還大言不慚地說自己贏了。


    眾人微妙的眼神落在笛飛聲身上,原來他是這樣的笛飛聲啊。


    李相夷嘲諷道:“角聖女親自上演美人計,又是天下第一的碧茶之毒,看來角聖女對笛盟主的武功真是一點信心都沒有啊。”


    笛飛聲怒氣更甚,這怒氣不是針對其他人的,而是針對角麗譙的。因為她勾搭雲彼丘,給李相夷下毒,讓自己成了一個笑話。


    “角麗譙!”


    笛飛聲一喊,角麗譙就知道要遭,她賭咒發誓道:“尊上,阿譙發誓以後絕對不會做多餘的事情,一切以尊上的意願為主。”


    “最好如此。”要不是角麗譙確實是處理事務的好手,笛飛聲還真的不一定能忍受她這麽久。他看向李相夷,眼中盛滿了戰意,“我們比一場。”


    李相夷看了自己跟笛飛聲的戰鬥,也有幾分意動,笛飛聲的話正中下懷,他毫不猶豫道:“好。等事情結束了,我們比一場。”


    這次的比武不涉及門派之爭,不涉及私人仇恨,純粹是兩個武者之間的比武。


    最終的勝負決定誰才是天下第一。


    見證人是整個江湖同道。


    桃清眯了眯眼:“係統,如果他們兩個現在比武,勝負如何?”她可沒有忘記這次的任務是李相夷天下第一。


    李相夷若是輸給了笛飛聲,那就完蛋了。甚至她自己都控製著自己的武功劍術,會永遠弱李相夷一分,當然輕功除外。


    【勝負三七分,李相夷七,笛飛聲三。】


    “若是笛飛聲得了觀音垂淚,功力大增?”未來她會繼續透露,或許可能還是會讓笛飛聲得到了觀音垂淚。


    【四六。】


    “笛飛聲再突破到悲風白楊第八層?”破而後立,說不定笛飛聲哪天就突破了呢?


    【五五。】


    桃清摸了摸下巴,所以,她是不是提早將觀音垂淚拿到手,或者想辦法給李相夷灌點藥?


    至於說殺死笛飛聲,那還是算了。她跟笛飛聲也算是相處了不短的時間,他人還是不錯的,除了經常找李蓮花打架讓她生氣以外,其餘時間他都挺好相處的。


    而且,沒有對手的江湖未免太寂寞了些。李蓮花如此,李相夷也如此。


    人生難得一知己好友。


    她願意成全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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